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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pter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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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十七岁的林恙,并如愿以偿地和他说了“生日快乐”,但他并不快乐。 ——杨暮
十一月很快就来了,带着秋季的瑟意和干燥,风刮着皮肤已经有些疼了,天气愈发寒冷,这是冬天的前奏。
杨暮照镜子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次看自己手臂上结痂的痕迹时都能看到自己的睫毛长了,脸型也清晰了,感觉没什么不一样,又感觉变好看了一点。
她在s市的生活开始真正地风生水起了,跟许清优常常约出去逛街,林漾跟她关系也好,几个女孩子一来二去地扩大了交友圈子。
高二生活让她不再划开自己的手臂以寻求一点活着的痛感。
杨暮正跟许清优在一家美妆店里看口红,包里的电话突然就响了。
“喂。”
“杨暮?你还换手机号了?”电话对面陈北路硬朗的声音传入耳畔。
杨暮连忙反应过来,“啊,对。我忘了跟你说,对不起。”
“我在k市,已经参加完体检了,没什么意外过几星期就能去当兵了。”陈北路声音很淡,但杨暮能想象到他嘴角上扬,眼中蕴含期待的光辉。
陈北路轻笑一声,遗憾道:“本来想找你吃个饭的,结果打电话都打不通,我还是找的宋矫要你手机号。”顿了顿,他又问:“你在s市?”
杨暮嘴角上扬,应了他一声,“s市离k市也不远,有空我就去找你吃饭。”
“行,你好好读书,以后出息了就请我大鱼大肉知道吗?”
“好。”
杨暮挂了电话,嘴角还噙着笑,不知道是笑什么,总之能听到陈北路的声音,她是挺开心的。
她对陈北路的感觉就很纯粹,小时候他就爱野,是杨暮羡慕的叛逆少年,自由自在无忧无虑。长大了就变得沉稳,对自己的出路打算好,依旧是杨暮羡慕的模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北路对她来说反而像个老父亲一样的存在。
许清优看着她,眼底是明晃晃的促狭,“你怎么笑得这么甜?谁给你打的电话呀?”
“没有,别多想,就一个老父亲打来的,联络亲情。”杨暮无奈,一张口堵死了许清优刚要脱口而出的调戏。
十一月过得快,十二月就来了,天气真的进入了十几度的情况,对靠海常暖的s市人来说,这个气候真的算冷了。
圣诞节前几天,学校为此办了个联欢会,气氛很好,还办了校园歌舞大赛,放了十几天的假期。
杨暮跟许清优出去逛街到晚上九点才回的家,算是过了圣诞节,第二天又迎来了自己的生日。
爸爸妈妈似乎并没有记得杨暮的生日,他们只是像往常一样疲惫地回到家,待了两个小时又急匆匆跑出去进货,然后去文具店看着。
杨晨没了人影,早上还在傻笑着挑衣服,让杨暮给他意见,总之这人穿得人模狗样地直接出门了。
杨暮笑了笑,打了个电话给妈妈,“喂,妈,我想回趟q镇。”
“今天吗?我跟你爸突然想起来今天你生日,正想着给你买个蛋糕,别回去了!”
杨暮已经想象到了妈妈皱着眉头的模样,轻笑一声,“好,先过生日吧。”
这天晚上下了大雨,从窗外望去,周遭的建筑和江海仿佛都被一层朦胧的纱盖住了,让人看不清真实的模样,天色阴沉着看不到一缕阳光。
满室的黑暗,蛋糕上的蜡烛亮着暖黄色的火光,杨晨一开门就被爸妈赶到桌面前,一家四口集齐了,杨暮彻底听不见大雨“啪啪”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
“happy birthday to you......”
杨暮慢慢合上眼皮,双手交握在胸前,她在家人轻轻的歌唱中,贪心地许了很多愿望。
要开心,要平安,要快乐,有自己,有家人,有朋友,也有他。
许完这么多愿望,十七岁的杨暮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第二天,她提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穿了条米黄色碎花长裙,套了件毛织背心,迎着晨曦出了小区,陈子朝站在那里,双手插入裤袋,痞笑着。
“早,林阿姨说你今天要回q镇,我送你。”
杨暮听他只是送一下,反而松了口气,点点头,“好。”
两人沉默地走在石板铺的行人道上,彼此无言。
半晌,陈子朝睨了她一眼,欠揍地说:“大冬天穿这么点,天气竟然也冻不死你。”
杨暮看了眼只穿了长袖长裤,连外套都没披一件的陈子朝,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神经病,自己穿的那么少也好意思说我。”
“嗤,咱们半斤八两行了吧?行李箱里要是有外套就拿在手上,飞机上面冷了可以盖,那飞机上的毛毯被多少人盖过也不知道。”
“知道了,你很烦。”杨暮不耐烦地打断他的啰嗦。
陈子朝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等会儿记得把外套拿在手上知道吗?”
杨暮瞪他一眼,一屁股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拉开行李箱的拉链抽了件外套挂在手臂上。
陈子朝只是把杨暮送上了车,并没有送她到机场,杨暮算是自在了一些,对于陈子朝欲言又止的模样不是特别在意。
说句很渣的话,她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她不想知道。
到了宋矫家已经是五点多,宋矫家门锁着,杨暮给她打了个电话,才知道她在网吧那边。
杨暮按着她说的,第一次去了她家的网吧,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猜到那里,那条街很大,电动车时不时经过,停靠在那里。
她今天穿得很淑女很干净,拖着行李箱进了灯光昏暗的网吧,显得格格不入。
杨暮有些尴尬,好在看到了坐在柜台收钱的宋矫,她正懒懒地靠在藤椅上,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睡眼惺忪地朝杨暮招招手,就跟古代的皇帝一样有架势。
“来,一路上过来饿了吧,要吃什么?”宋矫看着杨暮吹了声口哨,指了指柜台旁边的一箱开了的方便面和可乐问。
杨暮把行李箱往柜台前一放,挑着眉给自己绑了个马尾,“......能不能别那么流氓。”
说完她又自顾自地去角落里拿了一包方便面,问:“哪有热水?”
宋矫咬碎了棒棒糖,含糊道:“周星星去买饭了,有你的份,不用吃那方便面。”
“哦。”杨暮把方便面顺手丢回纸箱,走到宋矫身边,搬张藤椅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网吧的环境很暗,窗帘拉得很紧,投不进来一点阳光,玩电脑的人很多,动不动就骂骂咧咧。有人气得要抽烟,宋矫直接喊了一声,“喂!不能抽烟!”
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大都是勾肩搭背的少年,手上的刺青纹身都很浮夸,有龙有虎,递身份证的时候还会跟宋矫搭讪一下。
杨暮对这些人没什么兴趣,只低头玩手机等周星星带回来的饭,耳边却出现一个女孩子的嗓音,很甜很软,像是初春的泉水,干净剔透。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穿着校服,扎着松松垮垮马尾,刘海厚重的小姑娘。
“小姑娘,未成年是不能来网吧上网的哦。”宋矫挑了挑眉,看着小姑娘,笑得很张扬。
杨暮偏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宋矫又补充道:“坐坐是可以的。”
小姑娘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毫不怯生地说:“姐姐,我是来找人的。”
“哦行,去吧。”宋矫点点头,就不再看她,打了个电话给周星星,问他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杨暮的视线一直放在小姑娘身上,小姑娘的眼睛一直在转,迷茫地扫来扫去,视线一定,往第三排最里面去。
那里太黑,杨暮什么也没看到,等了大概三分钟,才看到小姑娘拉着一个穿暗棕色卫衣的男生走出来,嘴里念叨着,“陈嘉铭,你最好快点回去做作业,不然我就让院长妈妈打你。”
两人越走越远,走到门口,周星星从他们身旁走进来,杨暮看了眼周星星,才收回视线,拍了拍闭着眼假寐的宋矫,“你的周星星回来了。”
周星星听了这话笑得很开心,对杨暮的脸色一直很好。
这一坐就是坐到了七点,人走得差不多了,周星星检查了下电脑关没关机,清理了下每张电脑桌,才提着垃圾袋下楼扔垃圾。
宋矫把门一锁,带着杨暮回家了。
在宋矫家和网吧两边跑了四天,杨暮就拖着行李箱跟宋矫告别了。
“那么快就走?你们学校不是给你们放到一月?”
“不是,是我自己有事。”杨暮笑眯眯地回她。
宋矫也不多问,挥挥手跟她告别,“过年回来一趟,陈北路和顾悠蔓也回来。”
“行。”
杨暮上了八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对窗外的宋矫挥挥手,带着耳机看起了最近的新剧。
到了h市的汽车站,杨暮并没有搭车去机场,她上了公交车,在小姑家的公交车站下车。
十二月的天很冷,路边的大榕树败得只剩枯枝,下边都是堆起来的黄树叶,青石板路依旧干净,杨暮呼了一口气,白雾从口中冒出来。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在大榕树下停了一会儿,马路对面没有笑起来眼中似有漫天璀璨星河的少年,彼时的相拥感觉变得模糊。
小区门口的门卫换了一个不认识的大叔,便利店也没有少年的身影。
杨暮一时有些落寞,她知道自己想的一个所谓的偶遇根本没有可能,林恙不会再来这里了应该。
她站在便利店门口许久,手中的行李箱变得有些累赘,杨暮叹了口气,转过身。
风一吹,到胸的长发飘扬,裙摆也悠悠摆动,她把遮住眼睛的碎发勾到耳后,眼神有些茫然。
站在她不远处的少年正看着她,他穿着黑色的外套,裹着条灰格子围巾,似乎又长高了一些。
向来干净的黑碎发变长了,遮住了眉毛,眼睛里没有亮晶晶的星光,瞳孔变得有些幽黑,感觉很深沉。
杨暮穿着长裙,身上套了件薄薄的白色外套,被风刮得脸颊生疼,仍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
空气好像都凝固在两人之间,杨暮回过神来,仍在心底贪婪地提醒自己不要动,多看他一眼。
林恙开始抬脚,一步一步,朝她走来,风吹来了他身上干净的洗衣粉味道,杨暮仍然站在原地,心跳很快地看着他,丝毫不退缩。
他走到杨暮面前离得两步距离才停下来,杨暮抬眼看他,他确实变高了,几个月前还能到他肩膀,现在只能到他胸前。
杨暮眨了眨眼,触到他毫无情绪又充满凉薄的眸子,才微微垂下眼皮,放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揪紧了行李箱的握把。
林恙站了两秒,打量了眼杨暮,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给杨暮围上。
林恙的气息很温热,离她很近,杨暮心中一直以来的空虚忽然被填满,怔怔地抬头看着他。
他很认真地给杨暮圈上围巾,遮住了她的下巴,又退后两步,哑着声问:“回来干嘛?”
杨暮看着他不变的精致脸庞,鼻子一酸,说出来的话都在发颤,“我、我错了......”
“错了?”林恙淡淡一笑,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你哪错了?”
“我哪都错了,我不应该抛下你......”
“不是。”林恙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眼眶里的淌着的泪,伸手给她抹眼泪,语气温柔缱绻,“你不应该回来。”
林恙的眼神很认真,比起刚刚的深沉多了点说不清的情绪,像个吃人的漩涡,“杨暮,我对一个女生很有好感,她就坐在我后面,活泼开朗,热情大方。”
“你真的很能挑时候,把我踹开又要回来找我,时间卡得刚刚好。”林恙顿了顿,笑出声,眼中私有嘲讽。
杨暮身体一僵,脑中绷着的弦都断开了,胸腔是一股针扎的疼痛,她突然就不太想听下去了。
林恙微微叹了口气,轻笑着说:“在没看到你之前,我都以为我不喜欢你了。”
“生日快乐,杨暮。好好读书,我会去s市找你的。”他拍拍杨暮的头,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冬天太冷了,林恙的手却很暖,带着点不曾开口的安慰,温度从头传到心里。
杨暮看着他的眼睛,半晌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应他,只艰难地开口,应了他一声“嗯,你也是,生日快乐林恙。”
明明给他许下的愿望是要一直快乐的。
她难过地想,林恙不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