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肆意》安岁祝你岁岁平安

6、三为姗(一)

　　手上的糖画吃完了，所以我还在“念”吗？而他还“忘”吗？
　　此时，也正好，我们到了林府。
　　林府的门卫见了我，便热心招待着：“呦，胭脂姑娘又是来找念夫人了，小人速速去通报一声，望胭脂姑娘可以在念夫人面前多多美言小人几句。”
　　我还没答应了，那门卫便已经速速进去通报了。我无奈。
　　就在那时，忘先生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这林府好些年过去居然没有什么变化。”
　　“忘先生都没进林府，怎么知道没有什么变化？”我喃喃。
　　“我看你不是很开心，也不知道……”我明白了他的顾左右而言他，便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忘先生，有你在我就很开心了。都是一些小事。俗话说：‘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我相信先生明白我的意思。”一阵风吹来，我轻咳了几声，而我的思绪又随风去了……
　　“我自然是明白。”我不敢直接看他，只好用余光一瞥，他的笑染得春风都温柔。
　　少顷，那位门卫便回来了。他告诉我：“胭脂姑娘，念夫人让你去后院等她。”
　　我看他要我给带路的样子，摆了摆手：“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给我带路了。”
　　“不是的，胭脂姑娘。刚才念夫人还委托我做事，顺路罢了。”门卫解释道。
　　“念儿，他为何不招待我？”忘先生心生疑惑，我也不解。
　　“大概是不认得你，把你当作我的下属了吧。”我试图说服他还有自己。
　　“胭脂姑娘在和谁说话呢？”那个门卫真的看不见又听不见忘先生吗？
　　我只好圆话，说道：“啊……大概是在没意识的喃喃，没想到打扰你了。”
　　“没事没事。”那门卫又自顾自地和我搭话，“说来念夫人也是惨，林老爷自从那件事后作了知安，一直被迁，最近才迁回临安。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直都是林娘子管着，幸好胭脂姑娘时不时地来找林娘子。”
　　听到林谢回临安我倒是心头一惊，便感叹道：“林谢他回来了？说起来也好久没见他人了。”
　　“是啊，林老爷刚回来没多久，胭脂姑娘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若是胭脂姑娘要见老爷，老爷也快回来了，我可以帮胭脂姑娘传话给老爷。”
　　“不必了。”我谢绝了门卫的好意，与他别过，和忘先生一同前去后院。
　　到了那，忘先生看到眼前景，收回了他之前的话语：“我收回之前所言。长亭一树，和我那院子一般。林公子用心了……”
　　“这也是好久之前改的了……”我怅然若失。
　　就在这时，我看到念夫人的声音随着风传到了我的眼中：“小姐，你终于来了。”
　　“都和你讲了多少遍了，已经不需要叫我小姐了。”我逆着风，去迎接她。
　　“走，去十里亭，我有好多话想和你唠唠，终于把你盼来了。”
　　“好，你别急。”我扶着她，正如她当年扶着我一般。我抬头看见了先生已经融入此景，而他在看我。
　　我们坐在了亭子里面，也便成了景中人。
　　还没等得急林娘子说话，我便问她：“怎么没有见到欢妹儿人？”
　　“别说了，朝欢皮得很，大概又出门玩了，最近太忙了，也管不了她。”要是她还能记得，她一定会说像当年的我一般……可惜她不记得了……
　　“朝欢是？”忘先生很礼貌地请教我。
　　“是林谢和念双的女儿，长得眉目清秀，很像翻版的林谢。”我给先生解释道。
　　“幸好长得像林谢，像我就完了。”她抱怨道。
　　“哪有的话，像你，那便是可以倾国倾城了，到时候被怨是红颜祸水也指不定。”
　　“不知小姐在胡诌我，还是……在赞谬自己？”
　　“嗯？哪有的事？”我只好糊弄过去，她也不是往昔的胭脂了。
　　“小姐最近怎么样？忘岚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小姐又是怎么想的？”她倒是先撇开了话题没有让我继续为难下去。
　　“多谢念夫人的关心，老身身舒体适，神清气爽，大概又可以多活几个人间。至于忘岚那小子就随缘看他自身造化吧，他自己都没有打算，还要我把量，岂不笑话哉？”
　　“倒也是。”她牵过我的手，仔细地看着，缓缓才说，“忘岚这些年对小姐真好，我不用我再担心了。”
　　“念夫人……”我看着她，倒是心疼她。即使用了上好的胭脂水粉，也抹不去她的憔悴，“你若是想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儿，我也是不介意的。”
　　“抱歉小姐，我最近在忙官人的事情，是有些乏了。见小姐，本应是好好招待……”她抿了抿嘴，我看她本欲跪下请罪，可今日非往昔，我与她的关系也发生了转变。现在的她是林府当家的，而我只是无名小卒。于是我连忙扶了起来，怕有失规矩。
　　“你还记得那年我们在私塾初见忘先生吗？”那时也是一个春日，东风拂面而来，我与他道，好久不见。
　　“小姐，我不记得了。但好像……听官人那么提起过？”胭脂摸着她的耳坠子，试图在回忆。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忘先生发问我：“胭脂是怎么了？”
　　“你应该猜到了，她失忆了。”失忆后的胭脂明明可以堂堂正正地做夫人了，可她偏偏好奇她失去的记忆。我和林谢在这事上挺失败的，都一五一十地把真事告诉了她。说来也挺奇怪的，胭脂失忆后，林谢的眼睛便就好了。
　　“对不起，我没有料到。”他笑地很勉强，让人看的怪心疼。
　　“小姐，你在和我说话吗？”她试探道，有点不敢相信，怔怔地望着我。她也看不见忘一吗？还是说就我看得到？不对啊，那为什么忘岚也看得到？他陪我演戏吗？那可太真了……
　　“只是见景伤春，借意咏怀，恍惚回到了从前。”我接了一抔风，风从我的指尖漏了过去，时间也再也回不了头地向前走，一走便从永康到了天启。
　　她学着我的样子，去轻拂了东风，然后留下了一句：“我虽不知往昔，但想必那时的风和今日一样温柔。”
　　我不说话，又望向忘一，阳光撒在他的身上，而他闭着眼睛感受温柔，我很是心动。岁月静好，不应该就是那么写的吗？
　　我听到有人快步紧走，向长亭而来。
　　“夫人，我回来啦。”现在的他应该很幸福吧，连语气都是上扬的，更不用看颜色。
　　“呦，念双，好久不见。”他随后又向我打了招呼。我自然不能让话掉在地上，便回应道：“真是好久不见。也说巧不巧的，这不又见面了嘛。”
　　“这是忘岚吗？”他脸上本挂着地笑容僵住了，然后缓缓地只排出了一句，“先生……”他也看得到忘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官人，你怎么今日和小姐一样，自言自语啊。明明那边没有人啊。”胭脂不解。
　　“大抵是我和念双一样，想起了一位故人。”他哽咽了，我也哽咽住了。
　　“先生……”他又叫了一遍。
　　忘先生这才睁开眼睛，说道：“林公子，好久不见。”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一出，我便哭了，情难自禁。
　　“先生……”他带着那种不敢相信的语气，后又跪在了地上。
　　“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先生还是那般温柔。
　　“弟子林谢有罪……没能护住先生。”“没有的事。你已经尽力了，我很感谢。”
　　就在这时，胭脂扯了扯我的衣角，小声地问道：“那边就是你和官人说的忘先生吗？我为什么看不见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我自己都一头雾水，于是打算搪塞过去之时，她又说：“算了，也不打紧。也许是我最近太累了，恍惚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官人这样……他和那位先生关系真好……”
　　“当今是谁坐朝？”
　　“旧时太子蒲逢州。”林谢如实供述，又问出心中疑惑，“先生何故问此事？”
　　“随口问问的罢了，也未料到真是他。”他又继续问了下去，“你这几年仕途如何？”
　　林谢盘算了一会，回复道：“算得上顺利。”
　　“还好，还好，你没有因为我的事情受到牵累。”我听得倒是心酸。
　　“先生不是一直不愿入仕途吗？”
　　“哎，可我也没能保住清白不是吗？”他自嘲，我不语。
　　“先生，白玉入墨池依旧白，青莲出淤泥仍然清。大家对先生的品行都是心知肚明的。”不知此话讲于谁听。
　　“可世间本浑浊，清者也难自清。”
　　“林谢，我想喝茶了。”
　　“好，我去给给先生温茶。”当林谢转身离开长亭之时，胭脂握住了他的手腕，说道：“你们三个好不容易相见，多唠一会儿吧，我去给先生温茶。”
　　“多谢。”
　　“这是哪里话，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说罢，胭脂便就去了。
　　“先生……”又一遍。
　　“林谢，我们既然能相见，那么应该笑，而不是哭。男子汉哭说出去叫人笑话了不得？”
　　“先生，我没哭。我只是很难以置信，今生还能与先生见面，本是一种奢望，未料到成了真。”
　　“那就不要再遗憾了，林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是一阵东风，原来已是事事休，现又枯木逢春而已。
　　他已错过人间十六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