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布汩汩

18、018

　　查案的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时间久了警察们会练就一身强悍的心理战术。
　　在场的包括白枫无一不知道，杨择死的那晚画室里的监控坏了，他们并不能凭借做了同样颜色的美甲这点就判断杀人凶手是刘玉琪，最多只能算是怀疑对象。

　　可顾从颜的语气和眼神具有极其强烈的指向性，无形中给人施压，而人在紧张时说话是容易露出破绽的。
　　果然，刘妈面露震惊几乎不留停顿地反驳了他：“不可能，那天晚上小琪一直在房间里写作业，我还给她端了牛奶。”

　　而刘玉琪咬住了下唇，只是短暂的一下又松开，始终没有抬眼。
　　徐景和白枫沉默着对视一秒。

　　顾从颜从警校毕业后一直有万年狗鼻子之称，自然没错过，在椅子上坐下，正对着侧方一站一坐的刘家母女，若有所思地样子道：“我记得你还是第一个到现场的人之一。”
　　“对，”刘玉琪开口声音已经哑了，带有浓重的鼻音：“我早上有杨老师的美术课。”

　　顾从颜手搭在膝盖上，往前坐了坐：“早上有课晚上还熬夜？”
　　“叔叔，几十年前的高中和现在可能不太一样，”刘玉琪说的很有针对性：“现在的高中生都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这是拐着弯他老，顾从颜一直伪装刻薄的脸上突然有瞬间的龟裂。
　　“……”

　　很明显在顾队咄咄逼问下，人家小姑娘也有了脾气，多亏他乖巧懂事儿的小徒弟徐景反应敏捷，知道今天肯定问不出什么了，及时打了圆场：“高中的确忙，但是同学，以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把你单独请到警局配合调查是合法并且合理的，”他看了眼顾从颜道：“是顾队说，你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而且你姐姐的死当初是你报的案，你们家人其实是受害者，才把配合调查改成了入户访查，所以我们来到这里没有恶意，只是想调查清楚案件的真相，让死者瞑目。”

　　徐景说话温柔并且善意满满，像个孵化人心的小天使，刘玉琪低下了头，差不多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个略显羞愧的“嗯”字。
　　算是和解。

　　徐景此刻简直佛了。
　　天知道他话说到一半看到顾从颜飞快打出一句“小姑娘肯定有问题，继续查，实在不行把密室的墙砸了”并且发送给罗硕时差点编不下去的崩溃心情。

　　“你们要是回忆起刘玉静当时的一些情况，及时和我们联系，今天打扰了。”顾从颜说完起身就走，依旧保持着冷漠的面容，只是在徐景卓越的语言技巧下他此时此刻的形象已经成了面冷心热的帅气大叔。

　　刘玉琪叫住他：“我能去看看姐姐的——”
　　“暂时不能。”顾从颜回头看了她一眼：“要等到结案。”
　　刘妈抓着女儿的手起身：“我送你们。”
　　“不用不用。”徐景说。

　　白枫走在最后，路过时黄璐璐驻足，出于关怀似的随口一问：“不回去收拾行李了吗？”
　　“半路改道了，”黄璐璐也是随口一答：“毕竟未来是不能预知的，许多事情的发生原本就是要在计划之外。”
　　白枫瞥了她一眼：“说的有道理。”

　　离开刘家的院子，白枫拿出手机，在点开叶子城对话框的前一秒指尖顿住，随后返回桌面给方木喆打了个电话。

　　“喂，枫哥，我们还没走呢，”方木喆的声音带着吃饱喝足后的轻快，“你那边结束了吗？”
　　白枫轻笑：“吃完了？”
　　“吃完了，叶哥已经把账结了，连上你的打包了三份儿，”方木喆说：“我们马上到红船那里了，你快来。”
　　白枫怔了怔：“好。”
　　“本来准备走回去的，叶哥非说还想坐船，体验——”方木喆的话还没说话，手机就被人抢走，直接挂断，发出嘟嘟的声音。

　　白枫握着手机的姿势保持了好几秒，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强行逼自己绷住，可最终还是鼻息里发出声嗤笑，感觉好像亲眼见到了某人‘无负担’的模样。

　　前面是岔路口，顾从颜停下来回头：“划船来的？”
　　“嗯。”白枫还带着笑意：“带小白摘点山楂。”
　　徐景走在他旁边，闻言遗憾地叹了口气说：“来了这么多天我还没坐过船，等案子结束一定试试。”

　　“不用等案子结束。”顾从颜看了他一眼，从他外套口袋里拿走车钥匙。
　　徐景立刻会意，笑得有点不值钱：“谢谢师傅，爱你。”
　　“我也去我也去，”王朝城十分积极地说完，看向白枫：“船坐得下吗？”

　　自怀里开发以来，白枫欣赏惯了外地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对他们的反应其实已经无感了，可这会儿总是想笑：“没问题。”

　　来时还正值中午，回去天已经不知不觉黑了，傍晚的湖水平静的温柔，水面波光粼粼，伴着习习微风，站在船上一眼望去，岸上的灯光倒映在水里闪闪发光，让人越看越痴迷。

　　白枫小时候最喜欢让爷爷奶奶带着自己划船，每次捕鱼下网他都要跟着，因为湖边的空气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喜欢吗？大自然的风景。”
　　叶子城凉凉扫了他一眼：“冷吗？”

　　当然不冷，可白枫非要嘴贱，眼睛眨也不眨地开口就来：“冷，要不你把外套给我？”
　　叶子城凤眼盯着他看了几秒，真的拉开拉链。
　　“骗你的。”白枫连忙摁住他手腕：“快拉上，你别冻着了！体质这么虚！”
　　“……”
　　白枫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心说最近也没吃笋，说话怎么这么损。

　　“我身体确实不太好，”叶子城拉上拉链，目光落在他身上，冷冷一笑：“不过制服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鉴于某人故意咬重了制服俩个字，白枫立刻把方才的内疚喂了狗，开启小学生斗嘴模式：“假期马上结束了，回学校好好健健身再制服我，别一不小心被我制服了哈。”

　　“谁告诉你我要回学校？”叶子城斜睨他一眼。
　　白枫专心划船，凝视着湖面想也没想就说：“不是你和黄璐璐说有课？”
　　“你倒是听得清楚。”叶子城又看了一眼，撑在船板上的手微曲：“不过我没打算去。”

　　他大四只剩下一门课，平时分占百分之三十，考试成绩百分之七十，即使不去也有十成的把握及格，毕竟已经保研到了本校，不用为绩点担心。
　　简言之，及格万岁。

　　白枫没上过大学，也不太懂，心里多少有点疑惑不去上课会不会影响学业，可也没问，因为叶子城不论做什么打算他都没有干预的资格，只能点点头：“哦，那刚好，以后有机会再带你玩，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儿太多了。”

　　“谁要跟你出去玩儿。”叶子城眯着眼睛瞅了他会儿，面露嫌弃开口挑剔：“你是胸大还是屁股翘？”

　　有人正经了半天，最后还是原形毕露，毕竟喜欢在嘴上占便宜的毛病不是一时半会儿改得了的。
　　白枫沉默了几秒，用一种没见过世面的语气赞叹：“不愧是大学生，玩的花。”
　　叶子城：“……”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叶子城觉得胸口起了火，没几秒又把拉链往下拉了点，动作粗鲁的跟衣服和他有仇似的。
　　等到船靠了岸，回到了院子里就直接奔向了洗澡间。

　　徐景和王朝成在船上玩水玩的一身湿透，和白枫打了招就要走，顾云租的民宿在北边和他们顺路，也跟着离开，方木喆不知又干了什么，惹了孙小菲，两人你追我赶在院子里闹，白枫牵着白粥的手回屋，把打包的牛骨热了热，奶奶帮忙看着火，让他们去把身上洗洗干净。

　　槐心家园四户房型一模一样，只不过留给做民宿的房间不太相同，他们家有老人小孩，只把三楼的五间房留出来出租，进了大门有楼梯直通顶层，二楼以下全部是私人区域，挣的少了点，可却是对小白和奶奶的一种保护。

　　白枫洗完下楼，白粥正抱着小枕头惬意地躺在沙发上看动画片，侧方多出了张轮椅，轮椅上的男人带着无框眼镜，样貌文质彬彬，他的腿上盖着灰色的小摊子，捧着本书在看。

　　“寄云叔回来了？”白枫头发短，没有吹头发的习惯，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在白粥旁边。
　　杜寄云将书本翻了个页，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说：“下午回的，听到你们上岸的动静，还没来得及出来，你们就散了。”

　　“舞蹈室招的新人，明天给你介绍认识一下。”白枫靠在抱枕上叉开腿，单手撕开易拉罐喝了口饮料，动作十分赏心悦目，“你们吃晚饭了没？”
　　杜亦云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吃了，给你们带了烤鸭，不过听小菲说你们啃了牛骨回来的，还有胃么？”

　　“必须有。”白枫毫不客气地伸手捏了块儿肉，饿死鬼附身地往嘴里塞：“我喝了几口汤就走了，现在两眼发昏。”
　　杜亦云笑着给他递了双筷子：“让你奶看见又拎扫帚揍你。”
　　“手干净的。”白枫十分不讲究地说。

　　杜寄云和杜亦云是兄妹，白枫曾听奶奶说，他还没出生的时候，杜家是怀里有名的书香门第，杜爷爷和杜奶奶都是人民教师，杜寄云也是怀里少有的几个大学生。
　　可惜天妒英才，杜寄云开学报告那天，杜爷爷和杜奶奶一起去送他，却没想到他们坐的公交车出了车祸，杜爷爷和杜奶奶用性命护住了杜寄云，可还是没能保住他的腿。
　　这些年杜寄云每三个月就要去医院复诊一次，一般就赶着寒暑假和长假去，杜寄云现在是高中化学老师，国庆放假回了家杜亦云就带着他去了平京，住了七天院才回。

　　白枫给白粥卷了个春饼，自己又飞快地卷了一个：“你们检查完了医生说恢复的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站起来基本是没希望了，不过只要别落下什么病根就行。”杜亦云抽纸给白粥擦掉粘在嘴边的甜面酱。
　　晚上湖面有风，不到睡觉大家的门一般敞开着，她说着抬眼，发现西南方常暗着的三楼有了亮光，仔细一看窗户旁边站着一个个头高大的男孩。

　　“那个是不是柳初姐的孩子？”杜亦云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