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肆意》安岁祝你岁岁平安

5、二为双(二)

　　往后的日子里，我便常去私塾。他们只觉得我是找林谢，谁又知道我真意？正如世人只说：“林谢念双”，谁又在意“忘一念双”呢？只有我自己知道吧。
　　私塾的后院，有一座亭，因名为“十里亭”，被我称之为“长亭。”长亭翼然临于树，中有石桌一，石凳四。听忘先生之言，树为合欢。
　　我曾在书中读过：“长亭诗句相思曲，一树朱柯落满庭。”
　　“念姑娘知道这首诗？”忘先生倒是有些喜出望外地望着我。
　　“也是偶然读到的。”不敢多言。
　　“没想到连《女训》都不愿读的念小姐竟然会知道这首诗。念双小姐竟然是如此之人。”林谢不留余地地调侃我，把我脸都丢光了。
　　我转念一想，便怼了回去：“林谢公子又胡诌我了。我不愿读不代表我不读，你这样说话，在官场上要得罪不少人。”
　　“小姐，可林公子在外人面前很有尺寸，这倒是不必担心。”胭脂倒是帮着林谢说话。
　　“胭脂，你倒不是墙头草，直接向林谢那边倒。”不免联想到林谢把我心爱的胭脂拐走了，我便没好气地说道。
　　“胭脂只是说实话罢了，念双你也不该责备她。”林谢……！要不是我身为大家闺秀，不然我早就撸起袖子爆揍他一顿，看着这张脸就生气。可惜，我只能左右手互搏。
　　“念姑娘，我作为林公子的先生，我在这方面可以向你保证，平日里林公子的言语是不会得罪人的。也许是林公子对念姑娘有意思，所以才这么对姑娘的。”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一脸认真地思考得出这样的结论，我大跌眼镜。
　　我还没急，林谢就急了，脸红地像染了胭脂：“忘先生，林谢对念小姐没有任何意思！”
　　“那为何你的脸如此红？”忘先生的问题咄咄逼人。
　　“忘一！我劝你不要追问了……”
　　我抓住漏洞，直接反问：“林公子，直呼忘先生的大名这可是犯了大忌。”
　　“小姐，”胭脂不敢看我，但我见她脸上也像染上了胭脂一般，“这事我刚才说话没顾虑到小姐导致的一场闹剧，我给小姐道歉。”
　　“胭脂，可这事我并没有想怪罪于你的意思。是林公子嘴太碎了。”真是恨不得给林谢几个白眼，最好再骂他个十句百句的。
　　“好了好了，各位。我记得今日集市开放，不如去逛逛，看看能不能收获什么好东西。”忘先生此话一出，便平息了绝大部分我对林谢的怨念。
　　于是我连忙说道：“好呀好呀！胭脂，你不是一直想插花吗？我们去买一些漂亮的花花，好不好？”
　　胭脂微笑着望着我，眼里充满了光，对我说：“还是小姐最懂我。”
　　“那走呗，还在等什么？”林谢又积极起来了。
　　集市离私塾不远，也就差了两条街。我们四个人便走了过去，因为穿的是便服，所以路上行人好像也没有认出我和林谢。我倒是心中暗喜。
　　我在去集市的路上，便问胭脂最喜欢什么花。
　　她落眉抿嘴，看着让人垂怜，缓缓才吐出两个字—青棠。听着花名，想必定一种海棠花吧。
　　到了集市，我和胭脂寻了一周也没找到卖花人，大概是来得早所以归去得也早。我和胭脂只能扫兴而归。而先生和林谢倒是在卖书摊调书挑得津津有味，到头来也就买了二三本的样子。
　　等他们买好，便已近黄昏。回去的路上，我一转头，便看到了人间。落日倾倒下来的云彩，漫遍人群，越过集市，飞奔向我。
　　胭脂见我呆住了，便问我怎么了。
　　我又着眼于一个糖画摊，光透过糖画落在青石板街，糖画被赋予了生命，都活了过来。于是我说：“胭脂，我们去买糖画吧！”我便拉起胭脂的衣袖，奔了过去，想和夕阳撞满怀，欲与糖画梦临安。其他两位也便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于是，我便和那位师傅说：“师傅，来四根糖画。”
　　“好嘞。”那位师傅很快就答应了。
　　忘先生面露难色，告诉我：“念姑娘，我不吃甜的，抱歉。”
　　我知道他在我身后，便转身，四目对视，我下意识躲过了他温柔眼光，又劝导试图说服他：“忘先生，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是有什么难言之苦吗？”
　　“倒也不是什么难言之苦……那就尝试一下好了。”我猜是和先生的过往有关，我不敢多言。
　　林谢突然凑过来，小声地告诉我：“先生只是肠胃不好，不宜吃太甜的。”原来是这样，是我多虑了。
　　“你们决定好要几个了吗？”师傅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便再确认一下。
　　“师傅，我们要四根。能不能帮我写一个亡心忘？”他温柔又果敢。
　　“当然可以。”师傅舀了一勺化成浆的麦芽糖，在板子上迅速地写下了“忘”。于是我便高兴地说道：“那师傅，我要今心念。”这算不算是我的小心思呢？希望不要被他看穿。
　　“师傅，我要您的这个。”我一听便知道的声音混在了一起，我没料到他们竟有如此的默契。我顺着胭脂的手指的位置望去，那是诗句中的合欢，画的和诗句中的一般，跃然眼前，惟妙惟肖。
　　彩云突然沉了下来，岁月都静止了。
　　是胭脂先打破了安静：“林公子喜欢那就给林公子好了。”
　　“胭脂……”他欲说还休，流露出一种犹豫与不甘，“谢谢你。”他好像也只能如此说罢。
　　“你们两的糖画好了。”师傅把糖画给了我和忘一，“不就是一支合欢吗？我给姑娘再做一支好了。”
　　“师傅，我……给我来只蝶吧。什么样的蝶都可以。”
　　“好。”师傅应下了。
　　他手下的蝴蝶翩翩欲飞，飞去哪里呢？
　　“这糖画还挺好吃的。”先生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可我见他的糖画也许只舔了一口吧。
　　“我就说了好吃吧。”我咬了一口糖画，然后含在嘴里。
　　“小姐！”胭脂见我这样，我猜她是说我现在的举止压根不像一个大家闺秀。
　　我也说不了话，只能眨巴眼睛，望着胭脂，表示我明白了。
　　可我的“念”却还是念，他的“忘”还是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