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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后宫走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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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陵赶回宁王府,已近申时。萧明己、顾晚知和萧明安草草用了迟来的午膳,又匆匆忙忙地进了宫。
除夕帝王家宴,后宫、皇子和公主齐聚一堂,从酉时就慢慢有人前往花萼争辉楼候着了。
萧明己等人赶到时,有不少后妃、公主都已入了席。
殿上众人三三两两地说这话,一见宁王进来,纷纷颔首行礼。早年出嫁的昭和公主、昭元公主还特意携着驸马上前搭话,就连面壁思过的萧明己也避席上前,躬身行礼,老老实实地叫了声“皇兄”。
萧明己和他们叙了会闲话,这才入席就坐。萧明安趁着宴席未开,颠颠地和他两人凑在一桌。
顾晚知瞧着下首端端正正坐着的萧明启,感慨道:“好些日子不见,三皇子变化倒挺大,也难怪皇上会解了他的禁足,让他一起参席。”
“以前他在前朝有户部尚书,后宫有容妃,自然轻狂骄纵。如今他这两座靠山都塌了,自己若是再不收敛一点,就更没什么指望了。”萧明己自打和萧明安夜话后,说起朝事也不再避讳他。
顾晚知拿杯盖撇了撇茶叶,笑道:“可见形势果真能够改变人。”
萧明安一会看看他哥,一会看看萧明启,滴溜着眼珠子没有插话,只一心往嘴里塞糕点。
他们在这儿说这话,就见成王萧明渊和那脱尘出俗的景云道长并肩进了大殿。
一进大殿,景云目不斜视地径直入了席,而萧明渊则抬脚走向宁王这边。
“皇兄、皇嫂。”萧明渊拱手朝宁王、宁王妃见了礼,笑道,“父皇免了皇嫂的晨昏定省,孤可是有些日子没见着皇嫂了。”
顾晚知刚想抬手回礼,却被萧明己按住手臂。
他疑惑地看过去,就见萧明己微微颔首,云淡风轻地道了句“成王”。
萧明渊见他二人没什么搭话的打算,只寒暄了几句,便转身自去入席就坐。
萧明己给顾晚知递了杯新茶,说:“成王图谋不轨,你往后少与他搭话。”
顾晚知无奈地摇摇头:“那也不至于连句招呼都不能打。”
“不能。”萧明己抬眸看向对面案前施施然的景云,皱眉问,“成王身边那人,就是你跟孤提起的那个道长?”
“是他。他在皇上寿宴上,故弄玄虚地献了颗什么返老还童的丹药,很得皇上的青睐。”
萧明安歪着脑袋,问:“有返老还童的药,是不是也有能快快长大的药?”
“生老病死,人间常态,哪有什么丹药能逆转轮回的?”顾晚知呷了口茶水,将永顺帝寿宴上献药一事说给他二人。
萧明安听得啧啧称奇,疑惑道:“那丹药真有那么神奇吗?我也想尝尝。”
“少说这些没谱的话。”萧明己捏了捏他的脸颊,说,“王兄以前跟你讲邹忌讽齐王纳谏的故事,你都忘了?”
萧明安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没等他细细说自己明白了什么,嘴里就被他哥塞了块芙蓉糕,只好鼓着腮帮子吃糕点。
萧明己摩挲着杯沿,沉吟道:“不管他是真道士还是假仙长,跟成王凑到一起,准没什么好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王爷还是小心为上。”顾晚知说着,又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跟我有什么过节似的。”
“你也会跟人有过节?”
“我不记得自己认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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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永顺帝携着冯皇后和贤妃一起进了殿,众人齐齐避席叩拜。
“今日年节,咱们一家人吃个团聚饭,大家不必拘礼。”
永顺帝说罢,命众人入席就坐,又开口令郑同光宣旨。
郑同光扬声唱喏:“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众妃端庄柔嘉,温良恭俭,值今日辞旧迎新之际,妃位以下均抬一级位分。妃位以上赏玉如意一对、南海明珠十斛......望尔等今后勤谨奉上,绵延皇嗣。”
众妃纷纷受了赏赐。
永顺帝又开口说道:“贤妃勤勉柔嘉,端庄淑娴,着即册封为贤贵妃。”
贤妃受宠若惊地受了封,永顺帝抬手将她扶了起来。
永顺帝同案的冯皇后神色微变,猛地干咳了两声。
永顺帝睨了一眼,问道:“皇后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冯皇后拿帕子按了按嘴角,回道:“臣妾近日确实总觉得身子不大舒适。”
贤贵妃轻笑道:“陛下前日赏了臣妾一瓶养颜丹,回头臣妾让人送到皇后娘娘宫里。”
冯皇后握了握掌心,咬牙切齿地说:“那可真是谢谢贤妃了。”
贤贵妃敛眸说:“皇后娘娘统领六宫,想来辛苦,臣妾只是借花献佛,略表心意。”
“既然皇后身体不适,往后就由贤贵妃协领后宫。”永顺帝沉声说,“皇后也可好好休息休息。”
“皇上......”冯皇后脸色一白。
贤贵妃推辞道:“皇后娘娘只是偶感不适,臣妾跟着娘娘打打下手也就是了,万不敢逾矩。”
永顺帝不容置疑地说:“贤妃不必谦虚,此事就这么定了。”
后妃逐一封赏之后,永顺帝又一一赐了皇子、公主们不少珍宝,这才命人奏乐、开席。
顾晚知抿了口酒,感慨道:“短短数月,荣封贵妃、协领后宫,贤妃手段果真高明。”
萧明己凝眸,轻声道:“这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王爷此话怎讲?”
“父皇今日夺了皇后的权,来日必定会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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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毕宴罢,已是夜深人定时分。次日新年,众人都得早早给皇帝、皇后拜年,永顺帝钦赐皇子、公主们宿在宫中守岁。
萧明己带着顾晚知和萧明安回了栖梧殿,守着火炉,品着瓜果点心,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逗乐。
待到午夜钟声敲响,三人互道了新春祝福,分别回了正殿、偏殿休息。
春华领着宫女伺候宁王、宁王妃洗漱上榻后,默默地带上房门。
为讨个好兆头,除夕当晚的烛火都不能熄灭。屋里被宫灯和烛光衬得恍如白昼,厚厚的锦帐遮挡不住亮堂堂透进来的光亮,两人同衾而眠,阖眼仰面朝上,一时半刻却都睡不着。
“时候不早了,睡吧。明儿还得早起拜年,可不能再睡懒觉了。”在顾晚知接连翻了几个身后,萧明己忍不住开口说道。
顾晚知翻身朝向萧明己,嘟囔道:“睡不着......”
萧明己转过身,俯视着身旁上阖眼的顾晚知,微微叹了口气。
他抬手轻轻拍着顾晚知的后背,哄道:“早点睡吧......”
带着热度的手隔着单薄的亵衣,缓缓地落在背上,顾晚知失笑道:“我又不是五皇子,你不用这么哄我。”
“孤还真没这么哄过明安。”
“你这么说,我岂不是连五皇子这个十岁小孩都不如了?”
“......”
不知是困了,还是萧明己这温柔的安抚真的起了作用,不多时,顾晚知歪着头,沉沉睡去。
萧明己借着烛光注视着顾晚知安静的睡颜,右手往下滑了滑,落在他的腰上,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也阖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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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水了......”
萧明己被这声呼喊和屋外传来的慌乱声惊醒,倏地坐起身,撩开床帐时还不忘替仍在睡梦中的人掖好被角。
他连中衣都来不及披,趿拉着长靴快步走出去,侧身看了看并无异样的偏殿,这才宽下心来,问门外值守的侍卫:“哪个宫走水了?”
屋外的侍卫回:“听说是仙福宫。”
萧明己往仙福宫的方向望了望,果然见那头火光冲天。
仙福宫那边聚着的几座宫殿都是后妃的寝宫,与栖梧殿和皇帝的清宴殿都相隔甚远。
萧明己皱了皱眉,吩咐道:“你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侍卫抱拳应诺而去。
屋外寒风凛冽,只着亵衣的萧明己觉出些冷意,转身回了里间。
里间的顾晚知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嘟囔道:“原来是噩梦。”
“你醒了?做了什么噩梦?”萧明己取过床边棉衣,自己穿了起来。
顾晚知又缩回被子里,阖眼闷声回道:“刚才我梦见宫里走水......”
“......”萧明己套上棉袍,淡淡地说,“不是做梦,是真的走水了。你也别睡了,起来穿好衣服咱们出去瞧瞧。”
“诶?”顾晚知又猛地坐了起来,也不觉得困了,翻身下床,套上长靴就想往外走。
“急什么,外头冷得很,穿好衣服再出去。”
“不是说要出去看看?”
“听说走水的是后妃的寝宫,你这么衣衫不整的出去成什么体统?”说话间萧明己穿戴完毕,抖开顾晚知的棉袍伺候他穿衣。
两人穿戴整齐,踏出房门时,正遇上自院子里小跑过来的春华。
春华福身行礼之后,将袖中拢着的手炉递给顾晚知,说:“清宴殿走水了,奴婢正要过来喊王爷、王妃。”
“怎么是清宴殿?”萧明己奇道,“不是仙福宫那边?”
这话问的春华也有些懵了,她敛眸回道:“奴婢方才出殿瞧了,应当是清宴殿。按制,陛下今夜应当宿在清宴殿。”
她话音未落,萧明己就冲了出去。
顾晚知想了想,吩咐春华:“你去伺候五皇子起床。”
栖梧殿到清宴殿须得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待萧明己和顾晚知急急忙忙赶到清宴殿外时,永顺帝正肃立在殿外,督促御林军运水救火。
站在永顺帝身旁的,是原本宿在朝凤宫的成王萧明渊。他只穿着单薄的亵衣、亵裤,在冷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
萧明己和顾晚知顺着台阶网上走,就见郑同光抖开一件对襟貂皮鹤氅,披到永顺帝肩上。
永顺帝单手按住貂领,顺着肩膀将鹤氅从身上拽了下来,递给萧明渊,说:“成王只着单衣冲过来救驾,小心别着了凉。”
成王俯首谢了恩,披上鹤氅。
萧明己踏上台阶的动作顿了顿,垂眸解下身上狐裘,呈上御前。
他和顾晚知一同躬身说道:“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赎罪。”
永顺帝审视的视线逡巡着衣着齐整、姗姗来迟的宁王和宁王妃,眸色阴沉,迟迟没有说话。
皇帝不发话,萧明己和顾晚知只得忐忑地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不敢抬头。
不知凛冽的冷风吹了多久,他二人才听到永顺帝意味深长的声音:“清宴殿走水,宁王竟如此悠闲自在,实在让朕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