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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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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芷院里,闻喜雨看着脚下三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箱笼很是无奈。昨天大太太派人来说第二天要带闻喜雨姐弟去灵泉寺给他们的父母连做三天法事,这几天里他们一行人就要住在寺里了。于是魏嬷嬷和仙草忙得热火朝天地连夜收拾出三箱的行李。
“嬷嬷,咱们不过就是在寺里呆三、四宿,你们给我弄出这么多行李,倒好像要搬家似的。”闻喜雨好笑地嘱咐魏嬷嬷道:“快减了些去,收拾出一个箱子就行。”
魏嬷嬷一撇嘴,不以为然道:“姑娘不知道,寺庙里头清苦,除了姑娘的衣裳饰物外,这起居用的寝具被褥、面盆澡盆、梳妆镜盒等等东西哪一样不要带呢。往年太太们去寺里,每个人带的东西比这还多呢。咱们先备齐了,到时候才能有备无患不是。”
闻喜雨退让了一步:“好好好,那就依嬷嬷的,再多一箱,一共两箱,可不能再多了。”
“哎。”魏嬷嬷无可奈何,只得不情不愿应了,又急吼吼命人把箱子抬下去收拾。可不得着急么,现在都快辰时了,一会儿主子们请完安就该出发了。
看着魏嬷嬷火急火燎的背影,闻喜雨失笑,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仪表,才带着仙草往寿安堂走去。
寿安堂内,除了大太太外,清姐儿是第一个到的,此刻正端着碗枣泥杏仁露慢吞吞地喝着。见到闻喜雨姐弟俩走进屋子,清姐儿放下勺子笑道:“妹妹快来,今儿老太太这儿的枣泥杏仁露可好喝呢。”
于老太太噗嗤一笑,指着清姐儿嗔道:“原当你是个老实的,谁知也是个吃货!”
于大太太也拿帕子掩着嘴笑了起来。
闻喜雨给老太太和于大太太请安后,莞尔一笑,脆生生道:“老太太不知道,大表姐常跟我说,您这儿的枣泥杏仁露、芙蓉糕、一合酥这些点心可是一绝,我得经常过来,否则可就亏大啦。”
一番话说得于老太太合不拢嘴,用手连连点着闻喜雨的方向,笑骂道:“瞧瞧,瞧瞧,这些猴儿都盯着老太太我这点儿好东西呢!哎哟哟,还不快去给雨丫头也端碗杏仁露来,老太太我可不是那种藏私的人!”
于大太太见老太太高兴,也跟着凑趣儿:“还不是老太太这里的东西好,我也眼巴巴地等着想再添一碗呢。”
于老太太更是乐不可支,连连道:“你呀!你呀!也是个皮的!”
待请安回来,用过早膳后,闻喜雨去云松院接闻浩阳。走到院里,便见闻浩阳站在那儿,小大人似的皱着个眉头站在那儿,身后是四个大箱子,闻喜雨忍不住笑了起来。
闻浩阳见到闻喜雨来了,扑过去委屈地道:“姐姐姐姐,你瞧瞧,嬷嬷给我收拾得跟搬家似的。”
而魏嬷嬷看到闻浩阳的四口大箱子,懊悔道:“哎哟!我就说东西带少了,要不我回去再添点儿?”
闻喜雨忙拦住了魏嬷嬷:“嬷嬷快别去了,叫姨母等着不好,还是快叫婆子们把东西搬去车上才是正经。”
一句话说得魏嬷嬷和林嬷嬷又急吼吼忙去了。
灵泉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的几处寺庙之一,只是坐落在西山脚下,位置比较偏僻,从于府乘马车过去也要走上两个多时辰。
闻喜雨担心闻浩阳路途烦闷,便让他与自己共乘一车,车上只留了仙草照料。马车虽不算宽敞,但车内软塌靠垫、矮几茶具一应俱全。车轱辘宽厚结实,用厚厚的棉布包裹了,起到了一些减震的作用。可即使如此,当行走在不太平整的路面时,依旧有些颠簸。闻喜雨怕闻浩阳不舒服,便揽着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慢慢地,闻浩阳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中睡着了。
看着闻浩阳眼窝下方淡淡的乌青,闻喜雨知道这孩子怕是思念双亲,一夜都没睡好,心疼得叹了口气。
渐渐地,闻喜雨的脑子里浮起这身体原主的一些记忆,她看到记忆力那个温婉善良的女子是如何在自己生病时一口一口地为自己吃药,她看到那个温和儒雅的君子慵懒的坐在竹塌上一字一句地给自己讲解诗词,她看到中秋佳节,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坐在院子里吃着月饼,她看到……
忧伤逐渐缠绕在闻喜雨心间,泪水一滴一滴落在裙摆上。仙草看着眼前的姐弟俩,鼻子一酸,捂着嘴低泣起来。
在一名知客僧的带领下,马车缓缓驶进灵泉寺中,停在后院的一处厢房前。丫头婆子纷纷涌下了车,伺候着于大太太和闻喜雨姐弟下了马车。
知客僧见到于大太太,双手合十,行了佛礼,道了声“阿弥陀佛”后说道:“这一排的四间厢房早已打扫干净,寺中简陋,只能委屈施主一行人将就住下,明日的法事会由本寺方丈亲自主持。贫僧法号慧能,施主若有需要可遣了这院子里的小僧来支会贫僧,那贫僧就不多打扰了,阿弥陀佛。”
于大太太道了声谢,目送着慧能离去后,对闻喜雨说道:“我去找方丈探讨下明日的安排,这院子就留给婆子们收拾,你若有兴致,便带着阳哥儿在这寺庙的后院里转转。这寺里有几丛茉莉,这时节应当开得正好呢,让魏嬷嬷带你们过去。只有一点,无论什么时候,你和阳哥儿的身边都不能离了人!”
闻喜雨点点头,乖巧地应下了。
于大太太说得果然没错,此刻正是茉莉花开的好时候,一朵朵只有大拇指甲盖儿大小的白色花朵像满天星般点缀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绿中,花香浓郁得似乎连斑驳的红砖墙都染上了香甜的味道。更可喜的是,就在茉莉旁还栽着一棵粗壮的桂花树,树冠浓密得似乎连光都透不下来,可想而知,到了秋天,这寺里又该是怎样一幅丹桂飘香的绝妙佳景。
闻浩阳坐在桂树下的石凳上,胖乎乎的小手捻着桌上摆好的红豆糕吃,闻喜雨坐在一旁轻轻为他打着扇,而嬷嬷们则远远候在一旁,随时准备上前伺候。
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犬吠打破了这满院的宁静,一个黑影“嗖——”地一下窜到院子里,朝闻浩阳扑去,阳光下,隐约可见那黑影龇着嘴露出的森森白牙。
“啊!”周围的仆妇惊得忘了动弹,在她们反应过来尖叫着朝两位小主子扑过去之前,闻喜雨几乎想也没想地拦在了闻浩阳跟前,双手紧紧攥着手里唯一的武器——“一把团扇”狠狠地朝扑过来的大黑狗砸去!
“黑狼,回来!”只听从头顶上方传来了一个清亮的男声,黑狗一听到声音立刻不再纠缠,后退到一边。
这时魏嬷嬷一行人也都围了上来,检查闻喜雨有没有受伤。要是小主子被狗咬伤了,自己这些下人怕是等不到回府就会被大太太提脚卖了出去。
闻浩阳也反应过来,立刻跳下了凳子,抱住闻喜雨,哭着问她有没有受伤。闻喜雨只是吓出一身冷汗,团扇早不知被甩到哪儿去了,还好那黑狗只是扑过来并没有攻击自己,否则自己这小身板都禁不起黑狗的一爪子。闻喜雨心有余悸地安慰起闻浩阳来。
“抱歉了,我这狗怕是来找我的,结果闻到红豆糕的味儿就忍不住了。我这狗有些特别,除了肉以外,最爱吃的便是红豆糕了。”先前喝止住黑狗的少年,轻盈地一跃,从桂花树上跳了下来,虽然嘴里道着歉,可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歉意,反而让闻喜雨听出了一丝兴味。
只是,自己在这地方呆了这么久居然都没发现树上藏了个人,闻喜雨心里有些骇然。
眼前的少年挑了挑眉,扬起嘴角痞痞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倒是厉害,拿着把破扇子就敢扑上来,若是长大了怕是连老虎都敢打!”说着说着,这少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儿,哈哈笑了起来。
闻喜雨不想与这个十八九岁的小屁孩计较,本想自认倒霉带着闻浩阳赶紧回去,但眼前这个少年明媚的笑容却让她恍惚了一下。只见这个少年头上束着一顶雕花嵌玉的紫金冠,身着一袭黛色云锦长袍,腰间用青玉带围了,脚下干净利落地踩着一双乌黑的小战靴,再衬着他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的模样,活脱脱是一个古代富贵公子哥儿。只是他后领里斜插着的一把折扇,和脸上坏坏的笑容给这位小公子无端添上了几分痞气。
“纨绔!”这是闻喜雨的第一印象,可是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纨绔确实生得好看,好看到明明这么讨厌却让人气不起来。
可闻浩阳显然不这么想,眼前这个人放狗咬人,还笑话自己的姐姐,哼,这张笑脸真是越看越欠扁。闻浩阳虽然只是个小屁孩,却也被激起了保护姐姐的欲望,他皱起了自己的包子脸,骂了句:“坏人!”然后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去,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重重地推了一下眼前这个大坏蛋!
可是……
沈维贤虽然只有18岁,可常年习武让他的身板儿格外结实。一个5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把他推到呢,反而因为反作用力害得自己向后仰去。沈维贤下意识地托住了这个小男孩儿,防止他真的摔到地上去。虽然脚下是泥巴地,但小孩子若是磕着脑袋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闻喜雨被闻浩阳吓了一跳,见到他被那个纨绔扶住了以后,一颗心才放了下来,赶紧把闻浩阳接了过来,顺带也对这个纨绔稍稍改观了一些,看来这个孩子心地不坏,就是顽皮了点。
沈维贤又露出标志性的一笑,说道:“小的更生猛,趁早学点武,将来没准儿能当个小将军。”说完,从脖子后边取下了折扇,“刷——”地一下展开了扇子,一边摇着扇,一边领着大黑狗大摇大摆地走了。
见他走了,闻喜雨也准备领着闻浩阳回去,顺便对着魏嬷嬷她们嘱咐道:“既然我和阳哥儿都没什么事儿,那刚刚发生的事情就不必告诉姨母了,省的她跟着担心。”
仆妇们巴不得得应了,就算两位小主子没出什么事儿,可若是让大太太知道了,她们还不得被扒下一层皮来,此刻见闻喜雨有意按下此事,心里不由地十分庆幸与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