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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结友 ...


  •   洛阳至长安的驿路极为宽敞,因到了科考时节,各地举子纷沓而来,骑驴的、骑马的、坐车的、走路的,三五成群,川流不息。而往返两京的邮驿、官员、商客和游人,不知怎的,今日也格外多,汇成一道道人流,喧嚣四起,热闹非凡。

      这种情形下,墨龙驹自然跑不出速度,韩冲只好带着灵妙慢慢悠悠向前。韩冲抱怨:“原以为再有一日一夜便能抵达长安,现在看来至少两三天。”灵妙道:“两三天就两三天嘛,人越多越安全。”韩冲道:“早一刻见到了空神僧不是更安全?你看这样可好,找个驿站歇息歇息,白天不走了,咱晚上赶路。”灵妙直摇头:“表,太累着黑子了,你不心疼它我还心疼呢。”

      “表”就是“不要”的意思,小和尚学了不少现代汉语和网络词汇,越用越喜欢,越用越熟练。

      韩冲心里其实也舍不得爱马辛苦,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强求。路过一家驿站,见行人纷纷驻足,前方道路较为空旷,便抓住这个空档跃马疾奔,跑了小半个时辰,又遇人潮这才放缓步伐。

      灵妙道:“你再怎么赶也节省不了多少时间的,慢慢走看看沿途风景多好,顺便教我骑马。”韩冲道:“重点是教你骑马吧。”灵妙笑嘻嘻道:“教是不教?”韩冲道:“教,教,教!哪敢不教,你是我的小祖宗。”自从认他为弟,鬼使神差一般多了几分宠溺之心,欺负捉弄之余,还学会了哄。

      一红一黄两匹骏马走在二人前头,骑者均甚为年轻,听到他们说笑声回头张望,不约而同“咦”了一声。韩冲见怪不怪,他和灵妙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目光,只当多了两位仰慕者。却听骑红马者赞道:“好一匹神驹。”骑黄马者道:“神清骨秀,器宇不凡,比你的汗血马似乎更胜一筹。”骑红马者道:“有那么夸张么,虽然也是异种,总觉得稍显单薄。”骑黄马者道:“那不叫单薄,圜一身之肉骨,系五脏之精神,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称之为天马亦不为过。”骑红马者道:“别耸人听闻啊,我跟他比比马力,输了我给你当马儿骑。”

      韩冲“哼”了一声,心说:“轻狂小子,眼中只有马没有人么!”定睛打量,见他们与自己年纪相仿,均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但黄马少年多了几分英武之气,身材高挑,潇洒挺拔;红马少年则颇为瘦小,蜂腰猿背,貌若妇人。韩冲白了红马少年一眼,暗骂:“娘兮兮的,伪娘!”

      红马少年忽将目光移到韩冲脸上,漫不经心的眼神亮了几亮,再看灵妙,灿然一笑,道:“马不俗,人亦不俗。”韩冲又“哼”一声,心道:“好吧,算你有眼光。”

      红马少年转向同伴,问道:“我输了给你当马儿骑,你输了呢?”黄马少年一脸的不耐,嘀咕道:“别闹。”红马少年坚持道:“不行,一定要赌,非赌不可。”黄马少年挑眉道:“我不想骑你。”红马少年怪笑一声,问道:“那你想骑谁,微尘?”黄马少年急道:“喂,斯文点!”红马少年哼道:“大家都这么熟了,何必遮遮掩掩。瞧你这点出息,朝思暮想那么多年,说一句‘我喜欢你,我想跟你洞房’,怎的跟要了小命似的……”黄马少年甚是气恼,喝道:“窦安,你能好好说话么!”红马少年不服道:“我有不好好说话?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想要和她洞房,不想要骑她?”

      韩冲“噗嗤”一声,心道:“这小子好不狡黠,三言两语就把概念偷换过来了。”忍不住插话道:“喜欢一个人也可能想要被骑。”红马少年眼珠子一转,点头道:“有道理,那姿势也蛮销魂的。”韩冲哈哈大笑,觉得这个伪娘一样的少年甚是有趣,貌似也是个爱开玩笑的主儿,大合自己脾胃,便道:“郎君果然是道中翘楚,经验丰富的很呐。”红马少年端正神色,一本正经道:“惭愧惭愧,略解三味,得君一赞,从今往后,加倍努力。”

      韩冲笑得收不住声,纵马上前,与他们并排而行。他自小缺少玩伴,在悟真子极其严厉的管教下,本性被压抑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初出茅庐遇见灵妙,心底那朵跳脱随性的火苗终于点燃,此时又遇红马少年,不拘礼法,直来直去,毫无矫揉做作之气,不禁深为之喜。

      黄马少年摇头道:“你啊你,叫人怎生数落是好……我怎的会和你这种没脸没皮的家伙做朋友……”红马少年斜眼望天:“你以为我想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躲都躲不掉。都怪你家大人,干嘛非得和我家大人套近乎,一套数十年,厮混得烂熟。”黄马少年道:“说反了吧……”红马少年抢道:“反什么反,我家大人年长,资格最老,是前辈,敢不承认么?”

      黄马少年语塞,不想睬他,拱手向韩冲道:“鄙人霍准,排行第七,敢问兄台尊姓大名。”红马少年道:“喂,你只介绍自己,不介绍我,什么意思!”韩冲道:“他先前不是介绍过你了嘛,你叫窦安,排行……”窦安道:“第五。”韩冲笑了:“鄙人姓韩名冲,排行第九。这是我弟灵……韩灵妙,排行第十。”灵妙腼腆地打招呼:“二位郎君好……”生人面前老毛病又犯了,轻声细语,说完小嘴抿得紧紧的。

      四人交换年齿,不用说,灵妙最小,韩冲居长,霍准次之,窦安再次之,但韩、霍、窦三人论起具体出生年月,相差还不到三个月。窦安道:“五、七、九的排行,岁数却是倒过来的。我叫你九兄,你叫我五弟,听起来怪怪的。”霍准道:“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还五弟呢,叫一声五郎都算恭敬的了。”窦安道:“那你叫我‘五儿’、‘小五’什么的,岂不是五体投地大礼伺候了?”霍准呸道:“极度蔑视之。”灵妙嫣然,心道:“他俩斗起嘴来比哥哥与我有过之无不及,以哥哥的性子,多半喜欢。”果然听韩冲道:“何不直接叫韩九、窦五,什么郎郎君君、兄兄弟弟的,忒也见外了吧。”窦安喜道:“你这人真爽快。”

      在唐朝,姓加排行的称呼多用于亲密友人之间,便如今人叫“猪头”、“狗蛋”之类的绰号。霍准、窦安衣饰华美,人物风流,骑的马儿更是千里挑一的宝马良驹,韩冲不觉生起结交之心,问起他们的去处,得知是长安,心中一乐,但是转念间想起了然的托付,只好叹道:“可惜我有要事在身,急于赶路,这一程怕是不能与你们结伴了。”灵妙道:“说好了晚上休息的。”韩冲道:“走到子时再休息。”

      霍准道:“过了前方的驿站,有条小路可以节省些里程,我们陪你一道吧。”窦安道:“咦,假公济私,等不及了么?”霍准没好气道:“只想与良友多聚一段时日,你想太多了。”窦安道:“此是真,等不及亦是真。”霍准恼道:“我可警告你……”窦安道:“我闭嘴。”

      两人一番对话听得韩冲、灵妙莫名其妙,见霍准板着脸,也不便多问。韩冲岔开话题,谈起长安之行的目的。窦安道:“我们家在长安,外出游历了一番,因为思乡心切,不得不提早打道回府。”霍准道:“九郎你呢,这么急地赶去长安,有什么为难之事?用得着霍七的地方,但说无妨。”言辞诚恳,脸上露出关心之色。

      韩冲有些为难,虽说拿他们当朋友看,但毕竟初识,个中缘由可不敢据实相告,特别是牵扯到灵妙的身世,了空、了然如此谨慎,足见涉秘甚深,关联不小。

      灵妙替他解围道:“我们与平康里菩提寺的了空方丈有约,不想误了时辰。”霍准吃了一惊,问道:“神僧了空?你们认识他?”窦安咋舌道:“当今圣人都不敢轻易骚扰的高人,你们居然想见就见。”韩冲道:“十郎与神僧有些缘分,我是慕名已久,没有见过他老人家,此次进京赶考,正好了此心愿。”

      霍、窦二人更是吃惊,科考是每个读书人毕生奋斗的目标,由于考题极难,录取名额有限,应试者们往往活到老考到老,年复一年积累,鲜有韩冲这样的少年人能够进京应试。窦安一脸的崇拜:“原来你是位大才子,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哇!”霍准也着实敬重:“我不知要熬到多少岁才能获此资格,还请兄长多多指教。”窦安叹道:“我是商籍,毕生无望了……你们高中后,可不许忘记我啊。”

      唐时社会阶层分为士、农、工、商四等,其社会地位,士为最高,因为皆是为官者,农民的利益最受重视,名誉最好,工、商则贱之,而以商者为尤。是以科举考试只允许士与农的子弟参加,工、商籍的都做不了官。窦安鲜衣怒马,看似官宦人家儿郎,不料竟是商籍,一时自惭形秽,低着头闷闷不乐。

      韩冲对此丝毫不以为意,终究是个现代人,岂受古人观念束缚,当下咧嘴笑道:“做个好人,便带你一起飞黄腾达。”窦安大喜,抬起头指着远处道:“驿站到了,咱们喝点水稍作歇息,我领你们走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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