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朝斗》忘忧果

3、第 3 章

　　邱慕白自提了孙孟林的人头，出了孙府，此时正是夜声人静，他也不声张，就近折回晏家的茶馆，寻了个柴房，悄悄眯了一宿。等到次日天光大亮，他趁着孙家惨案被人发现，合街乱作一团之际，悄悄出城，寻至一处僻静的山神庙，盘腿坐定，燃起一炉香火，单等人来。
　　如此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果然门外传来清浅的脚步声，邱慕白张开眼，就见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童，衣衫褴褛，花子邋遢的，正趴在门口，对住他望。邱慕白认得此人，正是他来清凉镇那日，引他去晏春花茶馆的小童，彼时他不言不语，痴痴呆呆，浑似个傻子。
　　邱慕白道：“傻子，你如何会来这里？”那小童眨了眨眼，只是摇头，他手指脏污不堪，手心握住一件物什，却是一块玉佩，邱慕白定睛细看，那不正是自家的玉佩么？如何会到了这小童手里？邱慕白腕间绑着匕首，对那傻子道：“你近我身来。”
　　那小童睁着一双茫然的眼，似是听不懂邱慕白言语，邱慕白无奈，只得朝他招手，又从身上摸出一块白馍来，放在手心，对那小童道：“你且来食。”
　　小童这次却是懂了，眼中露出馋涎之色，迈着一双短腿，一步一步挪到邱慕白跟前，邱慕白眼见他漆黑的手握着自己那欺肤胜雪的玉佩，不由皱眉，心道要不是因这玉佩乃是家传，落到这样劣子之手，拿回来也是个疵品，真是不要也罢，只因乃是家传，迫不得已权且收下。
　　“将你手中那玉佩与我，这白馍就是你的了。”
　　那小童似懂非懂，一双眼只看着白馍，馋的直流口水，手心的玉佩似坠非坠，也全不在意似的。邱慕白暗喜，伸手就去取那玉佩，却在这时，那小童倏的将玉佩藏到了身后，让邱慕白扑了个空。邱慕白本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诱取不着，索性强拿，他腕间匕首轻闪，急如闪电一般，刺向那小童心口。
　　却在这时，就听得门外有人朗声吟道：“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
　　邱慕白闻言大喜，连忙起身，将匕首藏起，重整衣冠，恭恭敬敬朝着门的方向作揖，“晚生邱慕白，恭候明心大法师。”
　　话是这么说，门外却迟迟不见人来。邱慕白等了片刻，颇是有些耐不住，举步出去看，却发现外边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在？他满心疑云，重回到庙里，却发现原先放在香案头的孙孟林的人头，竟是不翼而飞！而且，也就是这片刻的功夫，那小童也不见了。
　　邱慕白大惊！料不到那小童看似呆傻，竟然是个高手，此时他才后知后觉，想到小童手上那块玉佩，自己乃是贴身收藏的，无论如何也不会遗失，既然如此，那小童是如何拿到手的？难不成昨夜自己在柴房安睡之时，这小童潜入窃取的？邱慕白脑中乱哄哄的，不过也晓得事态严重，且不管这小童乃是何人了，当务之急，是要把孙孟林的人头找回来。只因没有孙孟林的人头，他辛苦设计的诸多计划，势必会付诸东流。
　　孙孟林的人头去了哪里？他心急如焚，翻身到香案之上，仔细查找，又爬到香案底下去，细细摸索，只把一双白玉般的手弄得如那小童一般脏污不堪，身上也是汗水灰尘集了厚厚一层，饶是如此，孙孟林的人头，却始终没有找到。
　　邱慕白虽然心狠，究竟还是初出茅庐的少年人，没经历过大事，遇到这样的意外，身边又乏人出主意，顿时有些没了主张，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香案之上的神像之后，传来一声闷哼，听那声响，仿佛是人声。邱慕白腾的站起来，欺身上前，一把推倒了神像。不出他的所料，那小童怀抱着孙孟林的人头，从神像的肚子滚了出来。
　　邱慕白又喜又怒，扑身上去，抱住那小童就是一阵痛打，他看似文弱，拳头却颇有力气，眼下又在盛怒之中，出手自然没有轻重，三拳下来，那小童已然被打得吐血，只是，即便如此，那小童也不出声，更遑论求饶了。
　　等邱慕白打累了，他放开那小童，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口中骂道：“你这混账东西，叫你拿我的东西！要依照我往日的脾气，一早将你斩成两段，今日为着要见明心法师的缘故，不忍手沾血腥，识相的就快些滚开，莫要再惹我。”
　　那小童被打得鼻青脸肿，一脸一身都是鲜血，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一双狼似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邱慕白。邱慕白哼了声，坐起身来，骂道：“你个小猢狲，少爷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快滚开！”小童却朝他又挪进了些。邱慕白骂道：“滚远点，没的脏了少爷的衣衫。”
　　那小童就不再动，但这也只是一瞬，跟着那小童就猝然暴起，整个人宛如闪电一般，扑向了邱慕白。邱慕白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脏鬼，滚开！”而就在这个时候，小童手中那柄锋利的匕首，已经刺入了邱慕白的心口！那小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做这件事，匕首的把手几乎都没入邱慕白的肉里。邱慕白惊恐之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插在他心口的匕首分明是他绑在腕间的匕首，只是这匕首是如何到那小童手里的？
　　这时那小童看住他，缓慢的说道：“你可是想不通这匕首是如何到我手里的？”邱慕白点头，他情知自己必是活不成了，却还是想死的明白。那小童说道：“其实也简单，你头先对住我拳打脚踢之时，我趁你不注意，悄悄从你身上偷来的，你今日死在这山神庙中，实在怨不得我，都是你自己招的，设若你对我哪怕有一分的好，留一分的情，我又何至于有机会，拿你的性命？”
　　小童说完话，就抽出了邱慕白心口的匕首，那匕首一离开创口，登时邱慕白心口的血就喷射而出，那小童立刻灵巧的躲开，血珠半点就没溅到他身上，看那情形，仿佛是历练过多次一般。
　　邱慕白倒在地上，终于咽了气，小童拿起他的衣角，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贴肉收好，这才捡起地上孙孟林的人头，背在身上，出了山神庙，直奔后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