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布汩汩

23、023

　　“子城哥，子城哥，你到底住哪一间，按道理说是这儿啊，还没醒吗，在吗？我直接进来喽？喂喂喂，子城哥，听到请回答！”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话痨似的喋喋不休，伴着门把转动的清脆响声，孙小菲咕哝着说：“我可没想光天化日之下占你便宜，只是我们早饭吃了你还没醒，担心你才来看看的……”

　　叶子城觉得自己应该起来的，有客人来，躺在地上多么不像话，可等到孙小菲进了房间，他还是没能使出来那份儿力气。
　　熟悉的感觉告诉他，他可能生病了。

　　昨晚回来时浑身酒气，他没允许自己躺在床上，可实在是又困又累，回到屋里就倒在地毯上将就着见了周公，不过身体太长，小半截腿伸出了毯子，在板砖上冰了一夜，睡醒时整个下身麻的不像话。

　　他睁开眼后躺在地上没动，而是回想着睡前发生的事情，半晌把手肘搭在眼睛上，浑身几乎没了生人的气息。
　　不知不觉，他又开始想念林清风和柳初……

　　“子城哥！”孙小菲见叶子城躺在地上，紧挨着床边，理所当然以为他晕倒了，慌乱跑到他面前蹲下，探了下温度，皱眉咒骂一声：“这么烫！”

　　叶子城觉得大脑神经撕裂的疼，在孙小菲的帮忙下扶着床边坐了起来，略显苍白的唇角勾了一下安慰道：“别紧张，只是发烧了，找点药吃就行。”

　　“不行，我送你去诊所！”孙小菲二话不说把他架了起来，拉着他往外走，面色紧张说：“喝了酒不能乱吃药，而且你温度这么高，我不放心。”
　　她心里一慌说话就没分寸，说完有那么瞬间的尴尬，没想到的是，叶子城朝她笑了笑，非常真诚地说：“谢谢。”

　　这么正式倒是让孙小菲不好意思起来，尤其两人距离这么近，她甚至不敢抬眼，耳朵红着点点头：“邻居之间应该的。”

　　两人踉踉跄跄下楼，即使叶子城尽可能把重量压在楼梯扶手上，孙小菲还是出了层薄汗。
　　更糟糕的是，院子里的大家，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这会儿竟一个能帮忙的人也没。

　　孙小菲素来有马路杀手之称，半年前拿了驾照，可因为她科二挂了四次，对四个轮子的多少有点心理阴影，只能把目光停在院子停车区角落的小电瓶上，然后心里默默地想……叶子城要弯到什么程度，两根腿才能挤进后座。

　　正在她一筹莫展时，有辆熟悉的车牌号映入眼帘，在距离他们前面五米处缓缓驶过来，驾驶座的人见他们傻站着不知道让路，只好按喇叭提醒。
　　“嘀嘀——”

　　和徐景从刘家出来，白枫又陪着整个支队忙活了一夜，天亮了才结束。
　　他们并没有挖到刘玉静的整具尸体，可也不是一无所获，土壤里挖到了几块儿碎骨，目前法医正在检验。
　　不过白枫猜测，杨择应该是在杀了刘玉静之后挖尸去了手骨，以防后患把其他的处理了，碎骨是不小心落下的。

　　至于刘玉琪，肯定还会再审，不过剩下的就不是他的事情了，白枫在徐景过分热情的邀请下和大家一起吃了顿免费的早餐便开车回了家。
　　他估摸奶奶这会儿应该送白粥上学还没回来，眼看车快开进院子，竟然生出点做贼心虚的滋味，故意把车开得很慢，不想有动静。

　　可果然，该躲得总是躲不掉。

　　四周住的都是街坊邻居，喇叭噪音太大，白枫视线停在前面的人身上半秒，眸子里看不清神色，只是察觉到一丝不对，侧身降下了车窗。他头发有些凌乱，叼着半根烟，朱红的唇瓣动了下，因为欲盖弥彰故意露出嫌弃的语气：“你们堵在这儿干什么呢？”

　　“枫哥，你真是我们的大救星！”孙小菲差点喜极而泣。

　　镇子上总共有董郑两家诊所，离得不远，不过虽都是看病的地方，因为两位医生不合，诊所开了许多年了，两家依旧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白枫偶然听过一些八卦，说董姨和郑叔年轻的时候处过对象，不过后来闹掰了，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所以大家平时感冒发烧一般去董姨家拿西药，要是有谁头疼颈椎痛就去郑叔家喝中药，算是一碗水端平。

　　“三十八度五，有点高，挂水吧，先把烧退了。”董清记得这位低血糖晕倒的小男生，打量他片刻问：“脸色一点血色也没，没吃早饭？”

　　诊所里有几个床位，大早上还没人，叶子城靠在床边，孙小菲坐在离他最近的凳子上，白枫停完车才过来，坐的远了点，闻言抬眼看过去，毫不意外见到叶子城对董姨温柔一笑。
　　不过他还未开口，孙小菲先他一步站起来说：“我去买，子城哥你想吃什么？”

　　“小米粥和包子。”叶子城记得最近的一家饭店卖的是这个，不过他犹豫了下没再说谢谢，这两个字说的多了并不值钱。于是他又笑了笑。
　　如果孙小菲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百分之百乐意把他以后的早餐全包了。更甚者，乐意的并不只有孙小菲。

　　董清拿着配好的针走过来，叶子城已经把左手伸了出来，二十岁的男生，扎个针当然不会矫情，不过当血回流到针管里时，他垂直的睫毛还是动了一下。
　　然后他看到，有人用手抓住了他手背上方的输液管。

　　那双手非常好看，白皙且骨节分明，不过手背上有两道浅浅的划痕，略有点突出，下一秒听见白枫对医生说：“拿个输液加温袋，他怕冷。”

　　叶子城偏头看过去，发现白枫不知不觉已经坐到了床边，他长腿交叠拉起了裤腿，露出了半截脚腕，保持着伸手的动作，还能留给他一个侧脸。

　　闻着淡淡的烟草味儿，叶子城细胞复活了些，跟着打起了点精神，手肘有意无意地碰了身边的人一下，没反应，便耐不住开口：“大白老师，我想喝水。”

　　董清扔来一个加热袋，白枫撕开贴在输液管上，抬眸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饮水机前，接了半杯温水给他，连带着递了个垃圾桶。
　　叶子城漱完口，白枫递上纸巾，又给他接了一杯，听着他咕咚咕咚喝完，又给接了一杯，伺候的可谓十分周到。可就是全程没说一个字。

　　“谢谢。”叶子城完全是在没话找话。
　　白枫脚步顿了顿，还是选择坐在了床边，翘着二郎腿，手搭在膝盖上侧身饶有深意地看着他：“和孙小菲不说谢谢，和我说？嗯？”

　　叶子城：“……”
　　好在叶子城这人向来习惯忽略尴尬，失败并不可怕，重要的是锲而不舍，该不要脸时这脸就不能要，十分自然地接着问：“哦对，挖到什么了吗？”

　　“碎骨，等鉴定。”白枫简言之完，把弄打火机的动作忽然停下，讶异挑眉问：“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出去了？”
　　叶子城：“……”

　　于是靠着‘不要脸’技能的叶子城也有点彻底聊不下去了。
　　他优雅帅气的脸上挂起了论斤称的微笑，前回路转想着下一句台词，正欲放弃挣扎，孙小菲这个懂事可爱的小姑娘拎着粥和包子推开诊所的门，解救了可怜无助的他。

　　白枫似非似笑地抬了抬下巴：“吃的来了。”
　　“……”

　　在物欲横流的今天，五块钱的粥和包子被叶子城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模样。
　　那家包子铺的包子又大又便宜，平时孙小菲一个就能吃饱，现在却严重怀疑三个包子是有点少了，她咽下没见过世面的口水问：“你还要吗？”

　　叶子城愣了一下。
　　旁边低着脑袋打游戏的白枫已经闷闷嗤了一声。

　　“不要了，”叶子城喝了口小米粥，冲着孙小菲颔首说：“很饱。”然后他把视线转移到还在抖着的肩膀上，进行了下一轮的没话找话：“玩的什么？”
　　“俄罗斯方块儿。”白枫本来是单眼皮，现在成了内双，眼睛有明显的血丝，看起来带着种颓废的帅气，捏着手机问：“单手能玩吗？能玩给你。”

　　叶子城真的接了过去，右手肘抵在床板上，身残志坚地继续剩下的半局，不过没撑多久就game over了。

　　还了手机，叶子城拿起温冷的粥吸了口说：“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这儿估计得至少一个小时。”
　　白枫垂在身侧得手指动了一下。

　　“我上午没事儿，舞蹈室有顾云和方木喆带着。”孙小菲摆出一副打死也不走的架势，“你生病肯定得有人照顾，万一不小心睡着了针头回血呢？”

　　其实叶子城说这话是想让白枫回去睡觉，孙小菲没察觉他俩的小别扭，更不知道白枫昨天一夜未归，要留下也是情理之中的反应。
　　可叶子城没想到的是白枫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并且神色坦然地看着孙小菲说：“的确要有人照顾，我看着他，你走吧。”

　　“我？！”孙小菲拼命朝白枫使眼色，差点把心里的小九九公之于众了，微笑着再次询问：“枫哥你确定？”
　　白枫面色无常，摊开手说：“他上厕所你能跟着进？”
　　“……”孙小菲哑口无言。

　　不仅如此，孙小菲视线在白枫和叶子城之间徘徊数次，终于凭着对竹马蓝颜的了解和女人的第六感嗅到了股不为人知的气息。她在某一瞬间恍然大悟，自己心心念念的男神貌似被半路截胡了?而且敌军表面不动声色实际来势汹汹？

　　于是她甩了甩一头蓝发，立刻拿出戒备地状态，狠狠打量了白枫一眼，抓起凳子上的小熊背包气鼓鼓地走了。

　　白枫不动声色笑了笑，扭脸发现叶子城微微眯着凤眸看他，刹那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叶子城指了指输液袋，翘了一下唇角说：“其实，我真的有点想去厕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