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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历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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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何意?”变冷的声音听起来不近人情,须姞眼皮一跳,心逐渐下沉。祁寒一步步靠近她,用指腹点了下她眉间的朱红,“你这副模样还敢大言不惭问我何意?”
须姞心稍微松了点,视线越过他转向不栖,表情放松:“公子多有误会,我额间这是——”
话没说完她满脸不可置信,猝然睁大的眸子缓缓垂下去,落到腹部泛着寒光的刀刃上。
祁寒与她挨得非常近,阴冷的笑容清晰的映入眼底,这个瞬间她恍然顿悟,心中涌现惊涛骇浪。
拼着最后一口气迅速回头,凄厉地冲不栖喊道:“公子快逃!”
不栖拉过祁寒的手,目光发冷,“你是何物!?”
祁寒笑起来,右边面颊上的酒窝显露出来,狡黠的笑容逐渐诡秘,利齿转瞬即逝。与此同时,四周安静下来,浓雾开始散去,遍布白骨的荒凉景象露出真面目。
他怡然自得挑眉与不栖对视,换了另一只手将刀刃抽出,动作快得须姞还没反应过来,剧痛就已经卷席全身。
不栖仓惶看去,松开的手却被祁寒反扣,紧接着脖间一痛,尖锐的利齿穿破肌肤深入脉搏。
忍下痛楚,他抬手欲挥退祁寒,结果对方似有准备,在半空中抓住他的手,死死地压制住。
血液不断流失,眼前的景象出现虚影,不栖灵力微弱,想探出面前怪物的本体都无法,只能任由其夺取精/气:“松、开!”
咕咚咕咚喝血的声音在此刻安静的环境中尤为惊悚,须姞失血过多早已昏死过去,不栖也好不到哪里去,越来越白的面孔全然没有生气。
祁寒喝够了血慢悠悠地松开,天然形成的保护罩开始跳动,维持着他的形态。
“吾子甚愚笨。”
在强撑的意识里不栖听到这么句话,背上归云发出鸣颤,电光火石之间飞出剑鞘,寒芒自剑身流泻,犹如锋利的尖刃射向祁寒。
磅礴仙力宛如万千雷霆凝聚上空,一时间华光迸现,将整个山林照亮,浓雾被驱散,邪魔妖物无一处避身之地,皆袒/露于众人眼前。
祁寒手上青筋暴起,拼尽全力也才堪堪支撑住屏障,但这力量微乎其微,根本抵挡不住仙力的攻击。
最后寒芒飞驰而下,冲破屏障的同时将他的身躯刺穿,霎时间双重嘶叫凄厉回荡。
“归云!啊啊啊——”
魔物的本体出现,两条粗壮可怖的手臂掉到旁边,乌黑的血腥臭无比。
归云剑尖直指魔物,锐利的敌意令它颤栗不止,跪在地上的身体不停抖动。可天神的仙力怎是它这个低阶小魔能承受得住的,不过片刻就撑不住,发出扑通巨响栽倒下去。
归云回身楔进不栖面前的地面,余威未消,寒芒萦绕其身,好不耀眼。
不栖勉力掀起眼皮,盯着归云的眸子越发深沉,仿佛在思考它为何能如此厉害。
山林被照亮,应试弟子分沓而至,看到跌坐在地,靠着枯萎树干喘息的不栖和躺在地上没了气息的须姞皆是一愣。
归云像个守护者,沉重的力量压得他们不敢靠近,稍微多走一步都有可能人头落地。
“不栖兄!?”
不栖恍惚间听见熟悉的声音,虚弱的意识指引他转头,脖子上的咬痕因为他的动作再次涌出血,淌得白色麻衣湿了大片。
祁寒刚一靠近,归云开始剧烈颤动,强势的仙力逼得他后退几步,只能远远望着不栖。
不栖察觉出来,咬牙摸了把归云,仙力顿时消减下去,镇压在周围的力量散的无影无踪。
应试弟子本来走了大半,见状又想凑近,祁寒面色一冷,朗声道:“谁走一步,小命不保。”
走出几步的人仓惶缩回脚,站在远处看戏。
祁寒每靠近一点,归云的鸣颤就加大一点,等他站到近前,归云已经有了冲出地面攻击他的趋势。
“不栖兄,这是……怎么回事?”他看看不栖,又看看须姞的尸体最终问道。
不栖轻轻摇头,目光扫过须姞,属于灵力的气息飘散过来,纯净到令人赞叹。
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咬住牙面向须姞,淡色眸子竟涌出泪水,酸涩难言的痛楚堵在喉中,呜咽声被他强吞下去,通红的眼圈惊到祁寒。
祁寒伸出手,碰到他的眼睑,一滴轻盈冰凉的泪珠顺着指腹向下滑,眨眼间消散。
这是……什么?祁寒捏住手指,感受着那股冰凉的触感,须臾对上不栖的双眼,轻声说:“她的死……非你所为。”
“……不。”不栖用气音说话,有气无力地半阖眼眸。酸涩的情绪已经被他压下去,换上了与平时一致的模样。
祁寒无奈地叹口气,搀扶他起身,然后向着出口走。
这次应试被判无效,不过天玄门的长老单独找不栖谈了话,邀请他加入。
后来祁寒与任银通过考核,和不栖做了同门。
时光如梭,很快就迎来了祁寒和任银的成亲之日,他们简单设了宴,将不栖邀请过来。
拜过高堂,任银被送进屋。祁寒缠着不栖喝酒,结果只有自己烂醉如泥。酒过三巡,醉意浓稠,他歪头靠在不栖的肩头,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半坛子酒被他摇了出来,洒在身上。
“不……栖兄,”他眯起眼,视线没有焦点随意乱晃,“我今日终于娶了任银,你可知道我与她是青梅竹马,小时候她特别爱哭,一哭鼻头就会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我那时候就在想长大了一定要娶她,保护着她不让别人欺负。”
他笑出声,开始胡言乱语:“结果长大了只有我在欺负她……不栖兄,我今日真的高兴!”
夜风拂过,不栖垂下眸子捏了捏自己的酒坛,喉口发涩。良久嗓子喑哑道:“成亲之日高兴一些。”
“我当然高兴,”祁寒猛灌一口酒,畅快道,“今日得偿所愿,还有幸结识不栖兄弟,世间幸事恐怕全落到了我的身上。”
“嗯。”不栖低应。
一阵沉默之后,祁寒撑起迷蒙的双眼,下意识地侧头。不栖白皙的脖颈闯进眼底,似有若无的梅香钻进鼻中,唤醒了他一丝神志。
当柔软的指腹摁在脖子上时不栖整个人都僵住了,压抑的情绪达到极点。僵硬地转过头,看到祁寒眉眼弯弯,上扬的眼尾挑起一缕薄红,动人心魄。
他听见祁寒的问话:“不栖兄长得真俊俏。”
“皮相皆为虚妄。”他听见自己如此说。
现在脑袋嗡鸣不止,混沌和压抑到顶点的感情一并涌出,但理智告诉自己今日是面前的人大婚,决不可犯浑。
不栖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起了悖德的心思,同为男子却生爱慕这样的事让他愧于面对祁寒,但又遏制不住想要见面,见到他羞愧便倾巢而出,将理智不断地鞭挞。
定了定心神,他镇定地拿开祁寒的手,然后声音发硬:“天色不早了,莫要让新人等急。”
祁寒像是刚想起任银还在等自己,忙直起身子笑道:“是啊,天黑了。”
颤颤巍巍站起来,虚浮的脚步歪歪扭扭,不栖目送他几步,最终忍不住开口:“等下。”
“怎么?”祁寒疑惑回头,没看清他是怎么到自己身边的,手臂已经被扶住,沉闷的声音轻轻道,“我扶你回去。”
祁寒一个劲儿点头:“好啊!”
新房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祁寒扶着门框和不栖道别,里面的任银听见动静赶紧开了房门,见到醉醺醺的他立马竖起眉毛气鼓鼓地斥道:“祁寒,我走时不是告诫过你少喝酒吗?怎的又喝这么多?”
“任姑娘勿怪,是不栖劝的。”不栖在旁解释。
任银发现了他,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对他道了谢后扶过祁寒,奈何她身形娇柔,刚接过去就被祁寒压得差点摔倒。
不栖眼疾手快拉了祁寒一把,又慌忙松开,有些仓促地告别。
任银纳闷,认识不栖到现在还从未见过对方失礼,更别提仓促了,大抵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不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直到前方没路方才停下。这里无人,漆黑的小石路悄无声息,他沉默地面对墙壁,双手紧紧攥拳。
若不是身穿白衣,恐怕早已和夜色融合。归云剑似乎能和主人的情绪相连,当不栖静立时它不断地发出动静,试图引起一点关注。
“归云,安静。”
话一出归云止于平静,晶莹的寒芒微弱的陪伴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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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祁寒难得起了大早,神清气爽的从屋里出来后瞥见不栖笔直的立在走廊上,当即挥着手靠近。
“不栖兄,昨夜谢了。”
他面色红润,脖间似有红点,不栖眸光微动,抿了抿唇,转开视线,“无碍。”
祁寒笑起来的时候有个酒窝,偶尔还会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这显得他少年气十足,哪怕昨夜已成为了大人。
“任银昨夜累坏了,还在睡觉。不栖兄,我们先去吃饭吧。”
他回头张望了下房间门,搭上不栖的肩膀,拥着他走去伙房。
天玄门的饭食还算不错,煎炒油炸、清淡辛辣样样俱备。还没踏进门祁寒就闻到一股呛人的辣味,他皱起眉头嫌弃道:“谁清早吃得这般辣?”
不栖闻言侧眸督了他一眼,继而望向里面,辣味越发浓重,要不是及其喜爱恐怕连屋里都待不下去。不栖日常饮食清淡,对这股味道难以承受。
祁寒挥走鼻间的味道,抓住不栖的手腕:“不栖兄,你我都喜爱清淡,还是出去吃吧。”
腕上的手微凉,不栖轻挑了下眉,低低“嗯”了句。
天玄门外有不少客栈酒肆,这会儿正值早市热闹非凡,宽阔的街道人声鼎沸,拥挤的人流把祁寒和不栖分散。
不栖忽生焦急,到处张望寻找,可人海中到处看不到祁寒的身影,简直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心里没由来的纷乱,这是他第一次慌了神,只顾拨开面前的人群拼命地搜寻。
“祁寒……”他喊出声,“祁寒!?”
【不栖?】
身后猝然传来一道声音,不栖瞬间回头,却不见祁寒踪迹。
当他茫然时,又一道接踵而至:【在下不才,误辞寒也。】
下一刻,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下,祁寒在对面擦着汗:“不栖兄,总算找到你了。”
不栖怔了许久,突然蹦出一句:“误辞寒?”
不知道祁寒对这个名字是不是有忌讳,只见他的脸色瞬变,不顾周围是否有人,强行圈住不栖的脖颈,然后用力拉下。
不栖眸中倒映出他的模样,与那时应试山林中遇见的魔物表情一致无二:“我等你许久,等到和任银成亲也不见你下手。吾子,你不是爱慕‘我’吗?”
阴气十足的声音掺杂了复杂的情绪,不栖猛地推开祁寒,周围人纷纷面无表情地转向他们。
“怎么?吾子如此胆怯?哦对了,你当初害死了须姞,想必定是有了阴影。”祁寒笑意盈盈,尖尖的虎牙冒出来。
不栖蹙起眉:“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