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流年》曳泱

10、第 10 章

　　C市商业中心。
　　城市最高点，并排的两座大厦——陆氏集团和舒阳实业。
　　前者属于家族企业，由来已久，在全国各地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但却也是近十年才把行政中心搬来C市。而舒阳则是在近几年内迅速崛起，他前期原本是做电子数码和软件编程的，等到站稳脚跟打乱市场配比后，却突然转战国内外时装领域，好不容易混个风生水起以后又开始往文化传媒方面拓展。这么些年下来，居然在这三个方向都形成了规模，并在这几年内迅速占领国内市场！
　　雪漾站在一楼大厅，怀顾四周，回忆着在咖啡厅得到的这些信息，莫名生出一股自豪。
　　想起当年，在老师和妈妈眼皮下躲躲藏藏着掩饰着感情的日子。
　　妈妈那苦口婆心的劝导还在耳边：
　　“小小年纪懂什么情啊爱啊的！你喜欢他哪一点？就因为他长得帅？除了这呢？雪漾，你成绩这么好，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听说他的成绩一塌糊涂，你觉得你们未来有什么交集？你觉得他将来能有什么作为？！！”
　　而自己的坚持与倔强在质问之下无力而苍白。
　　而现在，如果再来一次，或许自己终于可以昂着头骄傲地反驳，“我爱过的男孩，我从未怀疑过我们的未来，我一直都相信他从来不比任何人差！”
　　可是，如果，如果妈妈还在。。。。。。
　　雪漾仰头苦笑一下。深吸一口气，收起那些纷乱的思绪，快步往电梯口走去。
　　。。。。。。。。。。。
　　29楼。
　　不同于下层的纷扰，行政区特有的安静肃穆扑面而来。
　　服务台没有人。
　　走廊一侧是大片大片的落地窗，视野分外开阔，顿时有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雪漾沿着走廊慢慢转着，半天不见一个人影。
　　转过一个弯，有说话的声音隐隐传来，是阿木小妖。往前几步，会议厅，从玻璃幕墙看过去，一群人正在开会，沐杳站在讲台上正讲着什么，温文尔雅。
　　雪漾住了脚步，倚着身旁一侧的钢化玻璃，静静地看着，品读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他的另一面。
　　正看着，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雪漾回头，一名女子正款款走过来，
　　“小姐，请问？。。。。。”程梦青才离开一会，去陈总那里拿会议需要的资料，一回来，就看到一位衣着休闲的奇怪的女子站在廊前，笑容温暖。
　　雪漾笑着，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说明，耳边沐杳的声音突然变了。
　　一个娇媚的女声。
　　这声音。。。。。
　　雪漾心里一痛，怔怔的转头，讲台上多了一个人，和沐杳并肩站着。
　　苏茹。
　　她正笑靥如花，一袭浅紫色饱含异域风情的长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衬映着精致的淡妆，一切都显得那般恰到好处。
　　几年不见，时光敛去了青涩，却是越发明艳动人了。
　　雪漾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那袭长裙上，心里一阵苦涩。想起那店老板的话
　　“真当得上郎才女貌的，也就只有这一对。”
　　嘴角挤出一丝落寞的笑。
　　可真真是郎才女貌！
　　“小姐？小姐？！”程梦青看着这名奇怪的女子，一脸惊疑。
　　雪漾回过神，摸了摸鼻子，对着她不自在的笑了笑，
　　“对不起，我想我是找错地方了。”
　　说罢，再看了看会议厅的方向，转头离去。
　　程梦青看着她突然离去，一时怔在原地。
　　越走越远，耳边的声音终于淡去，雪漾慢慢停下脚步，看着窗外的天空，外面阳光依旧明媚，心却如坠冰窖
　　一瞬，仿佛又回到六年前那个闷热的午后。
　　低下头，嘴角勾出一个自嘲的笑，这些年过去，不是早就放下了吗？
　　手机突然震动，沐杳的短信，
　　“醒来了没？怕你没睡醒所以没打电话，午餐我早上做好了放在微波炉里，自己热一下。还在忙，中午回不去了。自己照顾好自己。”
　　心底一股暖意浮上来。
　　就这样，也好。

　　“雪漾？”身后传来一身呼唤，转身，是陈皮。
　　雪漾微微一笑。
　　“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你怎么来了？”陈皮语气里满是惊喜，“你是。。。来找沐杳？”
　　“没什么，路过，来看看。”
　　“呵，沐杳在谈合同呢，也快谈完了，你还没吃午饭吧？一会有个饭局，一起？”
　　“额。。。”雪漾正想推辞，陈皮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前走，“沐杳那家伙这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现在见你来了可就放心了！”
　　说着已经到了那个转角，程梦青正在会议室外面等陈皮，这时见他拉着雪漾快步走来，一个兴奋，另一个窘迫，还以为发生什么了，忙迎上前，
　　“怎么了？陈总？她。。。。”
　　陈皮两手扶着雪漾的肩膀，把她送到身前，热情地介绍，
　　“好好认识认识！小程啊！这位，便是你们伟大的舒总裁的夫人！钟雪漾小姐！好好伺候着，将来有你的好处！”
　　“死陈皮！你说什么呢！”雪漾只觉窘迫，慢慢抬起手，不自在的打招呼
　　“嗨！”
　　程梦青一脸惊吓，指着雪漾
　　“你就是那个罩。。。罩门？”
　　这下轮到雪漾懵了。
　　陈皮往会议室方向看了看，对雪漾说
　　“沐杳这心不在焉的，八成是在想你。这看情况不是很顺利啊！我先进去帮衬帮衬，雪漾，你先坐坐啊！小程，拿好东西，跟我进战场！”
　　说完拉着程梦青就进去了。
　　雪漾又回到原来的位置，静静地看着。
　　沐杳已经回到了座位上，一群人正讨论着什么。
　　陈皮进去以后，跟沐杳耳语了几句，沐杳一惊，抬头望向这边，看到雪漾，一时喜不自胜。
　　雪漾轻轻招了招手，示意他继续。
　　可这个动作看在沐杳眼里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沐杳以为雪漾招手叫他出来，忙跟大家叫停，利落地收好文件夹，往外走来。
　　一众人见一向稳重的他如此失态，全都好奇的转过头来看。
　　这下，雪漾彻底懵了。
　　是谁说他现在不傻不木了来着？？！
　　沐杳推门而出，还挂着满脸惊喜的傻笑，一瞬不瞬地看着雪漾。
　　“你出来干嘛呀！！”一声嗔怪。雪漾恼归恼，心里却莫名的生出一丝甜蜜，刚才的阴翳和不快一时都散了。
　　“额。。。。”沐杳一时接不上话。
　　这时，会议厅里的众人都跟了出来，堵着门口，好奇地看着。
　　苏茹站在沐杳身后不远处，看着雪漾，温婉而礼貌地笑，眼角转过一丝落寞，眉间带伤。
　　雪漾看着她，心里突然闷闷的，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微微绽出一个笑，算是打招呼。
　　陈皮抱臂站在苏茹旁边，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雪漾面皮变了变，正想着该如何收场，人墙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excuse me?”
　　众人这才想起正事，忙往两边靠了靠，让出一条道来。
　　雪漾探着头看着，在看清来人后，突然一脸惊喜，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人群后走出一位金发碧眼的男子，看见雪漾后，似是不敢相信一般，一双深邃的眼深深地盯着她，随后又释然，深沉的眸子泛出惊喜的笑，这才张开手臂，缓缓开口，
　　“Nice to see you again，Lily。”
　　雪漾抿了抿唇角，微微笑着，慢慢走过去，迎上他的拥抱，深深对视了一会，亲切地吻颊。
　　众人都看得惊呆了，刚刚还好好地谈着合同呢，怎么才一会，总裁和大客户都一个接一个地精神失常了？！
　　沐杳看着眼前举止亲密的两人，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感觉气氛不大对，回头见周围人都石化了，雪漾这才想起场合，一脸抱歉地笑着：
　　“Rey是以前在巴黎认识的老朋友，都很久没联系了，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
　　“只听说你要回中国了，还在想是不是能碰上你，还真碰上了。”Rey温温的笑着，眼里满是不动声色的喜悦。又顿了一下，
　　“你怎么也在这里？”又指了指沐杳，“舒总裁，你们认识？”
　　“是这样的，Rey。”一直站在旁边的苏茹突然上前，笑容娇俏有礼，用英语流利的解释，“Lily是我们陈总和舒总的老同学呢！”
　　雪漾听到她说，淡淡地看了一眼苏茹，旁边Rey看了看苏茹，递过来淡淡一眼。
　　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茹，她的英语，卷舌，爆破，此时刻意带了点法式的味道，却是像极了自己的。
　　呵，时隔多年，此时再回想起那些一起蒙上被子说悄悄话的夜晚，一切都已暗淡。
　　是不是我的一切，你都要去争一争？
　　苏茹，又是何必呢？
　　对着Rey报以淡淡一笑，Ray上前一步，对着沐杳，
　　“那签合同吧！”
　　众人听了又一脸惊讶。
　　Rey看了雪漾，惊奇地道
　　“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吗？lily就是Kaylana，这批时装的设计师啊！”
　　Rey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眼里发着光，齐刷刷看向雪漾。
　　Kaylana！那个神秘的知名服装设计师！其作品以融合世界各地地域特色元素而流行于世，她的每年的作品最多不超二十件，但每一件都极富特色，引领着当季潮流。
　　这次为了竞争这批时装在亚洲地区的销售权，公司上上下下忙活了半个月，才初见转机。却发现，真佛竟就在眼前。
　　雪漾被这样看着，心里有点发毛，只能傻笑着，向大家挥挥手。
　　看不见的角落里，苏茹默默地低下头，攥着裙摆的手微微发着青。
　　合同的事，就这样戏剧性地收了场，等签完了字，时间已经不早了，一群人簇拥着奔赴饭局。
　　往酒店的路上，雪漾一直在跟那个久别重逢的Rey一溜一溜地用法语交谈着，沐杳开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看后面交谈着的两人，沉默着。
　　饭局上，一切也都出奇的顺利，只是当雪漾在众人的簇拥下作自我介绍时，听到“钟雪漾”这几个字时，各位年轻的高层拿着酒杯的手都不约而同地抖了抖。
　　众人看了看他们正静静地注视着雪漾的目光柔和的舒总，又不约而同地点着头对视一眼，贱贱的笑了。
　　饭后，沐杳开车把Ray送回酒店，雪漾跟着，却是比来时沉默了，雪漾缓缓地说着什么，Ray只是静静地看着雪漾，一双眸子带点微醺的酒意，嘴角挂着惯有的温温的笑。
　　临走的时候，雪漾和沐杳下车相送，Ray却突然正色，看了看沐杳，欲言又止，却又转过头盯着雪漾，好看的眼里满是执怮，他慢慢地开口，问了雪漾一个问题，雪漾顿了顿，低着头想了一下，再抬头，轻咬了咬唇瓣，笑着说了什么。
　　Ray脸色变了变，看了沐杳，没有再说话，只是笑了笑，笑容已有一丝牵强，上前礼貌地吻了颊。道再见，走了。
　　回到车里，沐杳心里很乱，眼前仿佛还有Ray刚刚那执怮的眼神。
　　那么熟悉，像六年前那个咖啡厅里等雪漾回答的自己。
　　雪漾。。。
　　心里早有的主意，此刻突然下定了决心。
　　方向盘一转，车稳稳地停在路边。
　　沐杳转过身，解了安全带，倾身过来，双臂把雪漾困住，定定的看着她，低沉着开口：
　　“和他久别重逢就那么兴奋，和我就那么别扭？嗯？”
　　“呃。。”雪漾看着突然反常的沐杳，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沐杳看着她一脸窘迫的样子，突然笑了，
　　雪漾看着他突然变脸，一时摸不准情况，
　　“雪漾，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自学了法语。”
　　雪漾一愣。
　　沐杳继续，
　　“所以，你们刚才说的，虽然前面的语速太快，我没听太清楚。”沐杳说着，顿了顿，抿着唇角，呵呵笑着，一脸狡猾，“但是，后面，他问你的那个问题，我可是一字一句听得真真切切。”
　　雪漾一听这话，心里一动，脸一下子全红了，眼睛四处躲闪着乱瞟，不去接触他的视线。
　　沐杳一脸得意，目光炙热，靠的更近了
　　“他问你，我是你什么人？”顿了顿，捉住她的目光，“雪漾，你怎么回答的？嗯？”
　　雪漾的脸更红了，想着该怎么解释这里面的因果缘由。
　　“我。。我。。这。。。。”
　　沐杳见此，不再逗她，张手抱住她，凑在她耳旁，轻轻笑着，
　　“雪漾，我很高兴，你说我是你男朋友，我很高兴。”
　　脸被埋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特有的味道，久远却熟悉。雪漾微微挣了挣，想张口解释。
　　沐杳却抱的越发紧了，温润的声音附上在耳边，轻轻地，软软的，那么脆弱，却那么强硬地打破自己最后的坚持。
　　沐杳说：“雪漾，别再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