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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天方见亮,空气中就渗透着闷热的味道,府衙的后园没有树荫遮挡,门外等待的人额头已显出湿漉漉的汗珠,有些难忍。穆霆拨开额前的发丝,看看日头,又不时的朝厢房之内望过去,只能看见赵掌柜站在床边,至于他们说了什么却不得而知。转眼一炷香的时间就要过去,她尽量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也告戒属下们稍安勿躁。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叫喊,似乎是争吵的声音。众人正在疑惑,一个守卫跑过来报告,说是那个叫妙香的小姑娘非要进来,穆霆微微一惊,回道:“让她来吧。”

      片刻,妙香便被带了进来,肩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面色有些苍白。看到穆霆她急切地问:“苏骤呢?他怎么样?”然而,还没等得到对方回答,她却先收了声,怔怔的望见了站在厢房门口的小林,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林原本专注的留意着屋内的动静,此刻被方才的吵闹一惊,回过神来,只见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站着正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妙香,“啊,妙香姑娘,你怎么跑来了?”

      妙香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小林身后半敞的房门,小林来了,赵忌一定是在里面吧,为什么连穆捕头都站在屋外,莫非厢房中只有他和苏骤两个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忽然,穆霆向前走了一步:“时间到了,小林,请叫赵掌柜出来吧。”

      小林一怔,的确,自掌柜的进去已经过了很久了,可是如果现在进去阻断他们的谈话,会不会打乱了掌柜的盘算?身侧穆霆催促的目光让小林有些不知所措,正犹豫着该如何拖延一阵,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穆捕头,赵某的话已经说完了,诸位可以例行公事了。”

      穆霆似乎吃了一惊,她目光在赵忌的身上停顿了一下,从厢房出来,这个人的面色仿佛又疲惫了几分,不过,此时来不及细想,穆霆只是点了点头,快步走进屋去,带着两名衙差和一名书吏。妙香也紧紧的跟在后面,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故意扭过头,没有看赵忌一眼,一个闪身要进屋去,没想到被人拦了下来。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妙香愤愤。

      “官差以外,一切人等在屋外等候。”穆霆在屋中说道。

      “可是我……”还不等妙香争辩,厢房的门已经被重重的关上,她一时心急,想要抬起手臂却触痛了伤口,疼的“哎呦”了一声。

      赵忌眼神微动,却是小林抢一步上前,询问她的伤势,“妙香姑娘,你还是坐在一旁等着吧,依我看,穆捕头他们很快就能查出个结果的。”

      妙香挣脱小林扶住自己的手,抱着受伤的胳膊退开了一步,不再试图进屋去,而是绕到赵忌面前,他伤的这样重,她是没有想到的,但她还是开了口,语气中带着愤怒:“你怎么也在这儿?”

      赵忌看着她的眼睛,倒也不躲,反而镇定的说道:“只是受官府相托,来见苏骤。”

      “你们单独见面到底说了什么?”妙香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场景,连穆捕头都站在外头,屋里只有苏赵两人,“你跟这件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妙香姑娘,你误会了!”小林闻听,赶忙上前想要辩解,“掌柜的只是被苏骤叫来这里,和这件案子没有任何关系的!”

      “我不相信!”妙香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赵忌,她觉得这个人沉默是因为心虚,“那你们在房间里干什么?如果你和这件案子没有关系,穆捕头怎么会允许你们在这个时候单独会面?”

      赵忌别过眼神,嘴里却淡淡的说道:“妙香,这个问题,你该去问穆霆。苏骤只是告诉我,你是清白的,如此而已。”

      妙香一时哑然,忽然感觉自己无言以对,她仿佛又看见了密林深处、狡黠的月光之下那一双琢磨不透的深邃眼睛。他曾经笑着对她说,会证明她的清白。如今他真的这样做了,而自己的心里为何有种莫名的酸楚,他真的是凶手么?

      妙香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身后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差官几乎是破门而出,急切的喊着:“大夫!大夫在哪?这个人不行了!”

      “不行了?!”小林将目光投向自家的掌柜,却看到一张平静的脸,对这个消息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其实,他也很想知道,掌柜的和苏骤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苏骤愿意为他守口如瓶,宁可将那个秘密带进坟墓里。可是他也懂的,掌柜的不说,自有道理,这件事,别人永远也无法插手。

      郎中听了衙差的喊声,赶紧夹着药箱跑进屋去,妙香也要跟着,却依然被拦在了门外。屋内的声音立刻变得嘈杂,众人似乎手忙脚乱的配合着郎中的行动,过了片刻,人声逐渐小了许多,最后则陷入了一阵沉默。一时间,妙香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无力的收回了扶住门板的手,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屋门慢慢的打开了,穆霆陪着郎中走到门口,两人低声说了几句,那人拱手告辞。屋内慢慢的走出了几个衙差,皆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看着自己的捕头,像是在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穆霆轻吐了一口气,低声说:“先把尸体抬走,以后的事……等我向张大人汇报之后,再做定夺。”

      众官差垂首领命,纷纷行动起来。

      妙香来到穆霆跟前,皱着眉头问:“他死了?”

      “是。”

      “他是凶手么?”

      “他承认了一切。”穆霆这话像是说给妙香和赵忌两个人听的。赵忌离开以后,苏骤对梨花镇丢失孩童案件供认不讳,不再有半点隐瞒或抵触的情绪,甚至还交代三年前七星镇的类似案件也是自己所为。所有的细节都与报案人的陈述相一致,孩子们都已经被他杀害,深埋在人迹罕至的沼泽林里。说完这些以后,他便溘然死去,没有再给她提问的机会。

      “真的是他……”妙香低着头喃喃,这样一来,自己的嫌疑可以洗清了,可她却丝毫没有感到轻松,反而像是陷入了另一个难解的谜团,“就这样结束了么?他为什么要杀那些孩子?如果他真的是凶手,干嘛要去牢里找我呢?”

      面对妙香的追问,穆霆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她也思量过许久,看着身侧面沉如水的赵忌,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那个决定,这个人她是信任的,但让他们单独相见,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一阵微风袭来,吹动了穆霆的鬓发,几个身着官服的人从远处走来,她侧头一看,立刻迎了上去,恭敬地道:“张大人,您来了。”

      “嗯,”张大人看看四周,方才与牢中的青原见了一面,又在前堂听了衙差们的答话,了解到苏骤担当所有罪责的事情,此刻,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般的神色,“书吏。”

      “在。大人,有何吩咐?”

      “案犯苏骤的供词都一一录下来了么?”

      “一字不差,全部在此。”说着,书吏将手中的录事簿呈到对方的面前,“请大人过目。”

      张大人随手翻了翻,嘴角挂起一丝笑意,“这样便好,案子总算结了,穆霆,今日天亮后,满城张贴结案文告,将苏骤的尸体悬于城中示众!”

      众官差听到这样的吩咐皆是一惊,妙香望了一眼穆霆,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穆霆迟疑片刻,仿佛做了什么决定,抬起头来说:“禀大人,在下以为此案还有诸多疑点,此时结案恐怕……为时尚早。”

      此话一出,惊得在场几人竞相望过来。小林一边搀扶着自家掌柜,一边不解的看着不远处的穆霆,以及那个脸色渐沉,正要发怒的张大人。

      果然,这位张大人对自己手下的提议很是不满,语气中带着冷嘲热讽:“穆霆,你说什么?当初本府命你彻查此案时,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不出几日必定将凶手捉拿归案?现在怎么样!不仅拖了这么久才破案,而且还放纵手下,伤了人犯不说,还伤及无辜!如今你跟我说此时结案尚早?我不追究你个渎职罪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被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穆霆半响没有说话,他的属下们也跟着陷入沉默。梨花镇案件是穆霆入职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一件案子,也是她第一次拖延了破案日期,又生出如此多的事端来,实在不好交代,张大人的训斥她无可辩驳,但此时结案她又怎能甘心呢,思量再三,她还是鼓起勇气,向上司一拱手,语气坚定:“大人,此案确实还存在诸多疑点,比如现在凶手的杀人动机尚不明确,青原的事情……也有待查实。所以……所以在下,还是请求推迟结案。”

      一旁的树影下,小林担忧的看着那边的争吵,院落中安静得出奇,那二人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他收回目光,正想着要和掌柜的商量一下后面的事,却发现对方的脸上显现出为难之色,起初以为是这番折腾牵动了伤口,询问之下,那人只是沉默,目光如潭水般深邃。“掌……”话音未起,小林便忽然收住了声音,苏骤是楚家的人,他没理由平白无故的杀掉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之前与他同来的那二人此刻早已离开,既然是同路,莫非他们是……宫里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此案就此了结是最好的结果,掌柜的所担心的事情,怕是官府会复查此案,到时候便不好收拾了……

      “穆霆!”突然,二人对峙良久,张大人终于耐不住愤怒,声音几乎穿破了耳膜,“你若再胡言乱语,我便革了你的职!让你和青原做伴去!”

      张大人的眉头拧作一团,说完这番话以后,怒不可遏的转身拂袖而去,再不给下属发言的机会,穆霆却不知趣的又拜了一拜,准备再次解释自己的想法,然而,仅仅迈出了一步,衣袖就被一只苍老的手用力拽住,她心中微微一惊,蓦地抬头,原来是许师爷正向她频频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追。穆霆蹙起了眉,等她回头再看时,张大人已经走出了后园。

      “许师爷……”虽然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但穆霆仍是不肯死心,“您知道的,这件案子真的是很蹊跷啊。”

      许师爷如今已年过六旬,早在张大人还未做官时,他就在张家服侍张老太爷。老太爷死后,许师爷跟着少主人一路奔波,陪同了二十几年,张大人的秉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所以,当穆霆的话在他耳边响起的时候,他只是不住的摆手,声音有些沙哑:“穆捕头,大人现在气头上,有些话,待日后再说吧。”

      师爷的语气坚定而恳切,穆霆又何尝不知道张大人的脾气,他在发怒的时候,绝对听不进别人的话。此时自己再怎么争辩,只怕也是徒劳。深深的叹了口气之后,穆霆不得不接受了师爷的劝告,渐渐平静了下来,转过头,对下属们轻声说:“差人送赵掌柜回一笑楼吧,此案……暂时先告一段落。”说话间,她的目光仿佛有意躲避着赵忌,转而望向妙香,“妙香姑娘,你……”谁知,话未说完,妙香忽然沉下脸匆匆闪过她的身侧,毫不犹豫的向门外走去。穆霆无话,只是有些沮丧地捋了一下头发,默默示意属下们各干各的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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