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千秋》谁与千秋

8、第八章 拈花聆曲遇故人

　　第八章拈花聆曲遇故人

　　桃月不愧重芳楼第一舞姬，舞起来好似汉宫飞燕，身段娉婷窈窕，姿态美若垂柳，洁白脚踝上铃铛作响，悠扬动听。光是她一人，想必就足以为重芳楼吸引众多王孙公子频频光顾，趋之若鹜。
　　苻千慕看着那容颜艳丽的舞姬在留香厅中裙摆飞扬，媚则媚矣，一双勾魂眼也目标明确锁定自己，但是更加乐在其中的好像是局外人。他的王叔苻燕景斜倚锦榻之上，一手支颐，凤眸半阖不阖，唇角挂着慵懒的笑意。
　　“桃月姑娘本就天人之姿，这增添了情意的舞姿更是惊艳，我的好王侄，今夜怕是过不去这个美人关了吧？”舞曲间隙，冲苻千慕意味深长的微笑，“要和王叔一起在重芳楼过夜吗？”
　　“噗——”刚到嘴的酒水大失雅观的喷了出来，忙不迭拿衣袖擦嘴。
　　“耶，小千慕真是失礼。”
　　“你说得太直白才是失礼吧。”
　　止了舞步的桃月，发不乱气不喘的笑吟吟贴着苻千慕坐下来，接过酒壶替他一杯又一杯斟酒，斜睨过来的明眸带水，缱绻如绵：“王爷正说中桃月心事呢……今夜七殿下就留在重芳楼，与桃月共醉一场可好？”
　　乌覃民俗开放，王室贵族流连烟花之地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丑闻，只要别同娼家牵扯出真情实意来，当今王上也好文武百官也好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这远离都城的燕王封地更是天高皇帝远，就算他苻千慕在这里日日笙歌风流，也摊不上什么大事。只是唯恐这是王叔的美人计，想要将他长期绑缚在身边就是了。
　　端着酒樽还没有考虑好要如何作答，幸好有人及时禀报那只小白狐下落，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再一次分散。
　　原来那只白狐大抵跟苻燕景来过好几次重芳楼，对此地地形已算老马识途，轻车熟路就自己蹿了进来，还跟几个相熟的姑娘们彼此调戏了一阵——苻千慕哈哈大笑说物似主人形啊，苻燕景含笑瞟了他一眼，莫不如说还是这名字没取好呢~~~苻千慕立刻卡壳。
　　家丁道：“但是千慕少爷……咳，最后还是一位在二楼雅间赏曲的公子捉住的它，当时它正偷喝那位公子壶里的酒，酒性太烈，一会儿就软倒了。”
　　还千慕少爷！！！
　　苻千慕决定一会亲自动手好好收拾收拾那只顶着自己姓名胡作非为的畜生，不能让它败坏了一世清誉。当然，他其实也没什么光辉形象可言，在燕王府早就被这个王叔败坏光了，据说王叔闲来无事就会念叨他一去不复返的无情和在边疆行为不检点的私生活混乱。
　　苻燕景好似早就料到小白狐不会跑出多远，闻言也不意外，只想了想，道：“千慕向来狡黠伶俐，虽是饮醉，怕是也花了那位公子好大一番功夫才捉得住手。小王想当面感谢，替小王问问那位公子可愿赏光进留香厅一晤？”
　　家丁遵令去请人了，而送回来的小白狐被抱回了苻燕景怀中。
　　凑近细闻，小家伙身上不仅有重芳楼姑娘们的胭脂香味，果然还有扑鼻酒气。雪白皮毛上湿哒哒的沾了好些琥珀色酒液，不知是不是那位公子告知情况时给它留了面子，不是偷喝酒而是整只倒栽进了酒坛里。
　　苻千慕幸灾乐祸的想着事实最好是那公子看它不顺眼，主动将它按压在酒坛里给它点教训，如此一来也算出了个窝囊气。
　　“别将旁人想得同你一般心思叵测。”他王叔只需扫上他一眼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苻千慕耸耸肩，看他亲自用锦帕擦拭那只小动物沾湿了的皮毛，怜惜之情溢于言表。
　　不一会儿，家丁禀报说那位公子请来了，就在厅外候传。
　　苻燕景停了擦拭，拿了块薄毯细细将白狐裹好，让家丁把其抱走，才道：“快请。”

　　人未至而幽香先入，黑发白衫的颀长身影在家丁指引下跨进门来，抱拳道：“见过燕王爷。”声音温润如玉，像落了一地玉珠般清澈好听，而留香厅中顷刻遍染淡淡百花香。
　　苻千慕漫不经心扭头一看，惊得险些没弹跳起来：“你你——你怎会在这里？”
　　那位捡到白狐的公子一双碧眸中隐有湛蓝，五官细致如精雕玉琢，闻言诧异的向他看过来：“这位……是七殿下罢？在下可在何处与七殿下见过面？”
　　“莫小嵬你还装神弄鬼！！”苻千慕直接跳了起来，手掌啪的一声拍上对方肩膀，直把毫无准备的对方拍了个踉跄，“老爹不是让你继续驻守边疆留观深檀那边动向吗？你居然擅离职守，是不是偷偷摸摸跟踪兄弟我来的？”不等对方回应，热情的拉着他手向锦榻上眯了凤眸的苻燕景介绍，“王叔，你还记得我昨日说过那个破格拔擢的武将吗？就是他啦，边疆第一大将莫嵬，我拿性命交陪的好兄弟！！”
　　“咳咳，七殿下竟然认识我那天涯两隔的兄弟，莫枫真是受宠若惊。”那位白衫公子不动声色的把手从他手掌中抽出，然后给傻了眼的苻千慕一个抱歉微笑，“——很可惜我与我那兄弟多年来聚少离多，想来他忙于边防，必是没有合适的时机点，同七殿下提起我这位孪生手足罢。”
　　“孪……生？”真是见了鬼，怎么从来没听那个莫小嵬提起过他有这么一个神似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兄弟？
　　但是仔细端详，这个和那个又确实有那么一些气质上的迥异，他认识的那个边疆驻守大将莫嵬坚硬冷肃，不苟言笑，如同一支无坚不摧的长矛，冰冷锐利而无懈可击，发起火来整座军营都要抖三抖；眼前这个却是唇角含笑，语调和缓轻柔，措辞平顺而态度谦恭有礼，教人如沐春风。
　　而且，这一个，身上的淡香好闻得紧，一点不逊色于王叔偏爱的旃檀香，也不知他是自哪里熏上的。苻千慕很清楚莫嵬那货跟自己一样，身上终年是长枪利刃、铁甲纵马的杀伐气息，决不会有这么淡雅怡人的香味。
　　——他大爷的，亏他以为跟莫小嵬无话不谈，那厮竟然对他隐藏了这么天大的秘密？
　　苻千慕讪讪的把还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掌放下来，这一刻真想土遁随便钻到哪个洞里去。唔，顺便刨出一条地道来直通边疆，把那沉默寡言的兄弟劈头盖脑的训斥一顿，害他丢个这么大的脸。
　　“啊，是我认错人，抱歉……你俩真是……相似到我跟他同一个被子滚了那么久都混淆了。”讪讪道歉。
　　苻燕景挑了挑眉，对他俩的对话虽是不置一词，目光却若有所思的放在莫枫脸上。
　　那名叫莫枫的白衫公子却似乎对他口中的莫嵬很感兴趣，轻声叹道：“也怪不得殿下……在下与胞弟自幼离散，身边亲友本就少之又少，知晓他与我关系的世上原就没有几人。而胞弟对在下……有些许心结，他不愿提起，在下也能体谅。前几年听闻当今王上令他驻守国疆，他在那处可还安好？边疆生活还过得惯么？”
　　苻千慕挠了挠头，对着这张朝夕相处了五年的脸实在很想惯性的勾肩搭背，但想到皮下是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又不得不忍住那股子心痒痒的冲动。咳了咳：“挺好，他比谁都强壮，边疆那种程度的清苦压根损伤不了他一根皮毛，尽管放心。”
　　“如此，即便难得收到他一封来书，莫枫也能够安心了。”轻喟一声，旋即发现忽略了真正的主人，被一众女子簇拥的苻燕景正擎着酒盏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他。“啊……是在下失礼，还请燕王恕罪。”
　　“无妨，今日多亏公子援手，方将小王那只不成器的爱宠顺利捉拿回来，小王还要多谢公子仗义才是。”示意风四娘招呼客人，风四娘立刻用丝帕拂了拂一张靠窗太师椅，浅笑倩兮拉着那白衫公子落座：“公子莫站着说话，这边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