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献礼》keyly

38、哪怕是付出生命

　　“小杨，姐姐我送佛送到西。你趁这几天跟她学学，长点心眼，这么好骗还怎么照顾你娘？”巧巧一想起小杨在大街上那副好骗的样子就两眼一黑。
　　“介介，我还没答应呢！”半仙白眼疾手快扯住要溜走的巧巧。
　　“叔叔，我一定好好学，你就教我吧。”小胖子哭丧着脸，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突然积极起来。
　　巧巧欣慰地看着两个人，小杨开窍了的话就不怕他在路上被骗钱了。
　　半仙白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靠着门框堆成一团，“窝已经三天没吃饭了，窝饿，你能给窝点钱让窝去统治世界吗？”
　　“三天没吃饭，呜呜呜，你好可怜，我身上没有钱，怎么办。”小胖子蹲下来直视半仙白的眼睛，用袖子抹着眼泪，“等我明天卖了菜再把钱借给你吧，呜呜呜。”
　　“这孩子没救了，赶紧领走吧。”半仙白气到拖着凳子就跑，“我说统治世界他都信，咋这么憨呢？”
　　“行行行，就到这，今晚你好好想想。你走之前得把人教会了嗷！”巧巧也觉得小杨有一些过于憨厚了此时对这个主意心虚地笑笑。
　　小杨沮丧的坐在门槛上垂头丧气，手里握着抓好的药。似乎是受到了打击，他没有接着跟巧巧说话，反倒盯着眼前的桌子发呆。
　　“小杨啊，你是不是该回家给你娘熬药了？”巧巧看了看外面的天，“再不走你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你娘在家有人做饭吗？”
　　“哦对，我得回家了，王姨、巧巧姐、小二还有叔叔明天见。”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四处找他的小车。
　　“在后院。”老板娘拎着一只鸡帮他绑到车上，“带回家给你娘补补身子。”
　　“不行，王姨。你已经把菜钱给我了，我不能再拿这只鸡了！”
　　“谁说是给你的！我是借给你娘补身子的。我问你，你找人做小车的钱给了吗？”老板娘掐着腰拎着他的领子不让他解开绳子。
　　“没，是赊的……”小杨难为情地低下头。
　　“那鸡我也赊给你了。你回家给你娘炖了，听见没有。”
　　“那钱……”
　　“等你赚钱了再还给我不就是了，做生意你得懂变通。”老板娘走在前面，伸手推开后门，“路上慢点。”
　　巧巧跟在屁股后面，“看好你的钱，留着回去给你娘看病。”
　　等人走了，老板娘八卦兮兮地往巧巧身上一撞，“你们出去的时候他干什么了？他心眼不够用？”
　　“孩子太实诚了，你听我给你讲……”巧巧揉揉太阳穴，给老板娘重现了在路上发生的事情。

　　“小杨你今年多大？”巧巧揪着小杨的衣服，怕他被人群冲散。
　　“姐，我十四了。”到底是个孩子，第一次进城眼睛已经不知道往哪看了，到处都是新鲜玩意。
　　“才十四岁就能自己当家了，真厉害。待会我们去的那个药堂，有个比你大两岁的哥哥，他可没你这么厉害。”巧巧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刘晚至的坏话，毕竟她现在的任务是安慰小杨。
　　“巧巧姑娘，真巧啊。”西鹤医生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冲着巧巧笑着说，“你们这是要去哪？”
　　“我们要去药堂。”小杨憨憨地笑着回答。
　　“药堂，那去我那……”说到这西鹤医生猛地明白了，“哦是去济世药堂吗？”
　　“不好意思啊西鹤医生，这次是去抓中药，”巧巧从口袋里拿出药方在他眼前晃晃，“你看有药方的，要是有机会的话就再去你那里看看。”
　　西鹤医生没有说话，表情有些落寞。巧巧知道为什么，小亭的事让他出师不利，基本没什么人去诊所看病。巧巧掏了掏口袋，里面还有一颗糖，本来是她用来吊着小二干活的。
　　巧巧把糖塞到他的手心，“别难过，你擅长西医，没必要入乡随俗非要把中医也做好，你们是不冲突的。改日发达了记得罩着我们点。”
　　巧巧觉得最后一句话有些晦气，他发达了不就代表被侵略了吗？所以她小小的在心里呸了一声，不针对西鹤医生，只针对那些侵略者。
　　“谢谢你，你还是第一个来安慰我的人，连我叔父……诶，他都在信里狠狠地骂了我。”西鹤依旧笑着，但是笑意还不等到达眼底就消散了。他推推眼镜，“你们赶紧去抓药吧，我是不是耽误你们时间了？”
　　“不耽误的，如果我娘吃这些药没用，我可以请您来我家给我娘看一下吗？”小杨说的时候没抱希望，城里的医生怎么会迁就他们这些乡下人呢？
　　“你家在哪里？”出乎意料，西鹤医生被小杨的真诚晃了一下，原来还真的有人愿意找他看病，或许是因为不知道他的情况吧。
　　“城外的杨家村。”
　　“好，到时候你来找我就行。”西鹤医生答应之后就步履匆匆地走了。
　　小杨心情都好了几分，跟在巧巧身后又蹦又跳的，巧巧看着他笑了笑，“到了。”
　　淮山正坐在柜台里面咬着笔杆子发呆，巧巧过去拍了他一下，“淮山，回神，我们来抓药！”
　　“呷，巧巧姐，你吓死我了。”淮山拍了拍胸脯，“谁病了！来抓药？”
　　巧巧把小杨往前一推，“这是小杨，我新认识的朋友。他来抓药，你看看你们这有没有。”
　　“哦哦，”说着他拿过巧巧放在桌子上的药方，“像是补气血的……都有都有，你在这等等，我去秤药。”
　　“你家老爷在吗？晚至在吗？”
　　“少爷在里面，老爷这几天不太舒服。”淮山压低了声音，“这两天爷俩又闹别扭了。”
　　“为啥闹别扭？晚至想上军校被发现了？”巧巧皱眉。
　　淮山开口要说，又把话憋回去，“等我抓完药，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巧巧拉着小杨坐在太师椅上等着，门口有一个乞丐，他坐在一块木板。木板两边穿了绳子正好挂在他的肩膀上。这个乞丐一条腿纤细，另一条腿没了半截，剩下的半截异常粗壮。
　　巧巧挑眉，这不就是好手好脚专门骗钱的骗子吗？那半截小腿是被他蜷缩着塞进了裤子里，这么一天下来得多难受，还不如好好卖苦力赚钱呢。所以她就假装没看见，刻意地把头往里侧偏了偏。
　　小杨过去蹲下来，那个人或许是觉得小杨心肠软，抓住了他的手，“求求你施舍给我两块大洋吧，有了钱我就能吃上饭了。”
　　巧巧眼看着小杨就要把钱掏出来了，她倒吸一口凉气，这孩子怎么还挺圣母的呢？
　　“小杨，你把钱给了他，你买药的钱不够了怎么办？”巧巧拉住他的手阻止他掏钱，“吃饭事小，你娘的命更要紧。”
　　乞丐看小杨犹豫的神情更来劲了，“孩子，叔叔就借你两块大洋，我家里其实是有急事，等我有钱了一定还给你。”
　　“巧巧姐，你看他会还给我的……”
　　巧巧一脸冷漠地捏住小杨的嘴，“大叔，你家住哪啊？有什么急事啊？你什么时候有钱啊？你知道他住哪吗你就一定还给他？下一回能不能碰见还是个事，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话就这么说出来了，怎么实现还得再掰扯掰扯呢。”
　　乞丐见巧巧护住了小杨，自己的算盘落空了。他狠狠瞪了巧巧一眼，用手撑着地，肩膀一扭一扭地转身挪走了。
　　“你也太好骗了吧！”巧巧看人走了松了一口气，回头掐了掐小杨胖乎乎的脸。
　　“巧巧姐！他有急事，万一因为我没借给他钱，耽误了他的事怎么办？”小杨看起来很内疚，“我买完药应该还有闲钱，等会碰到他我可不可以给他送过去呀？”
　　“孩子你太天真了。”巧巧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没有理他的问题，“你一会就碰不到他了。”
　　小杨不解，“他如果有急事不是应该接着借钱吗？他身体不好走不了多远，我肯定能找到他。”
　　“那咱们回去的时候你好好看看，等找到他，我再跟他聊聊，你怎么这个眼神看着我？”巧巧歪头朝他一笑，“我就聊聊，聊完了他要是还要你的钱你就给他，行吗？”
　　巧巧把小杨劝下了，安心等着淮山配药。那个骗子被识破了就不会纠缠了，纠缠下去说不定招来警察倒霉的还是他。所以巧巧毫无负担地说出了那些话。
　　买完药出来，巧巧怕小杨再被别人骗，对他嘱咐了又嘱咐，“看好你的钱，你们家现在就你手里有钱，你还得管你娘。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别人跟你诉苦，你就哭穷，说你娘病了，你爹走丢了，要是那个人还冷着心肠跟你要钱你就不要理他了。”
　　“那要是不跟我要钱了呢？”小杨问。
　　“那就正好不用给了啊？”巧巧理直气壮。

　　老板娘听完，沉默了良久，憋出一句，“他不会把我送他的鸡给别人吧？”
　　“难说啊，王女士。”巧巧摇摇头。
　　半仙白趴在桌子上听两个人说话，嘴里嗑着瓜子，“介介，你咋不做瓜子奶茶呢？诶哟，这两天吃多了，嘴有点上火你别说！”
　　两个人无语地看着她，
　　“小白！你今天必须想出招来，小杨太容易被骗了。”老板娘向半仙白下达了任务。
　　“老介介，他实在是太好骗了，”半仙白磕着瓜子为难地嘬着牙龈，“但是吧，你都这么要求窝了，窝想想法吧，怎么着也得给你办妥咯！”
　　老板娘眼睛往上一挑，“这还差不多。”说罢接着上楼招呼客人了。
　　巧巧低下头专心算账，半仙白挪过去，“介介你不地道，你咋就把窝出卖了呢！”
　　“我怎么出卖你了？”巧巧托着腮头也不抬地问。
　　“你是不是跟老介介说了窝是～的了。”半仙白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到关键字时简直微不可闻。
　　巧巧停下来，根据语境判断，那应该是个“女”，她嗨了一声，“我要是不说，你觉得你能留下？咱这小饭馆，只留妇女，小孩，我要是不说，你算哪一类啊？”
　　“那陆大哥呢！”半仙白不服气。
　　“蕙娘需要人照顾，你就别贫了，赶紧去想法给小杨开个光。”巧巧作势要把钢笔戳到半仙白脸上。
　　半仙白偏头躲过，“介介你怎么还变凶了呢，窝这就去想，你别急嘛。”
　　晚上方道让来吃饭的时候，巧巧适当的提了一下老杨的事，方道让听完放下碗筷，无奈地叹一口气，“巧巧，我又不是警察，怎么还负责找人了呢？不过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正打算这几天多上山考察考察。”
　　巧巧愣了一下，她事事都找方道让商量，好像确实很麻烦他。他明明还有自己的工作，来帮忙是他好心，又不是他的职责所在，不能因为有了第一次，就把这些要求当成理所当然。
　　“那这次就先谢谢你啦，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也就是那个小孩憨兮兮的，挺亲人的。要是找不到我就去警察局报案，拜托钱队长找。”巧巧抱歉笑笑，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你的事当然可以找我们，只是你也不能因为好心，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碰到做不到的事也不必觉得抱歉，你只需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可以了。”方道让语重心长。
　　“那你呢？如果有一件你觉得很难完成的事，你会去做吗？”巧巧趁机接着试探。
　　“分情况，如果是我必须完成的事，”方道让想了想，“我会做。”
　　“哪怕是付出生命？”
　　“哪怕是付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