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布汩汩

24、024

　　小诊所地方也实在不大，能设床位就已经十分人性化了，要想去卫生间肯定是要跑到远处的公厕。

　　白枫将手机塞兜里，起身从铁钩上去掉输液瓶。
　　输液架比他还要低几厘米，他举起同样的高度毫不费力，不过等叶子城也站起来，要想保持上下距离，他又不得不再举得高点。

　　“你走我右边，”白枫关上诊所的玻璃门，视线时刻紧盯着叶子城手背的针管，小心翼翼低说：“慢点，手背横着放。”
　　外边新鲜的空气比诊所的消毒水和药味令人舒服太多，叶子城感觉脑袋没那么难受了，偏头看向晃动的塑料管，“你照顾谁都这么细心吗？”

　　白枫斜睨他一眼：“我只照顾过奶奶和小白，你这样的大龄儿童还是第一个。”

　　这话绝对是就事论事，没有任何排挤和挑剔的意思，白枫从小身体素质就好，上学的时候感冒发烧季，全班同学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抗过病毒，那个人肯定是他，所以对于叶子城这种喝了个酒第二天烧到医院的体质实在难以感同身受。

　　“两种可能，第一，你报的健身班教的都是衣架子。第二，你整天忙于学业恨不得一路硕博，即使有了空闲时间也没打算用来运动。”
　　想起某个几乎日日抱着台电脑猛敲到凌晨两点的身影，白枫目前觉得他应该是第二种，由衷道：“等你病好了来我们舞蹈室，坚持练上一个月，我保证你‘药到病除’，二十岁的大老爷们，风一吹就要倒，不像话。”

　　上次听到这样的碎碎念还是很久以前，叶子城有些许失神，不过这么苦口婆心的话听在耳朵里，无疑会挑衅起他身体里自带的嘴欠基因。

　　“大白老师教训的是，不过我也是特殊需求特殊对待，”叶子城露出遗憾的表情，“毕竟适度帅气吸引同性，过度帅气吸引异性，每天花大量时间锻炼对我这种恨不得一路硕博的寡王来说，实在是强人所难。”

　　白枫：“……”
　　论说话的艺术性，他自认比不上这位寡王。

　　好在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公厕门口，有个同样准备进去的年轻人十分善意给他们让道，过度帅气的两人默契闭了嘴，有点不太自然度过了这难熬的几十秒，洗洗手出来。

　　回去的路上十分安静，到了诊所，靠在床头的小被子上，叶子城往旁边挪了挪说：“困吗？我给你让半张床？”
　　“撑得住。”白枫说完在床底下发现了个小凳子，立刻向逐渐粘起来的眼皮认输了，拉出来坐在床边说：“算了，我趴一会儿，有事儿喊我。”

　　于是叶子城眼睁睁看着白枫一秒进入了梦乡。

　　看来即使是年轻人难以扛得住一夜没睡这个违背人性的词，叶子城轻笑，盯着白枫近在咫尺得熟睡脸庞看了几秒。
　　他早就知道，这人皓齿红唇，长相属于男生女相那一款，其实这种类型他从小到大也见过不少，可偏向于大男子主义的硬朗的气质完全盖住这份儿女相的，白枫是独一份儿。
　　只是直到现在他才慢慢理解，如果一个人扛着一个家，留下点唬得住人得痕迹也是理所当然。

　　叶子城笑容淡了些，抽出背后得小枕头，单手捧着白枫的脑袋把枕头垫在下面，才得以吐了口气，连带着吐出了确定没人会听到才肯开口说的话。他说：“其实，主要是为了等你。”

　　……
　　白枫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叶子城已经拔了针，正躺在他旁边玩手机，手背上的医用胶带还带着点血迹。

　　手机在兜里嗡嗡响，白枫摸了出来，瞥了眼上面的的名字，抓了把头发直接吐槽：“你们刑警队不放假就算了，正常作息也不行？”
　　“我一个马上不惑之年的也就睡了半个小时，你也该醒了。”顾从颜办案时向来没有人性，干儿子没不放过，严肃道：“徐景给我说你和他昨天去了刘家有新的发现，以后这种情况应该及时汇报，你没事儿赶紧来警局一趟。”

　　叶子城从床上坐起来，慢悠悠伸了个懒腰，白枫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显然没把这份儿严厉放心上：“鉴定结果出来了？”

　　顾从颜嗯了一声。
　　白枫点点头：“我知道了，马上就去，不过你现在可以派人再去一趟刘家，还有刘玉琪的学校，找一条手链，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可要是能的话就离真相不远了。”

　　“什么意思？”顾从颜眉头一紧，极度敏锐地追问：“你怀疑凶手不是她？”

　　“电话里说不清楚，而且我只是猜测。”白枫打了个哈欠，指尖按了几下太阳穴，提醒道：“对了，这条手链应该和在杨择衣物里发现的那条是情侣款。”
　　“行，你快来。”顾从颜说完挂了电话。

　　白枫把还未放下手机，面前多了一杯水，他愣了半秒接过喝了一口，嗓音依旧有点哑：“我睡了多久？”
　　他是真睡懵了，手机屏幕明晃晃显示着时间也不知道看，而是难得依赖性的问人，叶子城目光掠过他隔了层雾的眸子，落在红的滴血的唇瓣上说：“差不多两个小时。”

　　“哦，”白枫又喝了一口水，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空气缓了几秒，大脑才恢复正常模式：“药拿了么？我先送你回家，回去躺着再睡一觉。”
　　“拿了，”叶子城垂眸时睫毛有点颤栗，指尖勾起床头的药袋子，没太大重量，又说：“我想跟着你。”
　　“？”

　　经过昨天的事情，白枫已经深刻体会了自作多情的含义，毫不犹豫把叶子城这句不太正常的话归功于人类生病会依赖人类这一条，想了想说：“根据目前警方掌握的信息，杨择的死亡和金钱勒索之类的纠纷没有扯上任何关系，事情的整个经过和你昨天的逻辑推理几乎吻合，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

　　“杨择为什么要偷项链？”叶子城不答反问。
　　白枫仰脸瞪着他。
　　叶子城不怕死地继续说：“杨择的工作室和住宅区你们排查过，如果他真的是贪图钱财，不至于穷酸到水杯裂口了也还在用。”

　　白枫拽着他的胳膊起身，两人之间距离猛缩，几乎鼻尖对着鼻尖，空气逼仄起来，他咬着牙质问：“你知不知道私闯民宅是要进局子的？”
　　“当然知道。”叶子城云淡风轻地耸耸肩，“不过我让杨梦飞带着我去他小叔的房间不犯法吧？”

　　白枫先是疑惑，随后哼了一声：“杨梦飞会听你的？”

　　“我打的是你的名号。”叶子城脸不红心不跳，语气里还带着一抹赞赏：“比我想象的还好用。”
　　“……”白枫摁住他的脖子，把人拖出诊所大门：“闭嘴，跟我出去。”

　　不知道第几次被扔进车后座的叶子城已经对白枫的整个操作熟练起来，刚进去就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丝毫不委屈，长腿大大咧咧叉开，玩着手里的小白熊公仔，神色从容地准备接受审问。

　　白枫关上车门，见他这扶不起来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只是瞪着瞪着，穆然看出来这家伙脸有点红，连忙伸手给人摸了摸体温，震惊地发现这个肾虚崽竟然还没退烧。
　　“……”

　　躺在病床上时叶子城还能盖个小被子，现在总觉得肚子凉飕飕的，手指非常没有人性地掰扯着小公仔的腿眨了眨眼问：“能开个空调吗？”

　　就这病殃殃的样子，白枫想发脾气也找不到出口，不然看起来和欺负人似的。
　　他不得不把一肚子的怨气囫囵咽肚子里，默默自我安慰三遍，然后机械一样跳下车绕到驾驶座，插上钥匙，打开暖气，然后从后视镜看了叶子城一眼。

　　叶子城挪座还不忘拿着小公仔，下一秒弓着身子长腿一迈上了副驾驶。

　　“把我车当人民广场啊？前后穿梭。”白枫简直气的头顶冒烟，感觉要少活好几年，可偏偏对病人发不出脾气，莫名其妙的笑了：“草，我让你系上安全带，傻了吗你？”

　　“……”叶子城向来优雅淡定的表情明显生出几分幽怨。
　　白枫出了车库，瞥了他一眼，扶着方向盘的手抱拳轻咳：“眼神交流也是信息传递的一种方式，年轻人，学着点。”

　　“学不来，这种程度需要时间的磨合。”叶子城指尖点在公仔的鼻子上，轻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像是在读教科书一般地陈述说：“有一种不需要时间，但也学不来。”

　　白枫很少正经和人讨论过这类略显高深的话题，新鲜感上来，兴致满满：“什么？”
　　“一见钟情。”叶子城垂眸摆弄着说。

　　还好马路宽敞没什么车，白枫大脑至少有两秒空白。
　　他不合时宜的想起第一次见叶子城的样子，压根没过那中看不中用的脑子，十分口直心快：“当时我把你捞起来瞅了一眼，的确惊艳了一把，不过还没来的及记住你的样子，你先在我脸上亲一口。”

　　叶子城手上的动作倏然彻底停住。

　　在车里如果不特意转动身体的方向，驾驶座和副驾驶根本看不到对方表情，白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脊背逐渐绷直，眼睛直直盯着马路，没注意到叶子城的动作就已经体会了把恨不得直接从车窗跳下去一了百了的绝望精神。

　　于是白枫加大油门，大气不敢喘，终于憋到警局门口，迫不及待想下车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结果找了一圈没看到停车位，不过前面的车有开走的意思，后灯亮了两下，但白枫等了会儿，这车非但没有发动，过了没几秒，轮胎开始连续起伏。
　　白枫愣了愣，脑子里飞过一些不健康的东西。
　　“……”他对天发誓以前绝对不会对别人的车子观察的这么仔细，即使看到这些也不会朝着这个方向去想——改天必须找王朝成要个精神损失费。

　　偏叶子城一点动静也没，气氛诡异的暧昧又熟悉。

　　白枫立刻掉了头，好在饶了半圈终于停了车，他解开安全带，没有下车，而是强行摁住怦然直跳的心脏快速说：“你别误会，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而且我很理智，你态度这么明显，我就算有点什么想法，也肯定会为了和谐，及时止损的。”

　　对啊，人长了张嘴就是要用来解释，更何况是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恭喜你说出来了白枫，你真棒棒，好，下一步，干净利落并且帅气的打开车门，门把就在你身体的左侧——

　　“我没误会。”叶子城突然偏头开口，语调有种似笑非笑的意味：“但我觉得你有些误会了。”
　　白枫咔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