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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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到那个男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那就是清水小姐的委托目标。缠绕至手腕处的绷带，脖子上、左眼处亦是如此，如此显眼的打扮，怪不得清水小姐只用了一句话形容而非提供照片。
委托让他顺着男人的话，也就是亲近他，但源自于前杀手的本能告诉他此人是站在对立面的——哪怕此时男人露出了奇怪的亲近感，满身是破绽。
织田顺着男人的话坐了下来，他们之间隔了一个座位。男人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他盯着那凳子看了许久，而后抬起头冲他友好地笑了笑。
“我是太宰，太宰治。”
织田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没有介绍自己。他并不是一个很会忍耐的人，委托会尽力完成，但无意义的虚假亲近大可不必。
名为太宰的男人举起了酒杯，做出干杯的姿势。球形的冰块因晃动而与杯壁触碰，发出清脆而短促的声响，仿佛在催促着他与之干杯。
片刻之后，男人微笑着收回了酒杯，而就在那一刻，织田举起自己的杯子与之触碰。那仅仅是轻轻的，仿佛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发出的声音甚至不比球状冰块滚动的声音更响。然而对于那个男人来说，却仿佛是暴雨前沉闷的雷响。
他瞪大了眼睛，凝望着方才触碰的一角，低下头笑了起来。织田甚至怀疑如果他不配合，男人的反应会更小些。
他称呼他为织田作，一个只有亲密而熟稔的人才会说出口的称呼，然而他们不过是初见罢了。还有那如同老友闲聊般的语气，对他小说的关注和支持，这些都让织田产生了某种排斥感。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陌生的、甚至可能下一秒就是敌人的人过分地了解自己，并且与自己过分自然地交谈，更何况自己对于那人几乎一无所知。人类总是对未知抱有警惕，不对等的信息更是令人感到威胁。
是在试探吗？是威胁吗？下一刻会是什么面孔呢？
织田在男人看不到的角落里摸到了藏在风衣之下的木仓，冰凉的触感使他倍感安心。
男人神色不变，与他聊着毫无营养，不知所以的话题。
“…… 【要是你都不能写的话，这世间谁都写不了。关于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保持信心就好。】我相信那一定是最棒的小说，如果可以的话，就去出版吧。”他的脸上带着如孩童般高兴的笑容。
织田道了谢，没有多说什么。事实上，他对男人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还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为什么唯独接近他？为什么清水小姐的委托对象是他？他和她到底有什么目的……然而这些问题都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
“【我的部下陷入危机了。】”
这句话之后，男人便变成了另一个人——虚假、黑暗、冷酷的黑手党首领。
心中不知为何，依然想着清水小姐的委托。谈判破裂了，右手食指已经扣上了扳机。
男人大概已经觉察到什么了，他的笑容消失了，脸上什么都没剩下。
“来这里只是为了和你道别的……谢谢你忍耐到现在，织田作。但是，最后的最后，稍微再回应我一下吧。”男人仿佛举起了双手，摆出了投降的姿势，又像是在忏悔，“是清水小姐吗？”
犹如对暗号一般，男人没有完整地说出问句。织田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忍下对于“织田作”这一称呼的抵触，点了点头。他不该将委托人的信息暴露，但他的感觉驱使他这么做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男人大笑起来，眼角甚至因为刺激而湿润了。织田看着他，默不作声地等他慢慢停歇下来。
“抱歉，织田作，我实在有些难以忍耐了。如果可以的话，下次见到清水小姐的时候就替我道声谢吧。”他卑微地祈求着——织田是这么感觉的。
“为什么不自己去说？”大约是知晓很快就要分开了，织田反而没有压抑自己的疑惑。
男人的手指点着桌子，视线没有放在他的身上。
“……或许是因为太过遥远了吧。”他似乎在开玩笑。
织田不想再继续了，点了点头后便徒留男人一人坐在了酒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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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总之，谢谢你了，织田君。”倦容越发明显的女性坐在织田的对面，平静地看着手中那杯绿茶。
织田将一切都诉与了清水，包括他们的对话、他的神情以及那句“谢谢”。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有些生气，又觉得如果是太宰的这样的态度是理所当然的。她从提包中将剩下的委托金交给织田。
“那么，告辞了，织田君。”她欠了欠身，离开了旋涡。
愤怒的情绪消退之后，清水便能冷静地进行分析了：
太宰那时的梦呓确乎就是“织田作”，但似乎只是单方面认识（而且很熟悉）织田君。联想到几年前太宰奇怪的话语，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太宰在机缘巧合下窥探到了另一个世界，而就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与织田君是挚友，而这个世界或许存在一些问题。再者就是，太宰有轻生的意向，虽然他以前就是个热衷于自杀的人，但并非真正抱有必死的信念——至少她是这样觉得的——而这次，他下定决心了。
虽然理解这些，但是，清水却第一次觉得那个永远被人夸赞智多近妖的少年是那样愚蠢。另外一个世界如何，另一个“他”的遭遇和羁绊如何，与他又何干？哪怕这个世界是虚假的，难道就认为自己的存在、情感、羁绊是虚假的吗？如此简单的道理他却唯独想不通，像一只想要钻透岩石的甲虫一般固执而愚昧，恨不得让人狠狠揍他一顿。
“请您等一下。”沙哑的少年的声音传入耳中。清水抬起头，之间一位瘦削的黑发少年挡在她的
面前，两鬓的发尾有些许白色，他的面相有些凶恶，像是一只皱起鼻子准备吠叫的野犬。
她停下了脚步，问道：“有什么事吗？”
“您与黑衣男究竟有何关系？他现在在哪里？！在下的妹妹在哪里？！”少年直截了当地嘶吼着——是的，比起提问，他更像是在嘶吼。
周围的行人因为少年的声音而侧目。清水眯了眯眼睛，道：“这么多问题短时间可回答不上来，去那边的茶馆坐会儿吧。”
少年握紧了拳头，而后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清水来到了一家茶馆。出乎意料的，少年也是喜欢喝茶的一类人，这不由让她生出几分好感来。
“那么，冷静下来好好谈谈吧。”清水呡了口茶，“首先——你是谁？”
“在下名为芥川龙之介，现下在武装侦探社工作。”芥川答道。他的年纪与敦相似，身上也有些相似的气质。
清水露出了然的神色，想必芥川就是侦探社那位新人了。
“下一个问题：黑衣男是谁？”虽说心中已有猜测，但保险起见还是问一下。
然而就在“黑衣男”三个字说出口的那一刻，芥川像是狂怒的野犬一般露出了獠牙，他的衣服因为怒气漂浮起来：“那是夺走在下重要的妹妹之人！”
“令妹是？”
“舍妹名为芥川银，是在下唯一的血亲。”他的脸上露出了急切而痛苦的神色。
一切都串起来来了，太宰抢了人家妹妹，现在兄长来寻仇了。清水知道芥川银，她就是那位新来的秘书，几乎二十四小时跟在太宰的身边，她见过那孩子，眼里没有仇恨、没有懊悔，仿佛是自愿来到港口黑手党的。
“我很抱歉，但我并不认识她。至于那个黑衣男，我想我应该也不认识。”清水摇了摇头。
芥川看起来难以置信，他站起来，将手用力地撑在桌子上：“不，不可能，浑身缠满绷带之人一定就是他！”
“冷静点。”她为自己添了点茶，热气氤氲，模糊了神色，“我在找的是一位伤员，并非你口中的黑衣男。”
她顺手为芥川倒了点热茶。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壶嘴流淌下来，黑色的布化作锋利的刃刺向她的脖颈和手臂。鲜血沿着脖子流了下来，刺痛使她越发清醒，她毫无惧色地放下茶壶，因阳光充足而显出通透的浅棕色的眼眸直直地望向狂躁的少年：“即使你威胁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紧皱的眉头像山峰一般隆起，在服务员的尖叫声中，他收回了自己的异能。清水轻轻地触碰了自己的伤口，从容地向服务生讨要了毛巾，擦拭了自己的脖颈。
“作为侦探社的顾客，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像疯狗一样将獠牙对准所有人。那么，再见了。”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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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伤了。”许久未见的少年盯着她脖子上的伤口。太宰这些日子总是避而不见，就连中也见到他的次数也少了很多。然而今天，在清水将药剂交给银之后，他却主动从那间暗无天日的房间中走了出来，叩响了她的门扉。
清水看着眼前的少年——或许应该称之为青年了——突然觉得有些陌生：“没什么，擦伤罢了。倒是首领你，怎么自己出来了？有什么需要的话让银过来就行了。”
太宰的眼神黯了黯：“……不要叫我首领。”那语气里莫名带上了近乎哀求的情绪。
心中有些动摇，但清水依然只是面色平静地改了口——但这不是太宰真正想要的。他似乎向抓住清水的手，但最终顿了顿，抬起手，停在了那一道细长的伤口处。他没有触碰她，可那熟悉的体温却仿佛通过空气传到了肌肤上。清水不自然地向后躲了躲。
“……我知道了。”他垂下了手，挂上了虚伪的微笑，“抱歉，我只是……”他没有说下去，转过了身。
“等等！”清水不知怎的，下意识地拉住了太宰的手，偏凉的体温切切实实地传递到了手心。
鸢色的眸子转过来，与她对视，那视线似乎穿透了她，又似乎飘渺不定。
“喝杯茶再走吧。”她莫名有些紧张，手心里似乎冒了汗，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又补了一句，“这次有咖啡了。”
青年的眼里映出了讶然之色，他的嘴角扬起，多了几分真实的弧度。
“好。”轻飘飘的回答，像是一阵风。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