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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忏悔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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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内,以撒穿着神父的衣服,待在忏悔室里。
这是一个并不受欢迎的小宗教的教堂,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会过来。
以撒一向敬业,拿了别人的酬劳,不管酬劳是多是少,他都会认真工作。
隔着一块木板,以撒可以听到另外一边的一扇门打开了,有人进来了。
以撒正色,默默坐好。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听说,只有教徒才能忏悔的是吗?”隔壁的声音异常令人熟悉。
以撒一愣,随后他露出笑容,温声细语说道:“只要有信仰,人人都是信徒。”
“我就是说,我不信神。”
在教堂说这种话,是大逆不道。
“人不信神,总会信别的东西,信真理,信魔鬼,信自己逃脱不了的可悲命运,这都是信仰,某种意义上来说,人很少不是信徒。所以没有关系。”以撒举起手,一副演讲的姿态。当他所说完这句话,才发现现在无人能看到自己的表演,他默默放下手,继续正色坐好。
“那行。”忏悔室里的另一个人也是随便得很。
说完,两人之间又沉默了。
“嗯哼。”以撒意识到了,隔壁的人既然不信神,自然也就不知道忏悔的程序,“你要先说话,开头就说,神父啊,我有罪,然后就把自己的罪孽,或者说是迷茫什么的说出来。最后,你要说,神父,请求你的原谅。最后,我会代替神原谅你。整个流程就是这样的,你懂了吗?”
“懂了。”那人一板一眼地说,“神父,我有罪。”
以撒侧耳倾听。
“对于你来说,我的第一个罪过,大概是因为我不信神。”他说。
“神大都时候存在于迷茫的人们心中,你不信神,证明你没有什么迷茫的。”以撒掏出烟和打火机,随手点燃一根烟。
“你……该不会是在吸烟吧?不良神父。”
以撒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没有,我只是在帮信徒寻找光明,所以用打火机点燃了一瞬间的光。”
“那我继续了。”他说,“我是真的不知道神有什么用。我的父亲以前也不信神,因为他是真的没有迷茫的人。突然某一天,他就信神了。从他信神开始,他就……离开了我。”
以撒靠在墙壁上,吸了一口烟。
“你果然是在吸烟吧。”隔壁的人吐槽。
“按照规定,不能和你对话,只能默默聆听。”以撒说,“所以你不要老是惹我说话。”
“我没有关系,我比较想和你对话。”
“好吧。”以撒掐灭烟头。
“你总是提起你的父亲呢。”以撒注意到这个话题。
“不然我还能提起谁?”不是他看不起自己,但是他短暂的人生中,并没有多少人留下痕迹。
“谈谈你自己。”以撒颇有同感,“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会离你而去,只有自己不会。”
“好吧,我是个热忱、有信念感、善良诚实,就是你理想型的那一款。”
以撒:“噗嗤。”
就此,隔壁的人究竟是谁已经很清楚了。
“我从小的志愿就是当一个警察,为民除害。”他振振有词。
“这个也是因为爸爸?”
“毕竟,小时候我除了警察,什么职业也不知道。”温知夏真心在烦恼。
以撒表示:“你挺无知的,我小时候就知道很多职业了。”
“你是神父。”温知夏提醒他,现在自己的身份。
以撒笑了,然后闭上嘴巴。
温知夏继续说:“我真正决定当警察,是因为所有的警察都没有查到一个案子,所以,我觉得,只能自己上了。因此,我才去当的警察……是我父亲死亡的案子。”
“是悬案吗?”
“不,他们都说他的死因是心脏病病发。不过一个警察辞职以后去日黎郡当神父,随后心脏病发,怎么看怎么奇怪吧。”温知夏的声音减弱。
“嗯,奇怪奇怪。”以撒没有怀疑他的意思。
得到了以撒的肯定,温知夏说的更来劲了:“而且我的爸爸死后,我还收到了他的信,之后确实证实有人在他死后,还住在他的屋子里,不可疑吗?”
“嗯,可疑可疑。”以撒真实感觉到可疑。
“居然能和一个死人住在一起,那个人一定是个惊天动地的变态。”
以撒敷衍道:“对对对,一定是个变态。”
温知夏轻声说:“我是为了抓住他,所以才决定当警察的。”
以撒心念一动,随后有点震惊地抬起头。
他要怎么去猜想,温知夏那一瞬间的温柔?
“神父,我要继续说下去了。”温知夏突然冷静。
以撒的手伸出,抚摸着隔间的木板。他的手慢慢蜷缩,像是猫爪子一样,在木板上无声地挠了挠。刚才的那个话题,不能继续说说吗?
“总而言之,我一直为了当警察而努力,虽然中间稍微出了一点事,但是我依旧成功了。”
“中间出了什么事?”以撒觉得他省略的东西略多。
“在我的爸爸死后,我想要联系我的妈妈失败,然后外婆哭着来求我放过我的妈妈。然后我被爸爸的同事收养,他是个好人,但是没有办法帮助在学校被欺负的我。以及后面他准备结婚,但是带着我不方便,于是我为了不连累他,从初中开始,就是一个人生活。幸运的是,似乎有个有钱人愿意资助我读完书。”温知夏一口气交代完他人生中那些过去的事情。
“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哦。
“不过后面我发现我的爸爸有一笔保险金,所以我的生活也没有多大困难。”温知夏说,“不幸中的大幸啊。”
以撒静静听着。
现在,他真的像是一个称职的神父。
“接下来,我说说我为什么想辞职。”温知夏清一下喉咙,“请你认真听,不要再抽烟了。”
“在你想要认真祷告的时候,我已经把烟掐了。”以撒告诉他。
“起因是在一个出太阳的早上。”
一个普通的早上,温知夏接到了任务,一个小女孩失踪了。
当时,温知夏在一个组里,他是副组长。虽然是副组长,但是毋庸置疑,他才是那个团队的中心。基本上所有人都默认,等到下次调整职位,温知夏就会升职,相应的,现在的组长会往下调。
因为这心照不宣的原因,那个组长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温知夏。
温知夏不在意。不喜欢他的人多的是,败者的声音不足以引起人们的注意。
只是温知夏忘记了一件事情,生活是发生在现在式的事情。现在,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上司,这就是事实。
因为他和那个上司恰好在附近,于是一起去处理这一件事情。温知夏在车上联系同事,获取情报。
一个小女孩失踪。失踪的当时,她的父亲因为夜班在二楼睡觉,母亲在上班。小女孩有个姐姐,和朋友一起出去玩,所以那天比较晚回家。当姐姐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了妹妹的书包,但是妹妹却不见踪影。
可能妹妹出去玩了吧。
这么想着,没有人在意妹妹的踪影。
后面,等妈妈回家,做好饭,妹妹还是没有回家。
她家的妹妹算是比较乖的小孩,不可能在外面玩得这么晚。那时候,他们才终于慌张了。他们拨打了学校的电话,妹妹玩得好的同学的电话,但是大家都说,妹妹一下课就直接回家了,没有和他们出来玩。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报警了。
警察来了,没有找到小女孩的任何身影。
可能是感觉到事情越来越严重,于是他们打电话给附近的温知夏和他当时的上司。
警察的车停在门口,警车上的灯照耀着黑暗的地方。
温知夏在电话里面了解到了案情,对隔壁的上司说:“这是比较典型的诱拐案件,犯人又可能没有立刻离开案发地点的附近,我建议要么将附近都封锁起来,或者征求附近人员的合作,将可以用的监控都调出来,拍摄这一片地方。”
上司因为温知夏闹心得很,听到他说话,基本上是下意识反驳道:“你没有听清楚吗?离小女孩的失踪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跑才奇怪。”
“但是根据以往案件的经验……”温知夏还想要说下去。
上司突然发难,一把拽住温知夏的衣领。
温知夏一愣。
上司恶狠狠说:“我不管你以后会走多远,但是现在,我还是你的上司,当我说没有必要的时候就是没有必要。我好像没有教过你什么东西,现在就告诉你,不止是在一个小小的组里,以后你继续往上走,也一定会遇到比你等级更高的人。你要记得,当那些人让你闭嘴的时候,就是真的要你闭嘴的意思。”
温知夏的眼睛瞪大,没有反驳他。
这时候,从他的反方向,一辆黑色的车快速地从他们的旁边驶过。
温知夏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当你的上司让你闭嘴的时候,就是让你闭嘴。
温知夏毕竟也没有多大,他还没有应付过这样的情况。
一个犹豫,他沉默地在车上坐着。
随后,他们展开了调查。
很多努力就不说了,他们得出了一个令温知夏忍不住跑到洗手间,趴在洗手台呕吐的结论。
那一天,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黑色车辆,很可能就是载着失踪小女孩的车。他和那个上司都让那一辆车走了。并且,他们铺天盖地地找,也没有再找到有效信息。
一个小女孩就此失踪,他的家里人在警局哭得惊天动地。
“呕。”温知夏吐得胃海翻腾。
这是第一次,但不是唯一一次。
许多工作不是有信念就能坚持下去。
再加上,温知夏花费了许多的精力去追查他父亲当年的事情。一个辞职了的警察。但是他的档案被清理得几乎没有了。
温知夏的心突然空无一物。
当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知夏突然就待在了那个名头上很好,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前途的组了。
没有差。
温知夏感觉自己的警察生涯其实可以完结了。
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温知夏说出两个字。
但是这个词是非常有意思的,这代表了不一样的转折。
“现在有一份工作,我不担保可以很好的完成。不过,我确实久违地感觉到了,我想要继续做这份工作。”
温知夏说:“神啊,请原谅我,我的人生被恶魔蛊惑,我永远愿意跟在他的后面奔跑。”
以撒那边没有说话。
温知夏一脸疑惑。
“喂,你刚才不是说,等我说完我的话后,你会代表神原谅我吗?原谅呢?”温知夏催促他,“快点走完程序,我们去吃饭了。”
那边传开了门打开的声音。
温知夏保持着不解的情绪,随后也打开这一边的门。
当门敞开,穿着神父装的以撒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微微笑着,戴在脖子上的十字架倾斜。他说:“我代表恶魔原谅你。”
温知夏抬头。
教堂里的神像在俯视他们,高高在上,无悲无喜,任由人类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温知夏从忏悔室走出来。
以撒看见了他的脸,露出了心疼的表情,然后伸出手,抚摸他的脸。
温知夏一愣。
“你怎么一身是伤?”以撒的语气和他的动作一样轻,唯恐伤害到温知夏。
温知夏告诉他:“是抓犯人的时候受的伤。”
以撒准备撤回手。
温知夏开着玩笑,他按住以撒的手,对他撒娇:“神父,你可以施展神迹,将我身上的伤痛都变走吗?”
“我是神父,不是神。”以撒觉得很遗憾。
温知夏放开他手。
以撒将身上的神父服脱下,他一边将衣服放回去,一边问温知夏,“你想要吃什么?”
温知夏说:“都可以。”
从今天宣挚找自己开会后,温知夏就心神不宁。然后在快要下班的时候,他恰巧收到了以撒的信息。好像是楼上装修的人想要搞什么,怕会影响楼下的住户,所以来咨询意见。温知夏不在家,以撒刚好从隔壁出来,看到他,于是以撒就代为发信息询问温知夏。
温知夏收到以撒的信息,先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他不介意。接着,他问以撒见如果有空要不要一起吃饭。
以撒说可以,然后让温知夏来教堂找他。他找到了一个兼职,在教堂做神父。
“神父装很适合你。”温知夏夸奖道。
“哦,谢了。”以撒有点自豪,“其实我以前也做过神父的,不过最后我觉得我还是比较适合当老师。”
“什么老师?”温知夏笑呵呵地设下陷阱。
“普通老师。”以撒不上当。
温知夏说:“文莹莹也喊你老师。”
“那我确实是她的老师。”
“她学的专业,和你教的不一样吧。”温知夏吐槽。
以撒笑着转过身体,面向温知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文一典死的时候,我也在现场,当然在场的人都要调查一遍。”温知夏也不上套。
“我确实不是她的专业老师,但是她很喜欢来上我的课,平常也是老师老师的喊我,我也确实是老师。”以撒这么解释,“怎么?这一顿饭是那么不单纯的吗?”
“很单纯的。”温知夏斩钉截铁。
“那就不要问了,说点高兴的事情多好啊。”以撒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可以啊。”温知夏在脑袋里面搜寻让人高兴的话题,“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以撒回答。
“哦,那你有男朋友吗?”温知夏又问。
以撒觉得这两个问题很熟悉,于是,他又回答:“没有。”
“你真的不想要一个男朋友吗?”温知夏积极地进攻。
“你也真是执着。”以撒指着面前的商场,“今天随便在这里找点什么吃的吧,晚点我想在这里买点东西。”
温知夏想了想。
以撒觉得他想不出什么好东西。
“东西我买给你吧,你是想买什么?”
“我买给你吧。”温知夏点头。
以撒摇头。
“为什么?!”
以撒忍俊不禁。
他敢担保,温知夏之前一定没有追求过人。
最后,以撒自己买了东西,甚至还请了温知夏吃饭。
温知夏在一旁无奈地挠头,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进展成这样。在以撒去拿预订的美瞳的时候,他靠在门口,望着人来人往。
“小博!”突然间,有人大力拍他的肩膀。
温知夏下意识抓住那个人的手。
“啊,认错人了。”男人看到了温知夏的脸。
“我不算大众脸吧。”温知夏听到他的话,放开他的手。
他何止不是大众脸,还是鹤立鸡群。
男人一愣,随后不好意思地道歉,接着习惯性拿出一张名片给温知夏。“你好啊,我是卖保险的。”
温知夏立刻拒绝他:“我不想要保险。”
“啊,我也不是要卖保险,就是说,要是可以做个朋友……”男人还有点羞涩。
温知夏鄙视这个人。来了来了,卖保险的都会说这句话,说先做个朋友,最后的落脚点一定就是卖保险。温知夏勉勉强强接下名片,希望男人就此离开。
“我们可以加个朋友吗?我的账号可以搜我的手机号码,就是名片上的电话号码。”男人热情地自我介绍。
温知夏修长的手指夹着名片,稍微翻转。
看来男人为了业务,真是豁出去了。
温知夏抬头,同情地看了男人一样。
男人还在喋喋不休,最后的落脚点是,交个朋友吧。
温知夏说:“但是我真的不买保险。”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男人烦恼,“所以我有时候真的很烦我的职业。”
“你们在做什么?”以撒的声音传来。
温知夏没有回头,很果断地回答道:“卖保险的。”
男人:“……”
不能说这话是错的,但是很想要纠正一些什么。
“那走吧。”以撒指着前面的路。
温知夏对男人笑着摆手,随后将名片塞回口袋。
“记得打电话给我啊!加我的好友啊!”男人不死心地在温知夏的后面大喊。
以撒先走在前面。
“现在卖保险的真拼。”温知夏感慨,追上以撒。
当他看到以撒的时候一愣,以撒的眼珠子变成黑色的,应该是因为戴上了黑色的美瞳眼镜。
“名片。”以撒朝温知夏伸手。
温知夏傻傻地把名片给他。
以撒把男人的名片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你做什么?”温知夏不懂。
“我想要买保险。”以撒这么解释自己从温知夏的手中截掉名片的理由。
温知夏点头。
原来如此。
“话说回来,关于你新工作的事情。”以撒这时候才想起温知夏在忏悔室说的话,“你要接受吗?”
“哦哦哦,那个工作啊。”温知夏说,“其实我早决定好了。”
以撒在等他的回答。
根据温知夏的回答,他会选择继续住在现在的屋子,或者根据魏知孰的建议,离开温知夏的身边。
“我会去工作的。”温知夏从来就不是拖拖拉拉的人,“也许你不知道,那是很好的工作。”
“是吗?”以撒失笑,“你不想当小白脸,找富翁了吗?”
“当啊,如果你有好的对象,可以继续介绍给我。但是,有对象的,就不要再介绍了。”温知夏按住额头,他想起被蓝斯遇拒绝的暴击。
以撒拢了拢外套大衣,奇怪地看向他:“你说你喜欢我。”
温知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冷静地说:“生活艰难啊。”
“不正经。”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家了。
关上门的一瞬间,原本脸上挂着温柔笑容的以撒立刻就不笑了。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名片,用手撕成了碎片,然后扔到垃圾桶。
回到家的温知夏也在撕纸,他将自己打好的辞职信的草稿撕了。
同一时间,一架飞机在笼城的飞机场着陆。
一队人从飞机上下来。
“主教,小心。”前面的人在保护一个青年。
夜空星星闪烁。
金发碧眼的神父无视一切,慢慢来到平底上。
“亚弥主教,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来这里传教!蓬荜生辉啊!”来迎接他们的人很多。
亚弥不言不语,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就继续往前走。
来接人的众人有点尴尬。
不过这个撒弥教的重要主教究竟为什么要来笼城?真是让他们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