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恙》绿絮

34、Chapter34

　　变成最好的模样，这才该是信仰。 ——杨暮

　　最后，杨暮在迷迷糊糊中被送到了机场，林恙只是在她身后看着她，没再多说什么。

　　她刚要回头，林恙就以一种平淡的口吻出声，“别再回头了，走吧。”

　　机场空姐正在广播航班的到来。杨暮听到林恙的话，就真的不敢回头，顿了顿脚步才往检票口而去。

　　排队的时候，她依旧贸然地转过头瞥了他一眼。

　　他一直都站在铺得整整齐齐的银白色的地砖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杨暮，离得不近，她看不太清他眼中的情绪，但她心中滋味莫名，觉得林恙不该这样深沉。

　　杨暮只看了眼就被后面的人挤着往前走，有些怅然若失的遗憾，林恙也转身慢慢离开，再也没有回头，两个人终以平静的模样分道扬镳。

　　她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腿上的灰格子围巾叠得整整齐齐，心里思绪万千。

　　她打心底就不相信林恙会来s市找她，他变化有些大，看着很淡然，像一阵轻柔无影踪的风，触得到抓不着。

　　杨暮想着，眼眶就红了，她叹了口气，轻抚围巾，闭上眼睛休息。

　　2019年的1月1日，杨暮似乎渐渐摆脱了失眠这一恶习，睡了个真正无忧无虑的大头觉，早上起来都觉得身心舒畅，懒懒地在被窝里赖着。

　　她没再想着打电话给林恙，更多的是尽力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十二月放的假让回校的同学显得很疲倦，一个个都是黑眼圈，打着哈欠听老师训话。

　　语文课的刘老师操着一口浓浓的北京腔，让人倍感亲切，她总是穿着同一款式的长裙，这些长裙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贵。

　　许清优常常对杨暮偷偷嘀咕着说：“刘老师一看就是个月入二十万的富婆！”

　　这位北京味的老师为人很慷慨，对自己的学生很好，时不时带上一些小零食或者冰棍给他们，上课上到一半还会讲一些有趣的故事和童年经历。

　　日子一天天的更迭换新，刚去学校上了两星期课就又要放农历新年假了，又是放个十几天，回去直接期中考。

　　s市的新年气氛不浓重，不给燃烟火不给放鞭炮，电视上倒是有春晚看，妈妈也会准备一个零食盘，一大家子坐在客厅嗑瓜子看春晚。

　　外面的黑夜隐约能看到一大片星河，星星毫无规则地遍布着，点缀着幽深又神秘的夜晚，一弯月牙挂在天上，最为瞩目。

　　杨暮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手里还握着手机，自个儿望了会儿天，才呼了口气，点开通讯录找到备注yang的手机号，拨通电话。

　　“嘟嘟嘟嘟......”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覆上心口，依稀还能感觉到紧张得七上八下的跳动。

　　过了大概十几秒，对方才接听了，清亮的嗓音带着点磁性，不疾不徐地，“喂？”

　　杨暮弯了弯眼眸，嘴角带笑，她轻轻启唇，在寂静的夜晚里说：“新年快乐，林恙。”

　　对方沉默了两秒，才轻笑一声，温和道：“新年快乐，杨暮。”

　　“我想你了，林恙。”杨暮踮着脚尖，整个人趴在阳台的石高台上，歪着头轻声呢喃，这句话很轻柔，带着少女的情怀。

　　杨暮顿了顿，伸出手遥遥地指着星星动作，仿佛在描绘着什么，“我一直在想要不要给你打电话，结果还是忍不住想要找你说话。”

　　“从一开始认识你，我就不想落下每一年的生日祝福和新年祝福，这对我来说很有意义，我觉得我也算参与了你的人生。”

　　“你不是早就参与进我的人生了吗？”几乎是杨暮语音刚落，林恙就很快地补上这句话。

　　林恙轻轻扣着桌面，在对方安静了半晌后，才说：“杨暮，不要乱想了，我不会骗你的。”

　　“我没有。”

　　“你有。”他的语气有些莫名的坚定，似乎是笃定了她会胡思乱想，“不用跟我长篇大论地说一些类似于再不说就说不了的话，我们总能面对面说话的。”

　　林恙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认真起来，“我希望你能够越来越好，也会去找你的。在这之前，我们都该给自己定下未来的目标，现在高二了，不要沉迷在情爱里。”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太严厉，话说得太直白，林恙软下了声，缓和着语气问：“你懂吗？”

　　杨暮的左手正死死抓着阳台的围栏，闻言松了手，僵硬着语气回：“嗯，我懂了。”

　　她其实什么也不懂，她有些难堪。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霎那间，她语速很快地脱口而出。

　　说完这句话，杨暮直接挂断了电话，整个人都有些脱力地靠着石高台，用手抹了抹眼睛，呼了几口气，打理好自己的情绪才从阳台回到客厅。

　　她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敢对林恙说这些肉麻又矫情的话，但结果是差强人意的，她只是想要一个回应，但对方不想让她搞这些有的没的。

　　客厅里电视剧小品演得热火朝天，观众的笑声和大人的笑声掺在一起，光线偏暖黄调，看上去真是热闹得恰到好处。

　　陈阿姨正坐在沙发上跟妈妈唠嗑，陈叔叔和爸爸时不时搭腔，气氛融洽且火热。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杨暮一直在阳台吹风，倒是不清楚。

　　杨暮看着他们投来的目光，微微点头，张嘴喊了他们，被递过来两个大红包才得以脱身回到房间。

　　她房间的对门是杨晨的房间，他跟陈子朝在坐在床边打游戏，看到杨暮还问她要不要一起玩手机上的扑克牌游戏。

　　她轻轻摇头，把房间门一关，红包和手机放在桌面上，抱着被子一裹就是翻来覆去地滚，滚着滚着又开始反思自己的矫情。

　　杨暮并没有看到来电，泄了气地拿过数学卷子埋头苦做，做到难题忍不住更生气了。

　　其实林恙说得确实很对，杨暮总是时时刻刻把谈情说爱放在心上，是不会真的成长，她应该对自己的未来有一定的规划，好好学习。

　　一整个漫长的夜晚，她都借着守岁的名义在烦躁中度过。

　　杨暮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最后干脆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把手机倒扣着眼不见心不烦，给自己下了一个决定，不要再给林恙打电话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走亲戚了，爸妈带着她和杨晨去了h市拜访爷爷奶奶，在那里吃了晚饭，睡了一夜，第二天才去了二姑家。

　　二姑拉着杨暮一个劲儿地夸长好看了，还说杨晨帅了长高了，硬塞了两封红包给他们。

　　再一次看到温雅，杨暮的心态明显好多了，只是淡然一笑，维持着基本上的礼貌，也不多亲近。

　　倒是温筱一直都是笑嘻嘻的样子，跟杨暮谈论了s市有名的奶茶店，跟杨晨也很快熟络了，表哥表哥地叫。

　　温筱笑着拉杨暮，“之前我们喝的那家奶茶店新年还在开，还出了新口味！我可以现在去试试！”

　　“好。”杨暮一听很稀奇，就跟着温筱出门了。

　　两人走在路上，杨暮看着马路上堵塞的车辆直咂舌，最后到了奶茶店，只是要了一杯香芋波波奶茶，温筱看着最新口味点了杯芝士珍珠松露奶盖。

　　路边的手抓饼味道很香，杨暮忍不住买了一份加鸡柳火腿沙拉酱的，跟温筱一起吃。

　　冷冷的天气能吃上热香的手抓饼，杨暮很满足了，饼皮很脆还能出油，白菜很爽口，肉很香，整个口感味道都很好，配上奶茶就很棒。

　　走到二姑家小区门口，温筱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前方“咦”了一声，偏头问杨暮，“你看一下，这是我姐吗？”

　　杨暮也微微伸着脖子瞧，前面说笑着拥抱在一起的女主角可不就是温雅，男主角也眼熟。

　　她看了半晌才想起来这是谁，静默着在心里嗤笑一声。

　　这男主角可不就是追着苏子柒跑的陆曜燃吗？打架的绿毛怪，跟苏子柒一起对她的求救视而不见的男生。

　　这两人就这么走到了一起，让杨暮心底莫名的膈应，被温筱拉着绕道走进小区，全程眼睛盯着陆曜燃看，接触到他疑惑的目光，嘴角还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有时候缘分这么巧，巧到足以让一个人的怨恨和恶意迟迟无法消散。

　　在去机场的路上，公交车恰好停站，杨暮揉了揉太阳穴，看向窗外，对面的行人道站着一男一女，男生很高很瘦，眉眼如初，女生笑得明媚如春，大方热情，眉目娇艳。

　　少年少女站在空荡荡的人行道上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一如初见那次的林恙和戚衾。

　　记忆重叠着，公交车重新开动，画面开始倒退，杨暮在短暂的几秒呆滞后，抓着衣服，苦涩地轻笑一声。

　　林恙好像说过：“杨暮，我对一个女生很有好感，她就坐在我后面，活泼开朗，热情大方。”

　　车在行驶着远走，她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杨暮跟他们错开，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过客。

　　杨暮后来回了趟q镇，除了宋矫还见到了顾悠蔓和陈北路，几个人就一起吃了顿饭，陈北路在第二天就回z市了，顾悠蔓接到男朋友的电话就回去找他了。

　　宋矫和周星星开始了同居生活，她就自己早早回s市了。

　　杨暮回到s市的第一天就开始做功课，把手机一关机放进抽屉里，一坐就是半天，她还是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自律。

　　转眼间就是初春，一场小雨成了转折，天气潮湿又暖和，彩虹在天边绽放了自己绚烂的颜色，也在每个水坑展现着自己特有的美丽。

　　在一阵滴滴答答中，期中考试的最后一科语文，杨暮的作文以一句“我们都将变得坚硬，成为更好的自己”作为结尾。

　　下课铃一响，她主动去找许清优，两个人说笑着中午要去吃那家石锅拌饭。

　　杨暮变得越来越健谈，在无意中仿照着自己见过的某个人，常常对着镜子练习笑容，笑得越来越开朗，眼睛弯弯的模样，仿佛她一直如此。

　　“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开朗了。”许清优正拌着饭，笑着对她说。

　　期中考试的成绩很快下来，她的语文发挥得算可以，在班里名列前茅，历史也是进了前五，政治中规中矩，数学进步很大，英语也不差。

　　总之，这是一份可观的成绩表，对杨暮来说。

　　高三学生在期中考过后就开始筹备毕业典礼，剩下的半个学期可以选择在家复习，也可以随时回到学校自习室学习，自由分配时间备战高考。

　　杨暮和许清优帮着刘老师在他们的毕业典礼上帮忙，负责搬椅子搬奖品，最后在礼堂一角看着高三的他们一个个走到台上领毕业证书，和校长合照。

　　许清优轻轻挪了挪步子凑到杨暮身边，扯了扯她的校服衣角，面带向往，“等我们毕业了，一定要来场毕业旅行！”

　　“好。”杨暮来了兴趣，心里替毕业学子五味陈杂的同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陈子朝出国前曾来过她家，跟她和杨晨进行告别，他好像要对自己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笑得一本正经，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很爷们地出国了。

　　杨暮有些恍惚，只是带着疏离的笑送他出门，最后还过意不去地补了一句“祝你前程似锦”。

　　陈子朝原本只是自顾自走在她旁边，闻言倒是停下步伐，笑得像个爽朗的愣头青，瞳孔泛着晶莹的亮光，眉间痞气依旧，眼尾上挑，在阳光下颇具风情。

　　“来个拥抱吧，杨暮。”

　　三月尾的告别在这一刻变得深层起来，杨暮点点头，微笑着敞开胸膛，虚虚怀抱着他。

　　在下半学期，两人确实也真正地考虑起了毕业旅行的费用问题，杨暮因此找了份工，在一家西餐厅当服务生。

　　她都是周末去的，一天六个小时，工资日结300块，时不时还能收点小费，还有父母给的零用钱和过年得到的红包，杨暮在半个学期里也算存了七千多块钱。

　　暑假时，杨暮依旧没有闲下来，在这两个月又找了其他兼职，便利店，生活用品店和奶茶店都干了一遍，又赚了三千多块钱。

　　九月开学，她也迎来了高三，这段时间的努力将决定她所期盼的未来，她没有再去打工兼职，老老实实地听老师讲重点，刷题，背文言文。

　　杨暮不再拥有闲暇的体育课时光，给她一张卷子就能一个小时不说话，整个人都被压力推动着走，这反而抑制了她的胡思乱想，让她的脑子里只有学习。

　　大阴天里，闪电如飞箭迅猛划过长空，好似一把带金光的利刃，割开了天幕的一寸，雷声滚滚，光线变得灰暗，云层密布且厚重，太阳悄无声息地隐蔽起来。

　　杨暮看着斜着飞越进走廊的大雨已然积成一滩又一滩的水，直接关上了课室的窗户。

　　许清优对她鼓励性地一笑，握拳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