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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拾事 置之死地 【张起灵视角】 ...

  •   张起灵伸手一把接住从吴邪手中滑落的帛书。这个动作略微牵动了左腿的伤口,但是他面无表情的压下了从腿骨窜上脑门的刺痛,淡淡的将帛书收在怀里。
      面前的解雨臣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妥,只是那紧绷的肩部线条泄露出一丝焦虑和戒备。黑眼镜看上去就很不妙了。
      张起灵瞥了一眼黑眼镜腹部殷红的绷带,心道这伤的地方不好,腹部的纵深伤很难有效的止血。这样下去撑不到两个时辰。
      必须速战速决。
      他迅速的观察了一下这条笔直的香糕砖墓道,抬手指了指右边:“主墓室的方向。”
      “啊~成堆的明器正在向我们招手~”王胖子一听到主墓室就兴奋了,一扫在暗道里的疲态,两眼放光的盯着其他人,“同志们,冲~”
      黑眼镜有些苦笑的看着自己和张起灵的情况:“我和哑巴冲起来有点困难,要不就有劳胖爷您给蹚雷?”
      王胖子倒是很有义气:“这是应该的嘛,小的们,跟着胖爷,都利索着点!”
      闻言,吴邪那双软软的手就自动的搀住了张起灵的胳膊,带着他走起来。张起灵侧目,看着他那圆润的脸上一片义不容辞的认真劲,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其实他这搀扶的方式完全无法借力。
      思及此,张起灵回过头去,只见走在他们身后的解雨臣显然就非常老道,撑扶黑眼镜的方式很是到位,准确的架住了他左半身的三个支力点,两人走得相对平稳。
      解雨臣抬眼,立即看出了张起灵其实差不多就是自己在走路,淡然道:“张团长还真是有着怪物一样的恢复能力。”
      张起灵却好似没听见,视线移到黑眼镜身上:“怎么弄的?”
      黑眼镜哂笑一声,却似乎牵动了腹部的伤口,呲了呲牙:“我和花儿爷走岔了道儿,被逼进了耳室。一屋子的山臊,凶得很呐~”
      “山臊?”吴邪瞪圆了那对儿水雾眼,眨巴眨巴的看着张起灵。
      “北方人才叫那个山臊,你们南蛮子喜欢管那玩意儿叫雾猴子,”走在前面的王胖子却抢着发话,“养在酸水里守墓的东西,邪性的很,跟没皮的猴儿一样,还偏偏长着人脸,胖爷最恨他们那爪子了,见着什么都往死里挠。”
      “这个墓里的山臊很不寻常,好像有组织一样,目标非常明确。”解雨臣若有所思道,“小邪,那帛书上有没有说这是谁的墓?”
      “没有明说,只说是一位国公。”吴邪扭头回答解雨臣的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唇堪堪擦过张起灵的脸颊,也没有注意到小哥扫过他唇珠的视线。
      “宋时期的国公一般都是有军功的,门下懂风水的清客也多,设计的这个墓非常有条理且风水明晰,所有的设置似乎都是在保护主墓室。。。”解雨臣顿了顿,“主墓室里面的东西一定非常珍贵,但是绝不好拿。”
      “嘿嘿,看样子是真不好拿,”黑眼镜抬手指了指前面,“我们刚才是不是已经走过这里了?”
      闻言,所有人立即停了下来。张起灵细细一看,皱起了眉。是的,约一刻钟之前他们就是在此处碰头的,右侧的暗道还在。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左右转向过,如何竟似又重新绕回来了一般?
      “小哥,”吴邪脸色有些发白,“这是鬼打墙?”
      胖子的脸色也不好看,摸出了随身的□□,对他们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下,胖爷再走一遍。”言毕就快步走入了黑暗的墓道中。
      黑眼镜倾身背靠在香糕砖墙上,脸上挂着少见的疲惫。张起灵和他相识十年,自是见过彼此无数次的大伤小伤,但是这次似乎特别糟糕。
      当然,他压下那一阵阵从腿骨传来的撕裂般的刺痛,自己的情况不比黑眼镜好到哪里去。张起灵侧目瞧了一眼吴邪有些发白的圆脸——
      至少要保吴邪平安出去。他下意识的伸手按住了黑金古刀的长柄。
      很快,胖子的身影就从他们背后出现:“他奶奶的,真的绕回来了!”王胖子满脸的惊异,“爷什么时候拐的弯儿?这斗真他娘的够邪性。”
      吴邪皱着眉略一思索,道:“爷爷的笔记里提到过这种鬼打墙,说是寂寞的尸胎留住土夫子的方法,必须把尸胎除了才能走出去——”
      “胖爷我刚才又溜了一圈,连个小尸鳖都没看着,哪来的尸胎?”
      “尸胎肉眼看不见的,爷爷的笔记里说,可以用犀牛角烧粉找到尸胎。。。”吴邪咬住了下唇,心里明白此刻有人随身携带犀牛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用犀牛角。”张起灵却道,一个眼神示意给黑眼镜。
      黑眼镜会意的笑了笑,立即从解雨臣手里拿过了煤气灯。张起灵抽出黑金古刀,二话不说往自己的手心上划去——
      “小哥你干什么?!”吴邪的声音半是惊讶半是不忍。
      成串的血珠迅速滴落煤气灯顶上的凹盘,火焰炙烤下,盘中的血液很快沸腾蒸发,一股明显的香味飘散开来,清新而特别——
      “你血里有麒麟竭?”解雨臣难掩惊诧。
      “嘿嘿,花儿爷没看出来吧,哑巴可是个宝,这一小盘子血多少人出了金山银山都求不到——来,胖爷,提着灯到处晃晃,有尸胎一定能看见。”黑眼镜将煤气灯交给胖子,仍旧靠在墙上休息,慢悠悠道:
      “几年前我和哑巴去了一次长白山,下的那个斗里也遇到这种鬼打墙,连四阿公都没了办法。哑巴当时煮了有两碗血,总算把那个大头尸胎熏了出来,一票人才没有全折在那里头。”
      张起灵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一脸不高兴的吴邪嘟着嘴帮他的手绑绷带:
      “吴邪,太多了。”他看了看即将被裹成纱布梭的左手,淡淡道。
      吴邪咬了咬下唇,这才住了手,却还是有些气鼓鼓的不愿意看他,似是怪他太不把自己当回事。
      张起灵恍惚的觉得有一丝飘渺的愉快从心底泛了出来,刚要开口却听到胖子那不容忽视的沉重脚步声:
      “小哥,你这血香味都快把胖爷熏死了,连根尸胎毛都没看着啊!”王胖子有些心急火燎起来。
      “难道不是尸胎作祟。。。”解雨臣思索了片刻,“小邪,那帛书上是怎么说的?”
      吴邪摇了摇头:“帛书上明确画出这条就是通往主墓室的通道,但是对主墓室却非常含糊其词,我研究过好几遍都看不出线索。”
      “有没有可能是个臬斗?”黑眼镜思考道,“整个墓以主墓室和耳室为支点,墓道不停上升下移或变换出口,只有特定的时间点才能开启通往主墓室的口子,其他时间就只能在墓道里转悠?”
      “不太像,”解雨臣指了指右侧的暗道说,“我也想到这一点,一直留意着这条暗道,小半个时辰了从未移动过,不是臬斗的样子。”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吴邪缓缓道,“我们其实已经在主墓室里了。”

      闻言,所有人都把惊异的视线投向他。吴邪却并不着急解释,而是转向解雨臣:“小花,你的枪借我一用。”
      解雨臣不明所以的把勃朗宁递给他。吴邪拿过枪来,有些吃力的打开保险,对着面前黑漆漆的笔直墓道就准备开枪,黑眼镜却立即出声:
      “等一下小三爷,让哥几个先找个地方避一下,”他的笑音中有一丝无力,“如果真和您想的一样,这子弹打出去是没事。但是如果不如您所想,这个墓道里确实有鬼打墙,子弹一出去 ——”
      “就会立即反弹回来,在我们几个身上开个洞,”解雨臣非常自然的补完了他的后半句,有些无奈的看着吴邪,“包括你自己。”
      吴邪立即红了脸,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找地方避一下,他自己也换成贴着墙侧蹲的姿势,小心翼翼的端起勃朗宁,对着黑暗的墓道轻扣扳机——
      “砰!”所有人立即就听到了子弹击碎香糕砖的声音。
      吴邪满意的笑着,站起身道:“这个墓道其实是整个主墓室的外围,修成了弧度非常小并且墙体逐渐收缩内移的一个环,引导着我们不自觉的以环形移动。所以我们觉得自己在走直线,其实一直在围着主墓室绕圈。走直线的子弹卡进了墙里就证明这墙其实是环形的。”
      胖子笑开了:“小天真,看不出你小孩手无缚鸡之力的,脑子倒是真好使。”
      吴邪腼腆的笑了笑,把枪还给解雨臣,却道:“现在就看怎么把左边这面墙给解决了。”
      张起灵自是不用他多说,已经开始沿着左侧的香糕砖墙摸索起来。他左右上下的轻轻叩击,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处相对薄弱的接缝点,那奇长的双指卡住两块香糕砖,一使劲就拔了出来——
      拔出的砖头后面赫然是另一片空间,黑洞洞的,透出近千年没流通过的死气。几个人等那死气散了散,王胖子就带头开始敲砖挖洞。

      等那墙洞大到足以让他的胖肚子塞过去时,王胖子提上煤气灯,一扭身子就进去了,随后,等在墙外的四人就听到他在墙内发出的一声惊叹。
      四人立即也爬了进去。王胖子早点燃了好几个火折子,四散开扔在各处。借着光,张起灵看清了整个主墓室。
      整个房间呈圆形,约有四十步宽,二十余尺高,就南宋陵墓而言、空间之大可谓惊人。整个墓室似乎封闭的非常好,相对干燥,四壁都是抹了厚石灰的砖墙,绘满了壁画和题词。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青玉石棺,围绕着石棺四散开上百件摆列整齐的陪葬品——
      王胖子看着那一件件蒙了灰却难掩光华的陪葬品,眼睛都直了,想都不想撒开腿就跑到一堆半人高的青瓷坛子面前,伸手就想去摸——
      “铿!”电光火石一般,黑金古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力道极狠的一下子插在他面前的石板上,硬是将王胖子拦了下来,差点没有插穿他的脚——
      胖子冷汗立即就下来了,回过身来狠狠的瞪着张起灵:“他娘的干什么?!”
      张起灵在吴邪的搀扶下缓缓的走过去,单手拔出刀,冷淡的说:“救你。”
      胖子那一身神膘都气的发颤,刚要吼开,几步外的黑眼镜却笑说:“胖爷,要不是哑巴,您那一肚子的肥肉现在都成了山臊的点心了,还要连累我们捡条您身上的破布,好带出去搞个衣冠冢。”
      解雨臣指了指他面前那一堆大大小小的精美瓷坛:“刚才在耳室里,那些山臊就是从这瓷坛子里爬出来的。你大可伸手进去摸一下,再拔出来的时候应该就剩骨头了。”
      闻言,胖子脸都白了,立刻退开好几步,嘴里却还哼哼唧唧的:“你们小两口刚才在耳室可是见了山臊、患难与共啊,这会儿还夫唱妇随开了。。。”说着话,抖着一身神膘,绕了很大一个圈子去石棺另一边翻那些金器玉器去了。
      “花儿爷,他说我们夫唱妇随哎~”黑眼镜饶是脸色惨白,仍旧笑的极其欠揍。
      解雨臣唇边的线条危险的抿起,抬眼看着黑眼镜:“爷才不会收你这样多嘴的小妾。”

      另一边,吴邪却扶着张起灵绕着整个墓室细细的看着壁画和题词。越看张起灵的眉头皱的越紧,那些壁画和题词讲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故事,说这国公位高权重,立志保宋抗金。一次在江南的战事中,九死一生之时,门下一位带着鬼面的清客送上一只鬼玺,借来山神和数千鬼兵,一夜破敌。此后,国公就长居杭城,直到仙去都一只保护江南不受金兵袭扰。
      “小哥,你看那鬼兵长得是不是就像你们说的山臊?”吴邪提着煤气灯,指着其中一幅壁画问道。画中密密麻麻的鬼兵从山中钻出,人面猴身,状态狰狞。
      张起灵点了点头。但是他的注意力却在那画中的“山神”上。那山神身披铠甲,浑身血红,双手抓着金兵就像抓着老鼠一般,十分可怖。
      “小邪,你来看看。”解雨臣和黑眼镜站在青玉石棺边上,示意两人过去。
      张起灵缓缓移到石棺边,只见那石棺被一片片削得极薄的青玉严丝合缝的盖满,整个石棺比常见的尺寸要大出一倍,很不寻常。
      解雨臣细细摸过石盖板的接缝,发现只是一般的泥封,便抬起眼看着吴邪:“开棺?”
      吴邪咬了咬下唇:“都到这里了,无论如何要开。”
      此时他们身边的两人却异口同声道:“我来。”
      解雨臣和吴邪同时皱眉。
      “你们看不到自己的伤势吗,还逞什么能?”解雨臣凉凉道。
      “正因为已经伤成这样了,再加几道也没关系了嘛~”黑眼镜伸手从牛皮包里拿出半臂长的铁起子,活动了一下胳膊,似乎腹部那早已湿透了的绷带上的血不是他的一样。
      “吴邪,你站到洞口去,有问题直接跑,不要回头。”张起灵沉然道,从吴邪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一手紧握黑金古刀,一手撑在石棺边,显然是准备好了迎接开馆之后的任何变故。
      “小哥,你要是再说这种话,小爷我回去就把你的腿裹成粽子。”吴邪咬着牙,一对儿水雾眼瞪着张起灵,站在石棺边上决计不肯离开。
      张起灵看着他握紧的拳头和微颤的嘴唇,只觉一丝无奈。
      解雨臣则另取出一根铁起子,看都不看黑眼镜,一挥手将起子头卡嵌在石盖板的封口处,二话不说开始撬盖板。
      千年尘封的石块互相摩擦,沉重的石盖板发出刺耳的咔吱声,解雨臣神情不变,但张起灵看得出他全身的纤细肌肉已经用力到了极致,十指都发白了。
      此时,黑眼镜手中的另一根起子恰逢其时的插进了微抬起一指宽的石盖板缝隙中。他对着解雨臣露出一个混着挑衅和安慰的奇怪笑容,双臂撑在起子另一端,将全身的力量往下压去——
      石盖板发出一声哀鸣似的摩擦声,整个被掀开了有一掌高,张起灵看准时机,单手撑在掀开的石板侧面用力一推——
      随着一声轰鸣,整块石板被侧推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地面上,震得整个墓室一抖。
      四人立即退后了几步,全身戒备的看着那黑洞洞的棺口。
      “啊?开棺也不叫上胖爷?想独吞是怎么着?”王胖子却抱了满满两包明器,呼哧着挪了过来,毫不忌讳的伸头往棺口里望进去——
      张起灵可以感到吴邪的手瞬间在他的胳膊上抓紧:“胖子小心!”
      王胖子却奇怪的回望了他们一眼,指着棺口道:“有什么要小心的?一只老粽子而已,看着已经死绝了。”
      张起灵立即在吴邪的搀扶下走了过去,提起煤气灯,只见那石棺里铺着极厚的青色丝缎,现在虽有腐坏,还是可以看出当年精美的绣工。丝缎正中躺着一个身长至少六尺的怪异古尸。那古尸全身披挂着银黑色的铠甲,面皮皱缩、紧贴在骨架上,似乎已经干透了。
      解雨臣细细的看了一眼,却指着那古尸的前胸道:“吴三省真正想要的估计是这个。”
      那古尸双手合抱在胸前,巨大的手掌中拢着一枚青玉质地的方形物体,竟似是玉玺。
      张起灵略一思索,单手撑住石棺壁,整个人就跳进了棺材里——他可以听到吴邪惊诧的吸了一口冷气——双腿分开、右腿支力,站在了古尸两侧的丝缎上。
      他深深的俯下身去,近距离观察起那枚玉玺来——
      青玉色的质地似比一般的玉质浑浊,很难断定具体的材质。整颗玉玺上雕刻着九条相互交缠的龙鱼,鳞片龙角都纹理清晰,栩栩如生。玉玺的把钮却是两只面相狰狞的鬼,人面猴身,相互撕咬,浑然一体。很难想象所有的雕工竟是在同一块材料上实现,而且不足手掌大小。
      接着,张起灵伸出双指,极轻却极准的在古尸的腹部一按——
      那银黑色的铠甲以微乎其微的弧度向下陷了一毫,但是张起灵已经感到那古尸尸身极硬,绝不是一般正常干尸应有的粉末性质地。
      情况非常不容乐观。他如是想道,单手一撑又跳出了石棺,吴邪急忙伸手扶住他,问道:“小哥,看出什么了?”
      “鬼钮龙鱼玉玺。”张起灵淡淡道,“但是只要一拿起来,立刻起尸。”
      “光起尸怕还不够,”黑眼镜捂着左腹部,绷带已经全浸透了,血液开始沿着他的裤腿蔓延而下,“这老粽子一起来,那堆山臊还睡得着吗。”
      解雨臣的视线扫过他一身的血迹和惨白的脸,抿唇不语。
      “不如先退出去,这些明器也算够了——”吴邪一脸担忧,视线在张起灵的左腿和黑眼镜的腹部之间来回晃荡。
      “小天真,你当真是无邪了,”王胖子将两包明器捆在身上,抽出长刀,满嘴讽刺道,“这鬼玺的价值估计比所有这些明器加起来都大,你三叔八成就是盯着这玩意儿呢,这次拿不出去,他还要派哥几个再下来一趟。胖爷可不愿意再遭一趟罪了。”
      黑眼镜吃力的挺直身子,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那把黑色短刀,嘴角勾出一抹痞气的笑:“老子的肠子都流了一地了,不拿点真东西回去岂不是亏死。小三爷,要淘就一次淘干净了,别顾忌太多。”
      张起灵也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给了吴邪一个安心的眼神。吴邪想了片刻,咬了咬牙终于点头。
      解雨臣拿出匕首,抛给吴邪,自己则握紧了钢棍,吩咐道:“吴邪,一会儿你家这个黑面神负责拿鬼玺,你尽快和他一起撤离到洞口。胖子掩护吴邪他们。我和瞎子帮你们挡一下山臊。”
      言毕,一瞬间四下无声。五人不约而同的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张起灵俯身,那一双奇长的手指以几乎无法目测的速度探入石棺,准确的夹起那枚巴掌大的鬼玺——
      几乎是同一瞬间,古尸腹中发出一声极其瘆人的“疙瘩”声,在张起灵的手抽出石棺的同时,那古尸一下子变得血红,腾地一声就坐了起来,身上的铠甲碰撞出发锈一般的低鸣,在整个墓室回荡——
      几十只青瓷坛子在回鸣声中立刻全部裂开,一只只青黑色的尖长爪子伴随着酸腐的恶臭冲破泥封——
      “小邪,快走!”解雨臣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句,抡圆了手中的钢棍,擦着泥封向那一片爪子横扫过去,硬是砸断一片山臊胳膊,刹那间卡卡的尖啸声此起彼伏,青瓷坛子几乎一起碎裂,疯狂了的山臊尖叫着涌出——
      黑眼镜和解雨臣马上组成背靠背的姿势,还未等两人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暖意,一波山臊已经扑了过来,那一片混黄的眼珠中翻滚着巨大的恨意。

      另一边,那血尸的行动速度完全超乎想象,一挥手就砸烂了一边的青玉石棺,片片薄如蝉翼的玉片飞溅出来,张起灵根本没有时间挥动黑金古刀,返身一把将吴邪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为他挡下了所有的碎片——
      尖细的玉片插入肌肉的感觉被他完全忽略,吴邪在他怀里瞪大了难以置信的双眼,另一侧传来胖子的怒吼:“他奶奶的胖爷跟你拼了!”
      张起灵侧目,只见王胖子奋力一刀砍在血尸铠甲上,竟似豆腐碰了石头,那钢刀应声碎裂成数段,血尸横手一把抓起王胖子,在他没能反应过来之前狠狠的扔了出去——
      “胖子!”吴邪一声惊叫尚未音落,王胖子已经被摔出了十步远,幸而摸金校尉的本能还在,落地的一瞬硬是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住,但是可以看到他的胳膊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扭着,显然已经断了。
      张起灵完全没有时间再看一眼王胖子是否无虞,那血尸已经将一片血肉模糊的脸扭向了他和吴邪,顿了一顿之后直接冲了过来——
      他将指尖的鬼玺塞入吴邪手中,那揽着吴邪的手臂随后就用力甩出,将吴邪一把推往王胖子那边,另一手紧握黑金古刀,反手就劈向血尸的脖子——
      黑金古刀仿佛砍在了千年古树上,生生陷进血尸的脖子有三指宽,那血尸发出瘆人之极的疙瘩声,血红的巨掌握住刀身,抬手一甩——
      张起灵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从刀身上传来,几乎没有扯碎他的胫骨,接着他就整个连人带刀被甩飞出去,在后背几乎撞上墓室墙壁的刹那,他反手将黑金古刀插入砖壁,借着刀锋入壁的力量双手反撑一把、奋力抵消那股冲力,才没有让自己撞碎在墙上。
      饶是如此,后背撞上墙壁的一瞬他还是眼前一黑,背上的青玉碎片同时狠狠扎进体内。他尽可能的以右腿支力落地,才立稳,抬头的一瞬却见到一幕几乎缠绕他后半生的梦魇——
      王胖子似乎被刚才那一摔摔懵了,吴邪跪在他身边,那血尸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他身后,吴邪听到背后那沉重的瘆人脚步声,几乎无措的回头,水雾一般的眸子里映出血尸狰狞的身影和举起的巨掌——
      张起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左腿的断骨在他拼尽全力的奔跑中再次错位、扎进了血管和肌肉里,但是他毫无停顿的以那之后再也无法做到的速度来到血尸身后,右腿一弯弹跳起八尺余高,紧握黑金古刀的双手青筋爆出,从古尸头顶极狠的插了下去——
      几乎没柄而入,那血尸瞬间僵直,发出震碎耳膜的尖厉嚎叫,张起灵右腿奋力蹬上那肩部的银黑铠甲,极大的力道就势将那古尸踹倒在地、再尽全身之力压住,接着他一手拔出黑金古刀的同时,另一手从身边彻底呆住的吴邪手中夺过匕首,发狠一般往下死命一插,匕首竟然贯穿了血尸的脖子之后插入石板地面,将它生生钉在了地上!
      张起灵接下来的动作仍然毫无停顿,一把拉住愣住了的吴邪将他拽起来,两人相互搀扶着快速向洞口退去,身后是踉踉跄跄跟上来的王胖子。

      同一时间,黑眼镜和解雨臣的情况可谓更加堪舆,那一片山臊简直是密密麻麻的压过来,解雨臣背靠着黑眼镜,抬手“啪啪”两下将钢棍恢复成三节,那纤细的腰肢爆发出罕见的力量,带动着手臂抡起三节棍扫向那片混黄的眼珠子,登时击碎一片猴子头骨——
      但是也有两只山臊就势抓住了中间那截棍子,爪子吊着钢棍借力跳起,直扑向解雨臣的脸——
      黑眼镜一手操着黑色短刀将一只扑向他自己的猴子碎尸,另一手摸进解雨臣的裤腰,掏出他别在腰后的勃朗宁,用牙齿拉开保险,抬手两枪就将那两只扑向解雨臣脸的猴子爆头在半空中——
      “小花儿的脸也是你们惦记的?”黑眼镜略带虚弱的笑音从耳边传来,解雨臣浑身一颤,瞅准机会、收回钢棍、拉起黑眼镜的手腕就往洞口跑去。
      身后那片山臊四肢并用追上来,黑眼镜边跑边反手接连放枪,每颗子弹都能击穿至少两只猴子,一时间黑血四溅。却有一只体型特别大的山臊一下跳到同伴尸体上,向两人飞跃过来,那极其锋利的长爪子奋力一钩,直接插进了解雨臣的肩膀,将他带的一步踉跄——
      解雨臣可以感到那只山臊整个贴在他后背上,腐臭的黏液粘了他一身。他知道这山臊接下来一个动作就是挥起爪子钩破他的颈动脉,于是脚下一顿,抓过黑眼镜手里的勃朗宁,枪口抵在自己锁骨上,眼神示意他开枪隔着自己的肩部打穿那只山臊——
      但是黑眼镜如何舍得?他脱手扔了抢,一把将解雨臣拉到自己胸前的同时,黑色短刀已经出手,先是切断了那只正在靠近他颈动脉的爪子,再是就势一刀插进了那只山臊混黄的眼珠里——
      还不等那山臊尖叫出声,黑眼镜就面对面抱着解雨臣的姿势,右手绕到他背后、五根胫骨分明的手指生生抠进了那山臊体内,将那猴子连皮带骨从解雨臣背上扒下来,反手甩开,一把摔烂在香糕砖墙壁上。

      两人脚下丝毫不停,紧跟在王胖子身后钻出洞去。解雨臣一把将黑眼镜推离洞口,转身从躺在洞边的牛皮包里迅速拿出两捆炸药,火石在墙壁上一擦即着,点燃之后他一边跑离洞口一边反手将炸药扔了进去——
      在他扑倒的一瞬,整个主墓室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然一声,香糕砖墙整个炸塌下去,热浪夹杂着碎片砸在墓道里,刺目的黄色亮光之后就是一片沉静的黑暗。
      张起灵忍着耳膜里的剧痛,先是确认了被他护在怀里的吴邪基本无虞,再伸手摸到两步开外已经摔碎了外壳的煤气灯,再次打亮。
      片刻之后,解雨臣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瞎子?”
      没有回答。
      张起灵举起手里的煤气灯,试图站起来却做不到。左腿骨再次移位,他的左半边身体已经在剧痛中麻木了。身边的吴邪看到他疼到青白的面孔,几乎又要掉下泪来:“小哥。。。”
      “没事,”张起灵一边稳住自己的呼吸一边慢慢道,“去找其他人。”
      吴邪咬紧了下唇,有些无措的盯着他又看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拿过他手里的煤气灯,一径先跑到解雨臣身边。
      却见解雨臣正搬开一片碎墙砖,墙砖下赫然是一身尘土的黑眼镜——血顺着他腹部的绷带滴落,在他身下漾成一片暗红色的诡异图画。
      黑眼镜捂着腹部的手也是一片鲜红。解雨臣少见的有些焦急,一把将他扶起,又唤了一声:“瞎子?”
      “呵,没事,一时半刻死不了。。。”黑眼镜满脸灰尘,不怎么看得出表情,但是听得出他笑的十分吃力,“只是想多听花儿爷叫两声罢了。”
      “他奶奶的,那血粽子也太狠了!”一片瓦砾翻动声后,王胖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小天真,这条胳膊可不是白折的,回去以后叫你三叔再给加一成!”
      吴邪见王胖子基本无事,总算是露出半个笑容,赶紧跑回张起灵身边,帮他站了起来,道:“赶紧出去吧。”

      五人几乎是踉跄着沿着来时的暗道返回。一路上除了张起灵偶尔的指示之外全然无话。王胖子捧着胳膊、背着明器,喘的呼哧作响。黑眼镜半靠在解雨臣身上,安静的奇怪,似是已经无力再言。解雨臣面色平淡但是难掩焦躁。
      张起灵左腿已经没了感觉,但仍然可以看到细细的血流顺着左脚腕流下,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脚印。扶着他的吴邪既想走的快些又怕动到他的伤口,圆润的脸上挂满汗珠。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胖子停了下来,一拳砸在那些封住出口的石笋上:“娘的这什么玩意儿?!”
      整条出口的墓道俨然已经被相互交错的石笋封堵的严严实实。解雨臣和吴邪都是心里一沉——
      再耽搁下去恐怕——
      “小三爷。。。”黑眼镜微微抬起头,喘了一口气,缓缓道,“鬼玺。。。”
      解雨臣立即会意:“小邪,快把鬼玺拿出来。”
      吴邪马上从前襟里拿出那颗巴掌大的青玉,靠近石笋——
      那些石笋立即像是受惊了一般,纷纷向两侧缩了回去,恢复到正常的尺寸,歇伏不动了。
      吴邪惊喜的回过头:“齐团长,你怎么知道——”但是话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显然是被黑眼镜此刻的样子吓到了——
      说他是从血池子里捞出来的也不为过。胸口的那道伤都已经发白了,似是已经没有血液可以再流了。
      “花儿爷。。。”黑眼镜却把苍白的脸转向解雨臣。他的笑容非常淡,呼吸也渐渐浅了,“你知道么。。。”
      他有些费力的抬起手,指尖缓缓的伸向解雨臣,终于在他的唇瓣上轻轻一点,“瞎子对你的心。。。”
      接着他的手就垂了下来。解雨臣被肩上骤然增加的重量压得一个踉跄,有些不敢相信的抬手摸了摸自己唇上被黑眼镜沾上去的血,看着他仿佛破碎般的躯体竟是愣住了。
      吴邪也是一愣,随后立即将张起灵交给胖子,走过去帮着解雨臣撑起昏迷的黑眼镜,伸手压了压他的颈侧,急道:“还有脉搏,我们快走吧,再耽搁就难说了。”
      解雨臣眨了两下眼睛,显然是在稳住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一下之后才随着吴邪迈开了步子。

      之后的路在张起灵的记忆里已然不甚清晰。吴邪可以平安出去这个念头似是一剂催眠剂,让他早已失血过多的身体越发不堪重负。
      记忆里最后一个片段是解雨臣放出了猩红色的信号弹,一群解家的伙计蜂拥而来。王胖子脱力的坐倒在地。吴邪看着他逐渐闭上的双眼焦急的样子。以及解雨臣指挥他家伙计将黑眼镜抬上担架时说的那句:“无论如何,给爷救活他。”

      置之死地,方能得其所。张起灵耳边似是响过四阿公一直说的那句话,随后整个世界滑入一片沉静的黑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拾事 置之死地 【张起灵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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