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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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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枫行走江湖多年也算是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可打表面交道与建立深入关系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当真是手足无措了些。
“……我误会什么了?”他半天才找回声音。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叶子城干了他原本想干的事——叶子城深深看他一眼,拉开车门,潇洒下车,并且故作深沉地留下两个字:“你猜。”
“……”
有时候白枫严重怀疑某人寡王的称号完全是信手捏来的,其实就是撩人搞暧昧留悬念的一把好手。
更可恨的是,这家伙说走就走,真把他当司机了。
白枫打开后备箱拿了个白粥的奶黄色小披肩连忙追上,往叶子城肩膀上一搭,凶巴巴地警告说:“等会儿给你找个地方,老老实实待着别乱跑,我让你跟着了,你也别作死。”
叶子城没吭声,白枫权当他默认了。
谁知道等他们见到顾从颜,叶子城的第一句话就文质彬彬:“我可以见一下刘玉琪吗?”
被徐景磨了两天耳朵,顾从颜对叶子城未见其人先闻其名,但也没给人好脸色,拿起保温杯悠哉地喝了口,直接说了三个字:“不可以。”
白枫也没觉得顾从颜会答应,他向来对谁都是不留情面,况且这不合规矩。只不过顾从颜瞥了他一眼,以白枫对干爹的了解,这一眼的意思大概是:瞅瞅你带来了个什么玩意?
白枫何其无辜。
但叶子城没有气馁,而且看样子是打算走感情路线。
他半个身子裹着披肩,针孔周围的青痕在手背上十分明显,脸色消瘦苍白,依旧是那种百毒不侵的从容表情,可眸子里却带着悲伤的色调,盯着顾从颜的脸问:“顾叔叔,你有想要守护的人吗?”
白枫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在他眼里,叶子城更像是一个刚从城堡里掉出来的王子,并不太明白,世界上所有的感同身受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尤其是顾从颜这种人,干的是整天在生死边缘徘徊的职业,见过了太多生离死别和人心险恶,根本不会因为这种话有任何波澜。
果然,顾从颜看着叶子城,不但不能共情,还大为震惊地想,难不成物质过于满足的后果真的是会导致了一部分人精神过于空虚?
这位空虚的计算机天才不会是想听杀人犯的守·杀人·护心得吧!
“老子当然有想守护的人,可守护的方法有很多种。”顾从颜严肃并且带着警告地看着叶子城:“如果有人伤害了你在乎的人,你在乎的人肯定不希望你为了所谓的报仇把自己搭进去,刘玉琪的做法是万万不可取的,我相信以你的年纪应该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叶家的事情顾从颜在见到叶子城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毕竟当时惊动了江回几乎所有高层,可叶家的案子对外……包括叶子城的认知里都是早已经结案的。
而作为一个知道内情的人,白枫当然理解顾从颜的意思,于是瞄了叶子城一眼,发现他神色略显茫然。
顾从颜难得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几句推心置腹的话,不由得感慨地想,对他们刑警来说,这种能坐在椅子上为国家做贡献的机会也不多,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更重要的是,如果整个社会宣扬,以恶治恶,大家的安全还等得到保障吗?你还能放心的和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在乎的人有说有笑的走在大街上吗?法律的产生自然有他的道理,这也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意义所在。”
他曲着手指抵在桌子上,以过来人的姿态看向叶子城:“如果你是坏人当我没说,可如果你是好人,生活在和平的大环境里就是社会给你善意的馈赠。”
推心置腹说了这么多,顾从颜也有些激动,端起水杯喝口茶润润嗓子,办公室里安静的只能听到他喝水的声音。
自从白南进走后,顾从颜在白枫的人生里就频繁地出现,他前几年没少听顾从颜的教训,因为据顾从颜所说,他爸在他小时候也是这么训他的。
老爷子常告诉他,半大的少年很容易一不小心长成歪脖子树,做家长的职责之一就是在关键时候指点一二帮忙扶正,孩子不教育怎么能行?
顾从颜没有孩子,自然把从老爷子那里学来的那套全用到了白枫身上。
这还是白枫第一次以旁观者的姿态听顾从颜训人,好奇对方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和他往常一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多少是有些感触。
可叶子城的反应和白枫想的不太一样,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神色莫测并且十分纠结地看了顾从颜一眼才开了口:“其实我想说的是,刘玉琪应该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所做的一切,是在守护一些人,其中包括……真正的凶手。”
顾从颜:“?”
叶子城真诚地笑了笑:“不过顾叔叔说的很有道理,以恶治恶不可取,我个人对人类高级文明的发展有着美好憧憬和期待,法律对我来说不只是约束着人类最低道德的底线,法律是神圣的,如果不是心之所向,热爱且痴迷于计算机,我大学大概率会学法律。”
不管这番话是出于真心还是另有用心,对顾从颜来说也是无比受用,他看着眼前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突然真的开始好奇他会和刘玉琪说点什么。
刘玉琪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坐了许久。
因为近几日审问或者看守她的人实在是多得数不清,她并不在意对面是谁,甚至连头也不愿意抬。
可这次进来的人好像不一样。
他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子城,目前就读于江回大学计算机系大四。”
江回大学?
刘玉琪即使在录取分数线上望尘莫及,可在怀揣着梦想的年纪,也曾把这个名字牢记于心,熟悉的名字让她睫毛抖了一下,不过眼神依旧毫无波澜。
然后她听到那道斯文温和的年轻声音又说:“我们学校和江回医科大学距离不远,平时逛夜市两个学校的学生基本上常在一条街遇见,名字叫繁穆埠,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
“没有。”
刘玉琪反射性开口,第一次抬起了眼。
她视线恢复焦距看向对面那张陌生又英俊的面容时,不由自主怔了一下,可表情没有任何松动,反而生出一抹敌意,吐字清晰平稳地重复道:“我没去过。”
叶子城并不在意对方的来者不善:“昨晚睡得好吗?”
刘玉琪淡淡说:“还行。”
叶子城轻笑着又问:“夜里会做噩梦吗?”
刘玉琪皱了一下眉:“偶尔。”
坐在叶子城旁边记录的是王朝成,听着他俩的对话只感觉莫名其妙,可耳机里没听到顾队的指示他也没敢吭声。
接着听见叶子城仿佛看穿一切的语气问:“难熬吗?”
短短三个字,王朝成竟然看到油盐不进的刘玉琪脸色一闪而过的委屈。不过太快了,快的让他以为是错觉。
他不知道的是,这短短一瞬,刘玉琪回顾了自己的整个青春。
从亲眼目睹杨择埋尸的那一刻,这个十岁小女孩的人生就出现了变化。她失去了每个孩子童年里最宝贵的东西——无忧无虑的权利。
她每天游走在同龄人的圈子里,看见同学们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笑容,听到他们窃窃私语只有这个年纪在乎的芝麻小事儿,却只能独自守着任何人都不能说的秘密,度过本应该属于她最天真烂漫的时光。
其实刘玉琪最难熬的,还是青春期开窍那段时间。
记得夏日的阳光明媚,晒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风和日丽的校园里青春的气息满的几乎溢出来,她最好的朋友扑过来抱住她,迫不及待分享喜悦:“玉琪,初中部分班排名出来了,你看到没,陆丰未竟然和我们一班!!”
朋友甚至搂着她转了一圈,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啊啊啊啊啊啊我们真的太幸运了,试问和男神坐在同一间教室是什么体验,想想就激动死!!!”
而刘玉琪看到好朋友的笑容,生出的是绝望和痛苦情绪。
她也是无意间发现,她没办法和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讨论漂亮帅气的男生。陆丰未是谁她不知道,偶尔听说过几次,大概是那种风靡校园的人物,可越是这样出名,刘玉琪心里就越是害怕和厌恶。
这会让她想到杨择对姐姐做的事情,这件事玷污了她灵魂深处的纯洁,给她造成了难以抹去的阴影和治愈不了的伤疤,甚至常常让她噩梦缠身。
但她不忍心让朋友失望,还是淡淡回了一个哦字。
朋友喜欢追星,特喜欢最近很火的几个小鲜肉,谈论起来总是热火朝天,面对她的回应依旧很热情:“你怎么反应这么平淡,哎对,是不是还没见过陆丰未?我给你说,他长得超级帅,简直就是那种青春校园偶像剧的校草男主,我要是以后能谈个这样的……”
“别说了!”再也忍受不了,她打断:“我不想听。”
“你怎么了?”朋友看她的表情抑制不住地沉重冰冷,笑容逐渐消失,担心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和我男神有过节?不对啊,你根本不认识他。”
她紧咬着舌头以免说出更伤人的话。
朋友担心地看着她,开始觉得有点奇怪:“我发现你对男生有偏见,你不会得了电视里说的厌男症了吧?”
……
“有点难。”刘玉琪喘了口气说,泪珠已经不自觉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