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欠东风》小菟

2、第 2 章

　　第二章陌生又熟悉

　　村里的路并不平整，宋知栖第一次开三轮车，摇摇晃晃的。之前总觉得三轮的比两轮的要稳定，要好开的多，经过这一次，宋知栖才知道，三轮车想要保持平衡太难了。两个轱辘高度不能相差太多，不然就会侧翻。

　　宋知栖本想一路狂奔，快到人影模糊，快到人鬼不分，这样就不会被人看到。

　　但是事实却是，村口的李奶奶笑眯眯地问她是要去接新郎吗？路旁卖菜的王阿姨问她这车是怎么装扮的，好洋气！一位学生的家长甚至走着路，都能和她并排着，追问她这是要去干什么……

　　开始宋知栖还认认真真地解释，这辆车的由来，后来干脆摆烂。

　　是要去接新郎吗？嗯，是的。
　　这车是婚车吗？嗯，对的。
　　这车是你的吗？好靓啊。嗯，是的。
　　你要去干什么啊？着急去接新郎。

　　短短15分钟的路程，宋知栖硬是走了半个小时，到了中心校已经是满身的汗。宋知栖将三轮车停在了学校门口的外面，给杨校长打电话，想问问书在哪？多不多？需要把三轮车开进去吗？

　　电话响了10来声才接通，宋知栖听着电话那边乱糟糟的，以为校长还在分书，“校长，你在哪呢？我去哪拉书？我已经把三轮车开到中心校了。”

　　那边依旧是火急火燎地，“拉什么书？书我已经拉回来了。我是让你去接新教师的！接上了就快点回来！”

　　校长的电话挂的依旧很快，宋知栖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一句新教师在哪。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确实是来接新教师的。

　　本来内心应该升起一丝怜悯，刚来第一天就要抛头露面，体会民土风情。但是这一路的颠簸加各种问候，宋知栖已经有些麻木了，她甚至不知道应该怜悯自己还是新教师了。

　　宋知栖锁好三轮车，步行进入了校园。校长也没有告诉她，新教师在哪等着，不过大概率是在中心校的办公室里，毕竟天气这么热。宋知栖边走边张望，果不其然，一直走到办公室门口，也没有看到等着的年轻小姑娘。

　　宋知栖敲了门，镇校长正在低头看文件。宋知栖礼貌地问道：“打扰了，请问一下葵花小学新来的教师在哪里？”

　　镇校长抬起头，扶了扶眼镜说道：“葵花小学啊。在楼下呢，你上来的时候没看到他吗？”

　　“楼下？没有啊。”

　　镇校长：“应该就在教学楼门口的位置。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旁边一堆东西，很好认。”

　　“男生？？？不是叫苗翠花吗？”宋知栖听到高高瘦瘦的男生，一脸震惊，男生叫苗翠花？

　　“不，不是。苗翠花没来。这次来的是一个大学生，从市里来的，听说是特意休学一年来支教的，还小呢，叫你们校长多关照些。名字嘛。”镇校长翻开登记册，看了一眼说道：“叫南北一。”

　　南北一。宋知栖默默念了一遍，这名字，陌生又熟悉。

　　“南北一，你的名字怎么这么绕口啊。”
　　“南北一，你长得好白啊。一个男生长这么白做什么啊？”
　　“南北一，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姐姐替你打回来。”
　　“南北一，姐姐要走了，要出国了，但是你别忘了我啊。”
　　“南北一……南北一……”

　　宋知栖站在教学楼里，始终不敢踏出那一步。她不知道与她一墙之隔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她认识的那个南北一，那个牵扯着她过往回忆的南北一。

　　也许是同名吧。宋知栖自我安慰。

　　而楼外的南北一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天气正是炎热的时候，太阳光很强，南北一穿了黑色外套，黑色长裤，戴着黑色棒球帽。他站在这里，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吸热神器，所有的热量都集中到他身上了，他感觉自己的帽子上都可以摊鸡蛋灌饼了。

　　南北一摘下棒球帽，前额的碎发因为汗水已经黏在了一起，他胡乱地抓了两下，但是却没有什么效果。

　　南北一看了眼手机，一个小时。他已经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个小时了！来接他的人在那呢？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南北一心中咒骂了一句，转身打算上楼去问问，正好与站在门口徘徊的宋知栖撞到一起。

　　宋知栖抬头，一眼就认出了南北一，那个小哭包南北一。宋知栖紧紧握着拳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南北一，她不敢眨眼，她害怕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多年被压抑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南北一似乎是一个情感开关，让宋知栖的委屈尽数涌出，也让宋知栖零零碎碎的心有了完整的轮廓。

　　南北一感受到了宋知栖炽热的目光，那眼神在南北一眼里就如同老虎盯着猎物一般。这眼神，南北一太熟悉了，这不就是赤裸裸的被吸引住，而无法自拔的眼神吗？

　　南北一冷哼一声，这不会就是来接自己的老师吧？

　　“葵花小学老师？”南北一试探地问了一句。

　　“嗯？”宋知栖低下头，用力睁大眼睛，一颗眼泪垂直落在地面上，脸上甚至眼睫毛上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是宋知栖多年练就出来的本领。

　　深吸一口气，缓解好情绪，宋知栖抬头望着南北一问道：“你不认识我？”

　　听到这句话，南北一可以百分百的确认，对面这女的是想勾引他了。因为生得好看，南北一从小就被女生搭讪，小时候就是女生往身边凑，各种给他好吃的，好喝的，长大后，就是女生各种套近乎。

　　那些搭讪的小伎俩，南北一都了如指掌，比如装认识这一招就是常用伎俩之一。

　　但这个伎俩也是南北一最嗤之以鼻的，他认为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智商。他是长的好看，但是不是傻。认不认识，他自己能不知道吗？

　　南北一本想一个白眼翻过去，将厌恶之情表达得更露骨些。但是转念一想，毕竟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一会儿还要依靠眼前人去学校。嗯，忍了。

　　南北一将眼神缓慢地向上移，盯着宋知栖头顶的丸子头，露出一个45度标准微笑，伸出右手，礼貌地说道：“南北一，葵花小学新来的教师。请问您怎么称呼？”

　　您？宋知栖可以百分百确定南北一没有认出她了。不过想想也正常，宋知栖离开的时候，南北一只有八岁。八岁的南北一，整天只知道吃吃喝喝，哭哭啼啼。

　　小时候，就看着就不太聪明。果然，长大后……还是不太聪明。

　　宋知栖也回应了一个标准微笑，她没有去握南北一的手，而是轻轻拍了下他的手心，说道：“宋知栖。”

　　南北一收回手，心想：这姑娘段位貌似挺高，懂得把握分寸，竟然没有直接握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获取我的关注吧。

　　宋知栖看着南北一满头大汗，衣服几乎都湿透了，想必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走吧，车……”宋知栖突然想到了那辆红里红气的三轮车，不由地笑出了声，这大少爷肯定都没坐过三轮车，第一次初体验，还体验了个高难度的——颠簸与羞耻共存。

　　“车我停在学校外面了，走吧。”

　　宋知栖走在前面，感觉身后没有脚步声，转身一看，发现南北一停在了门口的侧边，周围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宋知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似乎知道，校长为什么不直接带他回去了。校长就算想带回去，也有心无力吧。

　　“你不要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宋知栖数了数，大大小小的箱子，一共有10个。

　　“嗯，我的。”

　　“你被赶出家门了？”

　　“没有。”

　　“那你……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日常用。”

　　你的日常，我的日常，恐怕不是同一个日常。宋知栖看着这张俊俏的脸蛋，心想：是不是上帝给一个人开一扇门，就必定会关上所有的窗？

　　“你知道日常是什么意思吗？日常就是平时的，经常的。”宋知栖指着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箱子，问道：“这些东西，你平时都要用？”

　　南北一斩钉截铁地说道：“是。都用。怎么？来你们这当老师不能带点私人物品？”

　　“点？？？当然可以。但是有一个问题，你知道学校不能住人吗？”

　　南北一一脸无所谓地说道：“知道。”

　　“哦？原来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这附近都是农村乡舍的，是没有旅店的，也几乎没有房子要出租，你必须得去县里租房子。你来之前，有没有提前找好住的地方？你的东西搬到学校是毫无意义的，你又不在学校住，你把东西搬过去，你还得搬走，你……”

　　宋知栖还没说完，南北一就打断了她，“不好意思，我打个电话。”

　　看着南北一快要耷拉到地上的脸，宋知栖就知道，刚才她说的南北一都没有考虑，他只是一股脑儿的来到这里，然后啥啥都不知道，现在估计要给家里人打电话求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