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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都说当局者昧,旁观者明。
      可是封燃作为当事人,他心里清楚,自己同江渺之间的关系有些越界。他默许对方以一种极其暧昧的方式为自己点烟,他甚至还仔细思考了江渺说让他戒烟这件事……
      有势则从,无势则去。
      利丰则聚,利尽则散。
      封燃习惯于这样的交际法则,且精于应付。
      江渺与封燃并无利益纠葛,姚敏媛对他的关怀与恩情,他早用陪伴和照顾还清了。
      那江渺如今靠近封燃,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非真想跳槽到蜂巢资本,当个企业医生?
      格兰凯恩闻香杯里盛的苏格兰威士忌散发着迷人的麦香和浓烈的烟熏泥煤风味,封燃将杯中剩下的最后一点酒喝下,决定关闭自己的七情六欲,不再胡思乱想。
      当下,封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床头的那本《纪伯伦诗集》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文件夹。
      封燃伸手去拿文件夹,或许是他的幻觉,他在自己的手心上竟然嗅到了一股鲜枸杞的味道。
      浪漫只是昙花一现,现实的苟且才是亘古如斯。
      江渺没有躺在床上看文件的习惯,他坐在书桌前,读的文件是之前落在封燃车上的那份。虽然看上去很讲究,可从发丝滴下的水珠洇了纸页,他也没管。
      不拘小节者,才可成大事。
      江渺对这句话深信不疑,他学术水平高,被业内专家赏识的好几篇论文中,他的名字都出现在一作栏。至于生活中的毛躁和马虎,他并不那么在乎。
      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有健康的身体和健全的思维。
      这样就已经够了,若是太吹毛求疵,只会把自己的生活弄得更糟糕。
      江渺习惯一边看文件一边做批注,用的是最普通的黑色签字笔。
      刚上大学的时候,父亲江哲朗送了江渺一支分量很足的钢笔,上边还精心地刻了“救死扶伤,胜造浮屠”八个字,这支笔他用了整整四年。可后来进医院实习,在那样一个笔比钱更容易丢的地方,他光荣地弄丢了那支钢笔。
      从那以后,江渺便只用最普通的黑色签字笔。
      这份文件记录了封见越的病情,江渺在研究所时已经看过一遍,现在看第二遍。
      封见越确诊特发性肺纤维化已经两年,这个病的中位生存期也不过二到四年。
      封家财力雄厚,为封见越提供了最好的医疗服务。
      可是钱并非万能,封见越的病情每况愈下,在前几个月甚至出现了急性恶化的情况。
      研究所的同事预估,封见越若是挣扎一下,或许可以晒到明年的太阳,见一见郁郁葱葱的树木,可要想见到明年的落叶,那恐怕是很难了。
      江渺在“干扰素伽玛”上画了个圈,封见越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尝试过以吡非尼酮为活性医药物成分的药物,也使用过尼达尼布,都没有明显的效果。
      对干扰素伽玛的研究仍在进行中,江渺对此十分看好。
      无论是吡非尼酮还是尼达尼布,都旨在抑制癌细胞受体,减慢恶化程度。
      而干扰素伽玛能促成自体免疫,进而达到抑制病毒数量的效果。
      江渺读过一篇关于这个的文章,说体内有干扰素存在的实验体,流感病毒数量随著干扰素的生成而逐渐下降。
      这就意味着干扰素伽玛有几率成为攻克特发性肺纤维化的一颗有力的子弹,这就意味着这个无解的疑难杂症,也许能找到答案。
      翌日是周末,法定休息日,可是江渺还是去了研究所。
      严仁希也在研究所里,她穿着实验服在实验室里观察小白鼠。
      见江渺来了,严仁希便走了出来。
      “休息日,你怎么不在家里好好歇一歇?”严仁希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消毒水味。
      江渺的身上也有相同的味道:“严老师,您不是也没休息吗?”
      在实验室里,江渺不叫严仁希“姑姑”。
      严仁希笑了笑:“到我办公室来吧,说说看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我正好也有事要和你说。”
      江渺跟在严仁希身后进了她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小,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套沙发。
      待严仁希坐到了办公椅上后,江渺才开口:“老师,我昨天晚上读了几篇关于干扰素伽玛的文章,想和你聊一下它的可能性。”
      严仁希思索片刻:“我也看过一些实验报告,使机体发挥免疫功能、清除体内病原体,干扰素伽玛的确是一个大趋势。但你也知道,这个研究需要很长的周期和大量的资金投入,全国最大的实验室也不敢上报研究意愿。”
      现实就是这样,每个实验室都有业务指标,在研究患者更多、更要紧的疾病。
      有些疾病的患病概率不过千万分之一,却需要大量的资源去研究每一种可能性。
      若真的成功那还好说,可要是失败,投入其中的真金白银、岁月时间都只能成为新方向的垫脚石。
      学者专家不是没做好自己的研究会失败的准备,可又有谁真的甘心当铺路石呢?
      敲开成功大门的砖总是有那么一块的,那凭什么要叫别人捡了去?
      江渺了然:“我明白,但如果有研究所开始此类研究,我想参与。”
      严仁希点点头:“好。”
      江渺问:“对了,方才您说也有事要和我说,是什么事?”
      严仁希这才想起来:“下周五晚上有一个晚宴,关系到明年研究所的资助,我希望你能代我参加。”
      江渺蹙眉:“为什么?”
      严仁希答:“我当天有点事,而且你母亲也会出席那场晚宴。比起其他人,我觉得你更合适。”
      的确,研究所里的同事大多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医科书的学者。
      好歹江渺小时候还跟着江哲朗和杜珂萍参加过一些活动,更能应付得开。
      江渺点点头:“好,我答应。”
      整整一周,江渺都有些魂不守舍,倒不是担心周五的晚宴,而是在关心干扰素伽玛。
      虽然已经很久没参加过晚宴,可江渺尤记得当中的氛围。
      一群衣冠楚楚的人凑在一块儿,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罢了,没什么难的。
      江渺换了一套正装,胸针是蛇的形状,白金质地。
      在希腊,蛇与智慧、治愈和复活有关,因为它能够在长成新皮肤后脱掉旧皮肤。
      江渺以自己学医为傲,所以才会选用这枚胸针。
      晚宴的场地定在阿波罗宴会厅,江渺自己开车过去。
      马自达的徽标在一种法拉利、兰博基尼里,显得格格不入。
      江渺把车停在一辆迈巴赫旁边,随后进入了宴会厅。
      乐声流淌,是维瓦尔第的的曲目。
      明明是冬天,乐团却弹《秋》。
      这也不是错误,毕竟这个季节代表收获,乐曲表达的也是农民们饮酒作乐、庆祝丰收的快活景象。
      参加晚宴的人,追求的不也就是这个吗?
      越过搭了八层的香槟塔,江渺居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不是杜珂萍,而是一个男人:“封燃?”
      封燃闻言,蓦然回首,看见站在那边的江渺,看见水晶灯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在他左颊上闪着几簇光斑。
      封燃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江渺说:“代表我们研究所来的,我没想到你也在。”
      封燃之所以会来参加这个晚宴,是因为封泰集团目前的几个高层也出席。他有意避开与封家人的私下往来,却得在人前做些功夫。
      江渺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人打断。
      来人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穿一身唐装,看起来仙风道骨:“小燃,好久不见啊。”
      “二叔。”封燃微微点头,“工作太忙,一直没时间去拜访您,是做侄儿的不周到。”
      “瞧你说的,一家人讲什么拜访,有空回家里吃顿饭,你婶婶可是一直记挂着你呢。”封见昱看向江渺,“这位是你朋友吗?”
      江渺不卑不亢:“你好,我是京颂大学第四医科研究所的江渺。”
      封见昱笑道:“医科研究所啊,真是青年才俊。我老了,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羡慕。”
      没等江渺应酬,封燃便开了口:“二叔,您如今正值当打之年。封泰集团都靠您撑着,哪谈得上老?”
      封见昱呵呵笑了两下:“比不过你,你那是真实力。封泰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也只是听长辈的话,学着打理打理,不让祖宗寒心罢了。”
      言外之意是说封燃空有一身本领,却不为家族所用,会让列祖列宗失望。
      封燃冷笑一声,面上却还是笑意盈盈。
      江渺站在一旁看这两只笑面虎的斗争,封家人的事儿本轮不到他这个外人多嘴,可他却不知好歹的开口:“早就听闻封董精明能干,治下有方,所以封泰才在您的带领下成就如今的辉煌。今日一见,果然不一般。”
      封见昱的嘴角有些僵硬,“治下有方”四个字戳在他的痛点上。
      去年封泰集团爆出一桩贪污案,而犯案者就是封见昱最衷心的下属之一。
      不仅如今,封见昱的儿子最近还因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是他找了个私立高中,捐了一栋实验楼,才让他的儿子能继续读书。
      桩桩件件,都体现封见昱的治下之方是无为而治。
      封见昱的笑声多了一分尴尬:“我哪算得上精明能干啊,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才是真的不一般……小燃,那边还有几个朋友在等我,叔叔就先过去了。”
      封见昱的身姿挺拔,走起路来也稳当,可他的背影中却透露出落荒而逃的意味。
      封燃看着封见昱走远,将注意力转移到江渺身上,他没问对方为何出言:“得罪了封见昱,不怕他到时候给你家使绊子?”
      姚敏媛告诉过封燃江渺的出身,江哲朗与杜珂萍之子。
      杜珂萍是万平地产公司的董事长,万平地产虽同封泰集团并无瓜葛,却也不会想招惹封泰集团。
      “我更怕丢了个潜在资方,到时候我姑姑骂我。”江渺笑道,“我今天代表的是我们研究所,又不是万平地产。”
      学生的身份在此刻成了挡箭牌,江渺不过是“愚蠢又清澈”的大学生,说的话怎么可以深究,况且他说的还都是些称赞的话,至少表层含义是。
      若封见昱真的同江渺计较,那便更显得他真是小心眼又恼羞成怒。
      封燃伸手指敲了一下江渺的脑袋:“仗着你年纪小,就瞎说话。”
      江渺说:“自家过失,不消遮掩。遮掩不得,又添一短。”
      封燃说:“可是别人都装聋作哑,不提那些事,你把那些烂账翻出来,如果旁边有人听见,就会觉得你在刻意和他作对。”
      江渺抿了抿嘴:“我不想和他作对,我是在刻意为你说话。”
      封燃怔了一下:“你不需要为我说话。”
      江渺说:“可是我想为你说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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