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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第四十四章

      元琅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毛刷子和一只汤婆子,每天晚上侍候俱轮王沐浴后再被他抱在怀里取暖。但是他身上再也没有象温泉池里那天一样冰冷,绝大多数时候他的温度都比元琅要略高些,两个人搂抱着躺在一张榻上,其实更应该说是他在给她取暖。
      天一亮俱轮王起床,元琅便被撵回小帐,漫长的白天里她无处可去,也没一个人可以说话,只能安静地吃饱肚子然后睡觉,除了三急绝不跨出帐门一步。这样一来晨昏颠倒,元琅白天一直睡,晚上就只能一直睁着眼,听着俱轮王有节奏的呼吸声,静静地想她的心事,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再逃出去。
      北胡大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转场,一来是避让卫军锋芒,二来是让随军牧民们剩下那点可怜的牛羊能有足够的草吃。转场的次数变多,元琅的方向感也混乱了,弄不清现在距离卫国还有多远,回国最近的是哪一个方向。她怕自己忘了今夕是何夕,就在腰带上缠了根长长的细绳,每过一天打一个结,数着绳节,就能知道自己在北胡被困了多少天。
      又是一个夜晚,元琅对自己要做的事已经很熟悉,默默无言地帮俱轮王洗完,拭净他身上的水,扶他躺在榻上给他盖上被子。寝帐帐帘这个时候被人揭开,两名侍女扶着一个元琅没见过的年轻北胡少女走进帐来。北胡少女相貌明丽,发间堆珠叠翠,穿着崭新的衣裙,格外能显出身材。元琅不明就里,看看她,再看看侧卧在榻上的俱轮王,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北胡少女似乎也没想到寝帐中除了俱轮王还有别的女人,她略有些羞涩地看了元琅一眼,对着榻上的男人深深施礼,脸上全是掩不住的微笑。
      俱轮王没理会站在一边的元琅,用北胡话说了些什么,两名侍女退下了,而少女很明显有些不解,但是没有拂逆王爷的意思,缓步走到榻边,犹豫着向下跪倒,他猛地揭开被子伸过胳臂把她拉上榻去。
      元琅瞪大眼,登时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了。寝帐里牛油烛明晃晃地照着,元琅把榻上两个人的表情与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她突然一声凄惨的痛呼听得元琅都跟着吓得打了个哆嗦,而他置若罔闻,动作只是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修长的身体绷成一具长弓,弓弦疾拨,引而未发。这一番过程不长,但极富冲击力,元琅看得傻眼了,忘了自己是不是应该赶紧离开。
      北胡少女看见俱轮王身上的伤疤,面上露出难以致信的神色,这么俊美的王爷,又位高权重,他是大营里所有北胡少女心中的神祗,以往谁能知道他身上有这么可怕的伤。她抬起手抚上了俱轮王的胸口,指尖滑过一道深深的伤疤,心疼地低低呢喃。
      元琅听不懂她说什么,只是看着俱轮王停下了动作,剧烈的喘息声也缓和了下来,他慢慢直起身子跪立起,然后突如其来地猛挥手臂,一记极重的耳光打得少女整个人都侧着翻到了一边。俱轮王乌发披散的背影坦现在元琅眼前,她吓得捂住嘴,却没能及时捂住一声惊呼,向后退却一步,被厚实的地毯绊住脚一跤坐倒。
      俱轮王猛回头,脸上还带着凌厉的怒意,抿得紧紧的双唇艳红如血,他久久地盯着元琅,榻上的北胡少女缓过劲来,捂着脸泣声哀求,他却是咬着狠狠地说了一句:“滚出去!”
      这三个字说的是汉话,元琅当即翻身起来连滚带爬地向寝帐外头跑,身后又响起俱轮王更怒的喝斥:“不是说你!”俱轮王会用汉话发号施令的对象只有元琅一个人,她依言立刻立正站好,脸冲着帐门背冲着他,不敢回头直面王爷的怒火。
      王爷暴怒,很快有人进来把哭得半晕的北胡少女抬了出去,低低的泣哭声渐渐走远,寝帐里一下子安静得让元琅能听见自己喉间吞咽的声音。两排牛油烛中的一枝‘哔卜’一声爆了个烛花,元琅瞪大眼睛看着烛光在帐篷上投下的影子,听见俱轮王低沉了许多的声音:“小四,过来。”
      转过身,一步一步蹭到榻边,立刻落进了他的怀里。俱轮王今天有些急切,没有象平常那样撕掳元琅的衣服,他只是抱住她躺在枕上,左肘支床侧躺在她右边,久久地看着她。
      他看了很长时间,那张完美的挑不出什么瑕疵的脸庞如果不是眼睛还会眨动,甚至会让人以为是具雕塑。元琅在俱轮王的视线里一直在瑟缩,他的怒意来得有些莫名,让人猝不及防,自己和马扎的小命还捏在他手里,如果惹怒了他,就没有逃回卫国的希望了。
      元琅眨眨眼睛,舔舔发干的嘴唇,学着这些天从侍女那儿听到的最多的一个词,轻轻地唤了一声,在北胡话里,这应该是‘王爷’的意思吧。可俱轮王没有被元琅这句谄媚的称呼打动,他反而皱起了眉,元琅赶紧改回汉话:“王爷,早些安歇了吧……”
      俱轮王微皱的眉头舒散开来,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模样:“叫我阿膺。”
      元琅马上照办:“阿膺。”不知道是怎么写,也不知道啥意思,先叫了再说。
      俱轮王抬起右手,在她胸口用手指缓缓写了一个‘膺’字:“是这个膺。”
      元琅郑重地点头,可几笔以后面露难色,这是个啥字这么多笔画?俱轮王写完后问她:“记住了吗?”
      元琅壮起胆子:“劳劳劳您大驾,再……再写一遍……”
      俱轮王又有要皱眉的趋势,但还是又用手指写了一遍。笔画还是太多,皮肤上被划着又极痒,元琅只觉这回小命不保,依然不知道王爷写了个啥。
      俱轮王两道修长的眉毛果然皱到了一起,元琅下意识地向一边缩躲,摒住呼吸胆怯地看着他。他没有再写,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出一块碧绿的玉牌,拿到元琅眼前:“看清楚,记住。”
      玉牌的材质一看就极上乘,中央镌刻着一个‘膺’字。元琅点点头:“记住了,王爷……阿膺……”
      俱轮王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表情,三月新发的垂柳被春风轻轻吹拂过一般,一瞬那间柔和了起来,他来回逡巡元琅的两只眼睛,低下头去与她额头相抵,呼吸变得急促慌张:“你说,阿膺我想你了!”
      元琅脸上被他的气息吹拂着,怯怯地鹦鹉学舌:“阿膺我想你了……”
      俱轮王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肺腑里冲进去大量带着元琅体香的空气,胸膛都被撑开来,两个人眼睫将将相触,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他继续低语:“你说,阿膺,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我从来……没怨过你……”
      莫名巨大的悲怆从刚才还喜怒不定的人身上喷发出来,他吞咽了一下,又吞咽了一下,咬牙怒声催促:“快说!”
      元琅两只大大的眼睛里泛起水意,隔着一层眼泪与他对视:“阿膺,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我从来,我从来没怨过你……”
      俱轮王别开视线,躲开眼前这两道熟悉的视线,片刻之后再看向元琅的时候,两滴眼泪落到了她的脸颊上。他抱紧元琅,象每晚那样把脸埋进她怀里,忍住悲意哑声低语:“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怨我……我知道……”
      那是怎样的自欺欺人?元琅不懂这位俱轮王连安慰自己都要用这么跋扈的方法,这样一个人心里又是怀着一份多深的歉疚?她慢慢地抬起左手,象抚拍着爱哭的小马扎那样,在他背后轻轻地抚拍。
      阿膺。
      “阿膺……”
      过了很久,俱轮王在元琅怀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元琅一点没有发觉。他枕在她的右肩上,疼得厉害,可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躺着,抚拍着他。实在疼得受不了了,悄悄地往一边挪一挪,肩膀底下硌着了一个凉硬的东西,小心地摸出来看,正是那块刻着‘膺’字的玉牌。
      在烛光下看,玉牌的玉质格外莹润,似是真的有水波在里头起伏。玉牌中间那个小小的‘膺’字刻得很工整,元琅从来不喜欢什么行书草书,在她看来世界上最好的书法就是楷书,写得曲里拐弯是要难为人么?让人怎么认?看这个楷书‘膺’字多么好辨认,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字,不用瞎猜,更不用联系上下文玩填字游戏。
      只是……
      元琅不由得皱眉,这块玉牌看着有些眼熟,她飞快地思索一下,用手指框了个边箍在玉牌边缘。看这玉质,看这形状,怎么和方二哥……哦不,和二哥元杰送给她的那块玉牌这么象?只是二哥那块裂了的玉牌上没有刻字。元琅突然慌了起来,二哥的玉牌上原本应该也有字,就刻在箭矢射中时的落点处……
      这些天因为要侍候俱轮王睡觉,怕带着玉牌太惹眼,平时她都把玉牌收在自己的小帐里。此时拿着俱轮王的玉牌,元琅真想立刻跑回去把两块玉牌放在一起对比一下。
      俱轮王在睡梦中动了动腿,把元琅压得更沉一些。她紧紧攥住玉牌,脑子里翻江倒海,乱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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