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梦》水葫芦

2、故人

　　是夜，我在锦床上辗转，却没有丝毫睡意。不仅因为青楼本身的吵闹，更闹心的是耳边传来的阵阵女子欢爱时的娇吟。无奈，只好叫醒怜悠（我的贴身丫鬟），让她伴我下楼逛逛。

　　刚下了几层阶梯，便听见偏厅处传来一阵嘶叫声，哭喊声，冷笑声混杂在一起。

　　我一声冷哼，心想：定是哪个刚烈之人又在受皮肉之苦了。青楼什么不多就这个最多。真是无趣！我忽绽开了笑容，皮笑肉不笑。

　　“走吧，我们转去后院。”我对前面的开路的怜悠说道。

　　“是。”怜悠向偏厅看了一眼，心领神会地向右一拐。

　　“你们都是疯子！”拌着吵杂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钻入我耳朵，撞进我心里。

　　是她，真的是她。我把眼一眯。阴冷的目光直勾勾的定着偏厅的窗子。

　　“姑……娘，你……你怎么了？”怜悠忽然转过头来，畏畏缩缩地问道。

　　“没什么。”我阴笑起来，“我们回偏厅。”

　　仍有余惊的怜悠乖巧地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推开偏厅的门，我发现情况和我想的完全一样。她跌坐在地上，披头散发，身上密布伤痕；在他对面的是三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杏目圆瞪，手持长鞭。即使我在没眼知晓那鞭子周边泛的点点银光是一根根绣花针，那是一条扎满绣花针的鞭子。

　　“他们是周氏三姐妹，楼里的打手，为首的是周玉，左边的叫周铃，右边的叫周念。”怜悠挨近我，沉声说。
　　“哎呀！”怜悠一声惊叫，已捂上眼不敢再看这般血腥的画面。

　　这便是嫣然楼的规矩？可笑，真是可笑。

　　脑海里不禁涌现昨日下午进楼事嫣然楼的另一位当家——风华的话语和她意味深长的眼神。

　　“进了嫣然楼就必须守规矩。”

　　难道这般强制就是嫣然楼的规矩？！

　　“哈哈哈。”我冷笑起来，深邃的眼望着她们透出浓浓的不满。

　　站在左边的周铃似乎发现了我的目光，转过来怒斥：“你是哪房的丫鬟，竟敢在这儿撒泼！”

　　“大胆，我们姑娘可是清风阁的新主子。”未等我开口，好事的怜悠已站出来指着周氏三姐妹叫道。

　　她们听了，皆是一愣，还是周念最先感应过来，嘲笑倒：“昨个儿听说早空着的清风阁又住人了，还认为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原来也不过如此。”语罢，又用鄙视的眼色把我扫了个遍。

　　我冷笑，就这点招数？

　　嫣然一笑，我福了个半身后道：“忘忧自知貌丑无比，但自觉也比那盛气凌人的母老虎好点。”
　　“你！”周念气结，自知嘴上功夫定不如我，只得挥鞭想我打来。

　　我眼一沉，心里念道：来得好！看我怎么挫你的锐气！可，在鞭子还未接近我时，已有一个身影忽然挡在了我面前，我一惊，定睛细看，果是怜悠。未待我思考，一鞭七、八分力的鞭子就打在了怜悠的肩头。纤弱的怜悠哪经得起这样的折磨那？她痛叫一声，跌倒在地。

　　我瞥了一眼周氏姐妹，平静地扶起怜悠，把她托付给正打这儿过的小丫头，并交代他们好好照看。

　　“哟~一个贱命的丫鬟也值得那么上心？”周铃怪着声嘲讽道。

　　“哼！”我一声冷哼，转头想好好反唇相讥，忽见周玉向我这儿一甩鞭，一股厉气扑面而来，正要反击，转念一想：这张见证我痛苦的脸，还不如废了，就让它随过往去了吧。思忖间，鞭子已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血，慢慢地从伤口渗了出来，片刻染红了半边脸。偶然，一滴血落如眼眶，蒙蔽了视线却让我在一片红中看见许多往事。在恍惚中那三姐妹似乎走到了我面前，把头一扬。

　　“这就是惹我们的后果！”周念嚣张地说道。

　　疯，疯，疯，疯，疯，疯，疯了吧？是，我是疯了！疯了般夺过周玉的鞭，疯了般抽打着那三姐妹，周念、周铃愣了瞬间后也挥鞭向我打来，我疯了般奋不顾身，而过往不堪回首的记忆也疯了般席卷着我的神经。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右脸也疼了起来，我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
　　不由愕然，竟是她，是她。

　　我扬起了脸，直直地看着她，冷笑，愤愤道：“想打这一巴掌很久吧？”是，早在我不辞而别时，她一定就想打我这一巴掌了，她想，水凉月也想。否则，她也不会让绿萝来这儿。
　　她怔住了，我们就这样对立着，凝望着。

　　“你，是，谁？”她艰难地吐出几字。

　　我一抿轻笑，道：“我是嫣然楼里的妓女。”

　　她露出一副失望之样，螓首：“原来，你，不是她。”

　　我心中一动，想说什么却止住了，只道：“你又想起故人了吧？”

　　“是。”她望向敞开的窗子，眼里的惆怅又多了几分，低声道：“为什么要救我？”

　　我双眼一眯，淡淡地说道：“兴起。”

　　她恼怒，咬牙说：“这是什么原因？”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扭转话锋说：“敢问姑娘芳名？”

　　“绿萝。”她挥挥手，随意地回答道。

　　我笑了笑，心里默念，绿萝，你重新认识我吧，一个全新的我。我说：“我名忘忧。”

　　绿萝笑语盈盈，笑中又好似有什么复杂的东西。她说：“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