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僧一》云也

29、死别

　　你有没有经历过至爱之人的离别？一开始并不会痛，只是到了某个特定的时刻才突然发现这人已不在了，日积月累，突然在哪一天爆发，意识到从此我的生命里你已是过客。
　　小德子慌慌张张来报时梁萧以为斐儿不过是又不舒服了，或许是节气所致，最近太子殿下总是身体不舒服，又说不上来哪里很严重。夜里睡得少，吃食上也进的少。太医院便把膳食都换成了药膳，尽量合他口味。只是越吃人越消瘦，梁萧愁，孝景帝急。只盼着这暑气赶快过去，想着天凉下来就好了。
　　刘瑾一眼瞧见屏风后的小德子，过来问他怎么了，小德子急的满头大汗，颠三倒四的讲不明白。刘瑾勉强听明白是莲花台出了事，他稳住小德子，低声附耳，告知梁帝。梁帝皱了皱眉，眼下这状况他也不好不在，侧过身和颜悦色的问梁萧：“念念，你一向不胜酒力，不如跟小德子去醒醒酒？”
　　梁萧顺着梁帝的目光看过去，小德子一脸慌张，立在屏风后正急的团团转。她心下一紧，小德子这个时候过来莫不是斐儿出事了！她果断起身，告退。座下的吐贺见梁萧神行匆忙的离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僧一第一次露出慌张的神情来，他虽然师从申不害，学了点医术，然药石一道他并不精深。只是他天分高，又见得多了，所以耳熟能详之下很多奇怪的病症他能一眼看出，很多世人知之甚少的药草，他也都了解。但眼下明德太子这情况他是委实不知道怎么办，吐血应该止血，但明德太子有心疾，那些简单粗暴的法子他又不敢用。太医们跪了一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些日子相处以来，他是喜欢这个来岁的少年的，看到他这样痛苦，僧一也心疼。而且梁萧很在乎明德太子，见到此情此景必然会难过，他不舍得梁萧难过。僧一悔恨起自己为何不跟着申不害多学点医术呢？也不至于到如今束手无策。
　　梁萧一路是跑过来的，她气喘吁吁地在斐儿的床前刹住脚，触目的血腥惊的她瞬间白了脸。少年吐血，年月不保，况且斐儿又是素来体弱的。
　　明德太子见她来了，勉强扯出来个笑容，“咳咳，念念，你怎么来了？今儿不是有使臣过来，你这么跑过来太任性了”
　　梁萧深吸了一口气，“你给我闭嘴！”
　　她耐着性子问身后紧赶慢赶跟过来的小德子，“小德子你说，昨儿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今天突然就这样了？”
　　小德子抹去脑门的汗，声音都带了哭腔“今儿早上起来，殿下突然说肚子痛，小的想着是不是吃坏东西了，就去请了章太医过来。章太医来了，说是殿下着了寒，伤了脾胃，给开了副药。小的亲自盯着人煎的，殿下疼的厉害，药又烫，刚好僧一师父来了，就给殿下吃了个药丸。疼是不疼了，可是后来小的服侍殿下用药，殿下喝了没两口就开始说不舒服，不想喝。还把小的赶了出来，小的哪能放心啊，就在外面守着。然后殿下没一会儿就开始喊疼，小的就赶紧让人去请太医，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殿下就开始吐血。小的也是急了，才跑去的雪晴苑。”
　　梁萧听完，扭身望住僧一：“你给斐儿吃的药丸，给我一丸。”
　　僧一愣了下，眼底波光闪动，他低下了头“师父给我的大罗丹，救急用的，就这一丸，没多余的了。”
　　梁萧胸口起伏不定，顿了一下“好，我信你。”
　　“淳儿呢？你跟着小德子去把太子殿下喝剩的药碗取过来。”
　　小德子赶紧上前“回郡主，药碗在这儿，”他从床边的楠木架子上取过来一个玉色的碗，里面还晃着小半碗药汁。
　　僧一往前一步，“这碗药我看过了，没问题的”
　　“念念，我没事，就是不舒服罢了，你别担心”
　　“你都这样了能不担心么？！你瞧瞧你现在的鬼样子！”梁萧恨恨的抹去涌出来的泪花，“你怎么就这样了？”
　　眼下的明德太子委实不太好，唇上毫无血色，一张脸青灰着，长发散乱，风一吹就能倒下去的样子。不详之兆啊，诸位跪着的太医在心底暗叹，然无人敢说出口。
　　“念念，我想睡会，你让他们都下去吧，你陪我会儿好不好”
　　梁萧挥了挥手，众人起身退下，僧一看了梁萧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还疼不疼？”
　　斐儿跟她开玩笑，“看到念念就不疼了”
　　“瞎贫”
　　“我让人把申不害喊回来，你坚持两天，他一定有办法。”
　　“嗯”
　　梁萧给他拨开额前汗湿的碎发，“这群太医简直就是废物，养着他们做什么！”
　　“是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从小到大多少回了，你别乱发脾气。”
　　明德太子忍者心头的剧痛，温柔的安慰梁萧。“念念，我睡一会。”
　　“睡吧，我守着你”
　　梁帝跟柔然和北狄扯完皮，早早的结束了宴席，来到莲花台。东阁，梁萧伏在斐儿的床头，听到动静抬起身。她揉了揉眼，看到是梁帝，赶紧站了起来。冲梁帝摇了摇手，两人挪步外间。
　　“小德子急成那样，斐儿怎么了？”
　　“皇叔父，念念有点害怕，斐儿的情况不太好，太医们也瞧不出来是怎么回事。我已经让人去请申不害了。”
　　梁帝神色一凛，“孤去瞧瞧去。”
　　床上的明德太子紧闭着双眼，一双手交叉在胸前，梁帝拾起给他放在被子里，入手只觉冰凉。他没稳住心神，手上的力道失了轻重。斐儿轻哼了一声，费力的睁开眼，瞧见是梁帝又闭了眼。
　　梁帝见他这般神色，心中大恸。
　　他站起身，对梁萧道：“念念，你先守着斐儿，孤去趟太医院。”
　　“皇叔父，我已经问过太医了，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僧一也不知道怎么办。”
　　梁帝摸了摸她的头，“无事，总要琢磨出个方子来，先吃着。”
　　太医院，领命候着的一众御医垂首侍立。
　　章守义是一直负责照顾明德太子的太医院之首，他颤颤巍巍的站出来，咬了咬牙：“陛下，恕臣直言，太子殿下的情形，只怕撑不过三日。”
　　！！！
　　梁帝料到明德太子这次会不好，但怎么也不至于有撑不过三天之说。他失了言语，斐儿身子骨怎么样他是知道的，但申不害都说了，斐儿至少能有20年寿元的，如今他刚刚过完十三岁的生辰！十三岁啊！
　　“可是有人毒害？”
　　“老臣并未发现有中毒之症，太子殿下病情突然严重，倒像是心有郁结，长久于心所致。”
　　“陛下！陛下！不好了陛下！”门外有小太监一叠声的跑过来，“陛下，太子殿下不好了！”
　　元德三年七月二十八日，大梁年仅十三岁的储君薨，谥号明德。
　　梁帝赶过去时，斐儿正靠在梁萧德怀里，他紧紧的揪住梁萧的衣袖，“念念...我...还没来得及长大呢......我多想...跟你一起长大啊”
　　“念念，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