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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月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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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及笈,沈墨竹送她的礼物是一盒木簪和一把木梳。木簪一共有十二枚,雕刻的十分精美,花鸟图案栩栩如生,线条流畅,古拙典雅,青梅一见就爱不释手。
等她翻来覆去看够了,才想起这些簪子虽然很精致,可是比起装着它们的那个镶珠嵌玉紫檀木盒,也太不贵重了点儿。沈墨竹为什么要送她这个呢?难道,这都是他亲手做的?
想到此处,青梅摸着簪子上繁复华美的纹案,想着沈墨竹一点儿一点儿雕刻、打磨它们的样子,不由轻笑出声。这一定费了很多功夫吧?如果真是他亲手做的,这将是她收到的最好的及笈礼物。
及笄,是女子一生中除了成亲外最盛大的礼仪,也是一个很庄严繁琐的仪式。青梅的及笄礼,请了淑华当正宾,柳映绿为赞者。
经过复杂的三加三拜后,淑华念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明珠甫。”
接着聆听父母的教诲。李渡说着:“字汝明珠,是因为你是我们的掌中之珠。你要一世平安喜乐,才不负父母的厚爱之意。”
婉柔红着眼睛:“以后就是大人了,别再那么顽皮,做事多想想,照顾好自己。”
青梅心中感动,答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她是何其的幸运,有了这样好的父母。
这天青梅还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未来的嫂嫂云阳公主。且因为她的忽然到来,这沉闷无趣的仪式最后以欢快收场。
云阳公主只带了一个侍女,就从京城千里迢迢赶了过来。青梅看见她的时候,她一身利落红装,手执马鞭,闯进府来。一身风尘仆仆,却是掩不住的惊人丽色。
“你就是青梅?”云阳公主对头戴钗冠、身着大袖长裙礼服的青梅问道。
青梅疑惑的点了点头。
“我是你以后的嫂嫂。”云阳公主表明身份,然后把手中的盒子递给她,“听李然说你字明珠,也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我就在宫里挑了一百颗最漂亮的珍珠,送给你。”
青梅双手接了过来,笑道:“谢谢嫂嫂!”
云阳公主又飞快地向李渡婉柔问好后,大叫一声:“李然,你都不告诉本公主一声,就悄悄离开京城!”风风火火往李然溜走的方向追了过去,留下一屋瞠目结舌的人。
看着那一先一后飞快消失的两个人影,青梅有种预感,她哥哥在往妻奴之路上拔足狂奔着。可是,为什么觉得这么开心呢?
两家人开始商议青梅和沈墨竹的婚期,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最后定在两年后,青梅十七岁的那个秋天。
青梅不无遗憾地对沈墨竹说道,“阿爹当初在外公家门外弹了一个月的琴,才让阿娘答应嫁给他的。伯父也是在比武招亲上以出神入化的箭术胜了几百人,才娶了伯母的。为什么你什么都没做,我就要嫁给你了呢?”
沈墨竹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青梅想了想,“你让我感动一下,让我心甘情愿嫁给你。”
沈墨竹说道:“那一盒簪子还不够么?”
青梅歪头看他,洗耳恭听着。
沈墨竹语气轻柔,缓缓说道:“在外游历的时候,我偶然学会了怎样用木头做簪子。每次想你的时候就刻一支,希望能在见到你之后,做出更为美丽的簪子,挽在你的发间。有时候在月光下,有时候在雨夜蕉前,还有去了边关每次觉得活不过明天的时候,都会刻一支。想象着你就在我面前,逗你,惹你,捉弄你,或是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你。渐渐的,我都不知道刻过多少支簪子了……”
他像是回忆起那些分别后的漫长时光,目光有些迷离。抬起手,给她看握刀的地方,那里磨出了厚厚的茧,像是积淀着以往那些思念,成了再也抹不去的痕迹。
青梅伸出手,想摸摸那些硬茧,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他掌心温热,因为长期握刀握剑有些粗糙的感觉,却给了她无限的安全感。他含笑看着她:“后来我就费尽心思刻了那十二支簪子,想讨你欢心,你喜欢吗?”
青梅点头,“喜欢,很喜欢。”
“那,愿不愿意我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给你刻簪子?”
“……好。”
“你有没有想过我?”
青梅想起了他每个月都会准时寄回的那些书信,絮絮叨叨讲了他的一切,仿佛这些年他从不曾离开过,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她想到了一件事,“你等等我!”飞快的跑开了。
很快,她又跑了回来,把一大摞信塞在他怀里,红着脸跑走了。
那是她写给他的信。他寄回的每一封信她都认认真真看了,也回了,一笔一笔写下了五年时光,只是从未寄出去过。可是刚刚她忽然很想,把自己的这五年光阴也分享给他。
而沈墨竹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轻轻笑了。
青梅十七岁生日,婉柔照旧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长寿面给她吃。青梅含笑说道:“谢谢阿娘。”把面给吃完了,婉柔却蓦地流下眼泪。这,是青梅在家里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淑华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由笑道:“你不是说过,青梅嫁去我们家就不是你女儿了?且我们离得这么近,随时可以回来看你的。”
青梅也说着:“是啊,以后还要吃阿娘做的长寿面,我还没吃够呢。”
婉柔也知道青梅出嫁了,不会像其他女子那样一年半载难以回娘家一趟。可是想到朝夕相处的女儿不能再日日常见承欢膝下,还是觉得有些伤感,笑骂了这一唱一和的两人一句。
转眼到了八月秋深,金桂飘香,花好月圆时节。青梅和沈墨竹的婚期,也到了。
青梅一身大红礼服,婉柔亲自为她系好佩巾,殷殷嘱托着。在沈墨竹一首又一首的催妆诗中,青梅辞别父母兄长,登上马车。沈墨竹骑马前引,一路吹吹打打,往沈家而去了。
又经过一系列无比复杂的程序,两人行完拜礼。青梅一直团扇遮脸,等着沈墨竹作诗却扇。她本想趁此机会好好作弄作弄他,迟迟不拿下扇子,却被他一首又一首文辞华美情浓意密的诗弄得面红耳赤,只得认输拿开扇子。
两人被拥进新房,吃同牢饭,喝合卺酒,并各自被剪下一缕头发结成同心结放在枕下。然后在一片祝福声中,众人退下,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并肩坐着。
刚才他们喝的那酒是青梅出生时,李渡用青梅子酿成的,深埋地下十七年,等她现在出嫁时才挖出来。经过十七年光阴慢慢酝酿,清淡酸甜的青梅酒变得香浓醇厚。沈墨竹只觉得自己似乎醉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那酒,还是眼前之人。他抬手,缓缓抚上她的脸颊。
青梅跟他认识已久,也不觉得多紧张,只是羞赧的很,红着脸低着头,顶着他炽热的目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梅好奇地问:“为什么你没说,终于娶到我了呢?”
沈墨竹以看着囊中之物的眼神看她:“你这么笨,只要不被别人拐走,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青梅:“……”
他微微一笑,烛光之下俊美夺目,抱着她往榻上而去。帷帐缓缓落下,遮住里面光景。帐外,一对红烛高照,彻夜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