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千秋》谁与千秋

9、第九章 并蒂双生光与影

　　第九章并蒂双生光与影

　　白衫公子莫枫谢过风四娘后，便在苻千慕对面落落大方的坐了下来，迎着七殿下毫无遮掩的打量视线，好脾气的微笑着。
　　“公子好生眼生，是第一次来重芳楼吗？”风四娘替他斟上美酒，笑吟吟问，“或是初次来到咱们王爷封地呢？”
　　“在下四海游历，行踪无定，此次误打误撞来到燕王地头上，也属机缘巧合。但素闻重芳楼之美名，楼中佳人才貌双全冠绝天下，又听今日有难得一见的汀曲之会，可聆无上妙音，特此慕名来访。”莫枫欠身道了谢，含笑看向锦榻上华贵雍容的男子，“只是没想到另外还能有这等运气，能为燕王寻回爱宠，有幸与名满天下的燕王一晤。”
　　“公子过褒了，小王不甚惶恐。”苻燕景笑道，“那名满天下，若小王猜之无错，该是寻芳逐艳、奢华度日的盛名在外吧。”
　　“王侯贵胄惜花扶柳，本就是上等风雅之事，外人要妄加评议，便由得他们去好了。在下相信王爷自有风雨不萦于怀的气度。”
　　“哈，莫公子真是抬举小王。”
　　苻千慕万分确定了眼前这货绝对不是自己的拜把子兄弟，要莫嵬那小子端端正正坐在这里，跟他那同样拽文的王叔来这一口文绉绉的一说一唱，不如把他拖去砍头来得痛快。而他自己也委实坐不下去，听到苻燕景微笑着继续和莫枫寒暄，十句话里有八句话是无意义的客套与废辞，他就想静悄悄的溜掉。
　　不过这次捉住他的不是他王叔，而是那一直赖在他身边的桃月姑娘。桃月见他无甚趣味的屡屡往窗外看，目光涣散，便偎紧了他，在他耳畔吐气如兰：“七殿下若是倦了，桃月服侍殿下早些就寝。”
　　还不到酉时就什么寝啊，这蓄谋挑逗的味道也太浓了吧。不是没有见过奔放热情的姑娘，但投怀送抱急切到这份上的，这位桃月姑娘还真属首例，自始至终像没有骨头似的将整具身子贴服他身侧，几乎要钻到他怀里来。
　　苻千慕左右为难，是早早的从王叔看守下溜走呢，还是陪着他跟这看起来眼熟实则完全不认识的白衫公子毫无意义的消耗时间？
　　那边苻燕景和莫枫的话题从牵起这段机缘的小白狐开始，原本寡淡无味的气氛竟然已经慢慢变得良好甚至融洽起来，虽是萍水相逢，这俩倒是神奇的越聊越投契。
　　听苻燕景笑道：“小王自幼体虚，轻易不得出府外走动，只好寻些旁门消遣来打发闲暇。正如公子所言，小千慕是小王差人花了近十年功夫，方自天山深处寻来的珍兽，世间罕见，只是不知莫公子竟然一眼就能看出它来历。”
　　“那只小动物看似寻常白狐，实则体内暗藏另一尾，危难关头可如壁虎断尾求生，传说还能转体寄生救主人一命。在下观它灵慧而通人性，绝非凡物，也就大胆从往昔古籍所阅，贸然揣测一番，想不到竟给在下侥幸猜中。”
　　“又是一次误打误撞的机缘，哈，”掩在酒樽后的唇隐隐勾笑，“莫公子之胞弟与小王的好王侄关系匪浅，看来莫公子的缘分，却是在小王身上。”
　　莫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下万万不敢冒犯王爷，只是仰慕王爷人品风雅，斗胆攀谈一二罢了。”放下手中酒樽，就欲起身，“若有失言之处，还望王爷见谅。”
　　“莫公子误会了，有何失言之处？”苻燕景也放下酒樽，袖口轻掩咳了两声，“咳……是小王难得在这偏远之地遇见知音，欢喜不及才是。”
　　听见他又开始咳嗽，苻千慕道：“王叔你也饮得不少了，看看日头也该回府。今日就到这里罢。”
　　桃月难掩失望之色：“七殿下不留在重芳楼过夜吗？”
　　苻燕景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就连一旁的莫枫也忍不住偏过头去，唇角扬起隐约的弧度。
　　“最难消受美人恩呐，小千慕。”丹凤眼微微眯起，水波不兴中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你确定不要留在这里——？”
　　“要来随时都有时间，不在乎这一回两回。”起身就想往苻燕景身边走。
　　“也就是你下次会瞒着王叔，自己偷偷一人过来吗？”
　　“喂，哪里是瞒着你，我有行动自由的好不好。”再说你那身子，多来这里几回恐怕就更虚了。
　　苻燕景叹道：“我的小千慕，果然是长大成人了，王叔不过略微试探一番，你便这般容易露了马脚。不知在边疆那处，你究竟又造了多少风流孽债……”
　　“边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是要跟男人造孽债吗！”
　　苻燕景一双暗金凤眸水色盈盈的凝了他片刻，笑道：“王叔玩笑罢了。汀曲会最后压轴还剩两曲，既然来了，不若听完再动身吧。”
　　其实苻千慕早就坐不住了，看他王叔还有再待一阵子的意思，不好撇下他先走，只好自个无聊得打呵欠。桃月委屈不已的说七殿下莫不是嫌弃桃月姿色平庸言语乏味，所以才始终不肯正眼看过桃月？
　　“没啦，我只是——”正要辩白，发现仍专注于和莫枫聊天的王叔，好似一直在留意他这边的动静，眼角余光若有心若无意的又瞟了过来。……现在是怎样，对还没有成年的孩子严防死守吗！一边说他可以婚配成亲了，一边又提防他跟青楼女子来往？
　　不爽的一把拉过身边女子的手，蹭的立起身来。
　　苻燕景这回目光终于是正视过来了，微微疑惑的看他：“千慕？”
　　皮笑肉不笑的：“王叔方才也说了，最难消受美人恩，花开堪折直须折啊。正好眼下无事，王侄这便领会王叔之意，去做一些我这个年纪的男人理所当然要做的事。”
　　苻燕景眼神闪动，握住镶金酒盏的手轻轻放下，含笑：“喔……那，王叔该说速去速回吗。”
　　“这种事上，最好是别说那几个字。”拉着惊喜不已的桃月姑娘，越过一脸心领神会微笑的风四娘，蹭蹭蹭就离开了留香厅。
　　苻燕景目光一直跟随着红发英挺的身影离去，直到他在转角消失不见为止，方垂下长长眼睫，眼睑投下一片淡淡阴影。他轻轻叹口气，对仍然腻在他身旁的姑娘道：“你们先退下罢，小王无须你们伺候了。”
　　“是，王爷。”那几个新进楼的姑娘你看我我看你，今日她们是风四娘特意挑来侍奉王爷的，怎么王爷方才还言笑晏晏的模样，这一会功夫便意兴阑珊了呢？
　　但也不敢违抗王爷之令，看了看风四娘，后者点点头，便一个接一个退去。
　　独剩风四娘在留香厅伺候，给忽然沉默下来的燕王爷以及若有所思的莫枫斟满酒。
　　“终于是将七殿下不知不觉的支开了，王爷避人耳目的手法还真是别出心裁啊。”良久，擎着酒盏的莫枫，忽然轻笑出声，打破了短暂寂静。
　　苻燕景看向他，唇角笑意依然，眸中却隐隐带了冰意。
　　“王爷宽心，莫枫无意，也没有那个兴趣去提点七殿下。”悠然自得的饮入杯中琥珀色液体，举止从容间全然不见方才拘谨恭顺神态。
　　苻燕景道：“他有一位双胞兄弟，且肖似到如此难以分辨的地步，此事竟连本王都不知晓。”
　　“你不知晓的很多，不过，我不知晓的也很多。算是利益交换，互相提供信息如何？”
　　“哦？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和王爷想要的东西，决计不会有任何冲突。”白衫黑发的年轻男子悠悠一笑，目光看向一旁缄默不语的风四娘。
　　苻燕景道：“你既然有胆量以这张面目前来，事先自然打探清楚，这重芳楼上下都是本王的人。说话可千万要谨慎，当心有命进入，无命离开啊。”
　　“与王爷这等韬光养晦、老谋深算的智者打交道，自然要有相当的筹码，才敢捋老虎须。”不以为忤的微笑，手腕一翻，手心已现一颗靛蓝色药丸，“为表诚意，莫枫可以先为王爷解决困扰王爷多年的心病。”
　　苻燕景神色不动，视线落到那颗药丸上：“何谓本王的心病？”
　　“王爷来重芳楼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