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之玫瑰三愿》林飒

34、玫瑰三愿（三十四）

　　石磊兜兜转转闹了大半夜，终于赶在天亮之前到家。为着昨夜刚经历一场死里逃生，石行长勒令他休假一个礼拜，因此倒不必担心影响工作。只是石磊本不想为着这一点小事耽误正事，也不想让银行里有什么流言蜚语到处传播。事实上，无论是作为一个富家子弟还是年轻人，石磊都是个极好玩之人。只是玩归玩，但对于学业和工作却从来不敢有丝毫松懈，这亦是石磊将自身与等闲纨绔子弟区别开来之处。介于此，石磊能年纪轻轻地坐上银行襄理的位置，虽有父亲的提携，更有自身的业绩。只是在外人眼中，石行长的儿子，就是天生的黄马褂，无论他有多努力，在裙带关系之下，都可以一笔勾倒。当然这样的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这世上优秀的人才千千万，出人头地的又有几多。而如今他本人并无大碍，却请了一个礼拜的假，难免要被人议论。只是这父命难违母命亦是难为，架不住石太太在他耳边哭哭啼啼：“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叫人不省心，一点也不体谅父母。”石磊只觉世上男子最怕的就是女人哭，尤其是母亲对着儿子哭，能从怀胎十月哭起。石磊无奈之下，只好顺了父母的心意。
　　但当天夜里，石磊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却迟迟无法入眠。想起警察厅里依萍的种种表现，石磊本能地觉得依萍并不是所谓的受惊过度。他与依萍相识也有一段时日，自觉依萍是个临危不乱，胆色过人的女子，虽然任谁杀人心理都不会好受，但依萍断不至于受刺激到那个程度，倒像刻意在隐瞒些什么。石磊越想疑点越多，恨不得打电话给依萍做个求证。只是半夜三经的这个电话自然不能打。只好翻身起来，取出纸笔，将事情前因后果想了一遍，慢慢地出现了轮廊眉目。而石磊所猜测的，在次日一早得到了证实。
　　警察厅厅长早早登门拜访，将连夜审讯出来的成绩巨细靡遗地向石家汇报了一遍。原来这四人都是一个名叫魏光雄的帮派人物底下的小喽啰，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凭着心狠手辣已经展露了几分头角。难得老大器重，派了副手李天明亲自交代任务，事实上，李天明本是安排了五个人。这五人一开始也顾忌白玫瑰是秦五爷的人，都有些许迟疑。但李天明这次出手极其阔绰，十个明晃晃的现大洋就把他们的顾虑彻底打消了。毕竟他们只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真抖搂出来还有人顶着，可怨不到他们头上。因此，他们就依着李天明的计划，一人负责抢包调虎离山，四人负责绑架陆依萍到废园施暴。
　　听到此处，石家人心理不由一个咯噔，幸亏厅长旋即打消了他们的疑虑：“幸亏当时陆依萍的男朋友何书桓及时察觉有诈，赶回来救人，因此陆依萍方才有惊无险，只受了点皮外伤。”石行长和石太太听到如此说，方暗自松了口气。这口气一半儿是为依萍松的，一半是为石磊松的。虽然石家人是文明人家，并不会因依萍遭逢劫难清白有损而瞧不起她，但是在内心的深处，倘若真发生了这种事，难免要为依萍和儿子难受。
　　“这些人打了白玫瑰之后就躲藏起来，想着风声过去了再出来。谁知，秦五爷对白玫瑰被打一事十分重视且不依不饶，黑白两道上的调查一直没有停止过。凭着这架势，查到他们头上是早晚的事情。因此魏光雄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跑路到南洋去。他们这一番逃亡，路上曲折也不必多说，只是终究没有跑路出去，还折了一个同伙，其余四人也彻底成了亡命之徒。”警察厅长自然知道石家和秦五爷的关系，但是有些事情却是彼此心里明白，面上总要装做不知：“他们早已盯上石少爷回家的路线，只等昨晚下手。巧的是，石少爷不知何故，竟然将车停靠在路边，而停靠之处就在他们埋伏之处附近。只是他们千算万算却算不到石少爷的车里竟然坐着白玫瑰，更想不到白玫瑰竟然随身带枪。后来发生种种，自不必多说。”
　　客客气气送走警察厅长之后，石太太猝不及防就哭了起来，原想着这不过是个意外，谁知竟然是石家树大招风，惹人惦记。再想着儿子三五不时地就跟一班朋友在舞厅里玩得整夜整夜的不回家，竟然一直没有真正意识到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忍不住眼泪就噼哩叭啦地滚落下来，一边哭着一边还不忘絮絮叨叨地数落儿子。
　　石行长心中亦是一阵后怕，又给妻子哭得更添烦乱，但此时又不是发作的时候，只得蹙着眉头抽着烟，一言不发。
　　石磊的心乱如麻比起高堂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反倒要故作镇静，自己说自己吉人天相。方哄得母亲破涕为笑，父亲面色和缓。又想着依萍不知怎样了，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去看看她才能放心。
　　按着石太太这会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心态，是极不情愿儿子出门的。但知子莫若母，倘若不让石磊去看看心上人，他今天一天都不会好过。只得勉强答应儿子所求。但送儿子出门时又千叮呤万嘱咐无论如何要早点回家，记得给家里打电话。想想又道：“还是不要自己开车，还是让司机送去送回比较安心。”
　　石磊笑道：“妈，你别太紧张，这青天白日的不会有事的。再说，我可带着枪呢，可不比司机可靠？到依萍我打电话给你，回家之前我再打电话给你。”
　　谁知越是怕事越是有事，在陆家遇到王雪琴撒泼，在自家门口又遇到若萍守株待兔，终于想尽办法才把这个不定时炸弹平安送回家，回来的路上又撞见尔豪这个火药桶，一来二去几乎闹到天亮。
　　此时看着客厅里灯火通明，石磊暗自自责：“想是母亲见我晚归，特地等我。”思至此，石磊心里颇为愧疚，放着母亲在家里担惊受怕，尽帮着人家瞎张罗。
　　进门一看，果然母亲斜倚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只披着薄毯，想是彻夜等着儿子，身体支持不住就睡过去了，石磊越发的心里歉疚，轻轻地走到母亲身边坐下。
　　虽然石磊脚步很轻，但是石太太仿佛听到了，一下醒了过来，见石磊坐在自己身边，揉揉惺忪的睡眼道：“你这孩子，回来了也不叫醒我。”
　　石磊道：“妈，你怎么睡在这，着凉了可怎么好。”
　　“壁炉的火旺着，不会着凉。”石太太说完想起自己等在这里的原因，轻轻拍了儿子一下，嗔怪道：“还不是为了等你。你这孩子，真叫妈妈不知怎么说才好，刚出的意外，不说在家里休息，还一个劲的往外跑，也不想想爸爸妈妈会有多担心。”
　　“让爸爸妈妈担心了，真是对不起。”石磊歉疚道：“我保证，以后一定早早回来。”
　　“说到做到才好呢！”石太太欣慰又不相信地笑道：“不先做好‘护花使者’护送陆依萍回家，你舍得先回来，我可不信。”
　　石磊脸一红，道：“妈，我这护送的不是你未来的儿媳妇嘛！”
　　“说得好像是为了我才这么做似的。”石太太一笑，旋即正色道：“咱们可先说好了，你想娶陆依萍爸爸妈妈让你随心所愿，可是大上海的工作一定要尽早辞掉。”
　　石磊道：“妈，这事可不能急于一时，我和陆依萍八字还没一撇呢，没资格跟人家说这些。”
　　石太太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什么叫八字还没一撇，你都立定主意要娶她了，怎么会八字还没一撇呢。”
　　石磊笑道：“我是想娶她，可人没答应嫁给我呀？”
　　“什么？难道她对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石太太吃了一惊，在她心中，自己的宝贝儿子样貌、人品、才干、家世样样比人强，可没有什么她儿子配不上的女人。
　　石磊笑道：“妈，这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儿子再好，也总会有人不喜欢的。”
　　“我不相信，谁要是不喜欢你，那准是她没有眼光。”石太太怜爱地看着儿子：“我儿子这么英俊、这么温柔、这么有才干，家世还这么好，就跟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似的，我可不相信有谁会不爱上你却爱上别人。”
　　“妈，你对我这么有信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我保证，陆依萍一定是我的妻子，你的儿媳妇。”
　　“说得陆依萍跟什么宝贝似的，人人抢着要。”石太太笑道：“我可觉得陆如萍的条件更好呢！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能接受陆如萍的家人，却能接受陆依萍的家人。虽然她们同父异母，可都姓陆，哪个家出事了，另外一个家都是要受影响的。”
　　石磊道：“妈，这就是那句话了，各花入各眼，陆如萍样样都好，可我就是喜欢依萍，情之所钟，这本是毫无道理的事情。”
　　石太太一生的爱情经验都是从爱情小说里读来的，在她心中，爱情就是超越阶级，不分贵贱的。虽然生活的经验偶尔也会提醒她门当户对的重要性，但是轻而易举地机会被儿子的爱情理论给打败：“好，好，好，妈妈相信你的眼光，你喜欢的女孩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啦！”
　　“谢谢妈妈！”石磊开心地笑了起来，又问道：“爸爸呢？”
　　石太太这才想起石行长，蹙眉道：“你爸爸在书房，等着审你呢！偏你又这么‘早’回来。不知你爸爸现在醒了没有。”
　　石磊心知爸爸可没妈妈这么好说话，如此等他定然是有一翻慎重其事的话要谈。石磊道：“妈，看一下我的样子可还好。”
　　石太太仔细地给儿子整了整头发和衣服，道：“先洗把脸再去见你爸爸。”
　　石磊到房间里简单地洗漱一下，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并没有萎靡不振之处，眼里也没有明显的红血丝，料想这样子不会惹父亲不快，这才去书房见父亲。
　　石行长的书房设有卧榻，有时读书乏了，就在卧榻上小憩一伙儿。石磊小时候便由石行长抱着在书房里读书识字。长大后，石磊有了自己的书房，倒少往石行长书房里去了。石磊轻轻敲门，门里却无响应。石磊料想石行长是有心要教训自己，也不敢再三敲门。只得垂手恭立站在门外，直至下人端来了梳洗的清水毛巾与早餐。
　　石家自诩文明人家，讲究平等，因此对下人都采取了十分尊重的态度。所以石家的下人也敢开主人的玩笑。见石磊挨罚，进出的下人都给他使眼色，报告石行长的心情。石磊料想爸爸并未生气，心里放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