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朝斗》忘忧果

4、第 4 章

　　那童子去了后山，寻到半山腰上一间道观，且在门外空地坐定，单等日上三竿，那道观大门洞开，出来个十三四岁的小道童。那童子急忙上前，躬身道：“道爷受我一拜。”那小道童拿眼看他，道：“什么人在此搔扰？”童子忙道：“道爷在上，小子想要求见玉虚道长。”小道童道：“我们道长岂是你能见的？”童子道：“我自然知道道长是不见外人的，因之特特提了孙孟林的人头来，专为道长解忧。”道童面色稍和，道：“既然如此，却将人头献来与我。”
　　童子就将孙孟林人头双头递于那道童。那道童解开面上布巾，仔细验过，道：“我家师父正才起身，还未用饭，就教我出来开门，说：‘外面有个人来了，可去接待接待。’想必就是你了？”童子道：“是我，是我。”童子道：“你且跟我进来。”
　　童子就将身上褴褛衣衫整了整，又把脸上血迹擦了擦，就随那道童径入道观内，进到一处幽静的厢房，却见正中端坐一道人，须发皆白。童子一见，倒身下拜，不住的磕头，口中只道：“师父，师父！求受弟子一拜！”
　　那道人正是道观的观主，唤做玉虚道长，此人擅长禁术，因禁术为本朝所封禁，是以这道长并不为众人所知，但在禁忌之界，却很有些名望。道长道：“你是哪方人氏？且说个乡贯再拜。”童子道：“小子不知来历。”道长又问：“你姓什么？”童子又道：“我无父母。”祖师道：“既无父母，想是树上生的？”猴王道：“我不是树上生，只约略记得年幼之时，身畔常有虎狼为伴，及至这两年，却又少见。”道长闻言暗喜道：“这等说，却天生是个野来的种子了，你且起来，走走我看。”
　　童子就站起身，拐呀拐的走了两遍。
　　道长道：“你身躯鄙陋，习武怕是不成了，唯五官倒还清楚，虽然年岁尚幼，日后长大，却也还可预见是个俊秀之人，且收你做徒看，或者，日后竟是会比邱慕白更好用也未可知。”童子大喜，他先前搏杀了邱慕白，心中忐忑不安，唯恐这道长拿他问责，如今听他言语，似是并不见怪，顿时心安。
　　道长道：“你既入我门下，就须得有个姓氏。”童子喜道：“恳请道长赐姓。”道长道：“你近日所见，都为何人？”童子道：“除去邱慕白，唯余晏家三口。”道长道：“如此，便是与那晏家有缘了，且随了晏姓也好。”童子听说，满心欢喜，朝上叩头道：“好，好，好！今日方知姓也。万望师父慈悲，既然有姓，再乞赐个名字，却好呼唤。”道长默然，凝眉思索片刻，道：“便单起个龙字罢，眼下你与我道门机缘未成，且不起道号，还做俗名吧。”童子喜道：“好，好，好！自今就叫做晏龙，待得他日再请师父赐来道号。”
　　这年童子六岁，刺死邱慕白，得入玉虚门下，起名晏龙。
　　晏龙自得了名姓，少不得作礼启谢，道长随机命引晏龙入内那小道童，带了晏龙出二门外，教他洒扫应对，进退周旋之节，又拜了观中其他大众师兄，事毕，小道童于廊庑之间，安排了晏龙寝处，并切切嘱咐他：“小师弟，你虽未起道号，却也要跟随我们师兄一起学习言语礼貌，习字焚香，听经学道，不能偷懒才好。”晏龙欢欢喜喜道：“自然是如此。”
　　那小道童名为清风，年十三岁，自小即在玉虚道长跟前伺候，自然是个人精儿，原本他是道观中最小的，师兄们有诸多不耐烦做的劳役杂事，悉数都编排给他做，从前他心中虽然埋怨，倒也不敢懈怠，如今来了个比他还小的师弟，虽说才只六岁，也是一副好臂膀，能干不少粗杂活计。于是自打晏龙进门，凡事分到清风名下的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之活，他私下悉数都分派给了晏龙，为怕晏龙找了玉虚道长告状，又日日恫吓于他，道：“你不知你这来路不明的野生种子，师父为着一时新鲜收下你，保不定哪日就把你赶下山去，可你须得记着，那邱慕白是死于你手的，他邱家在豫州很有些势力，邱慕白又是百万庄园一根独苗，你将他杀死了，邱家岂肯干休，只怕你踏出这山门一步，已然被邱家碎尸万段，然则你也不必太忧心，我自小跟随师父，他老人家的脾性，我却是一清二楚的，只需你听我话，好好做事，莫惹是非，我自然会在师父跟前替你多多美言，绝不会令你流落在外就是了。”
　　晏龙字字皆记在心上，自此越发精心做事，虽才只六岁之龄，已然比一干十五十六岁的师兄还要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