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流年》曳泱

11、第 11 章

　　C市的初秋，还残存着海滨城市的燥热，晚上已经稍觉凉意，可白天却依旧暑气正盛
　　典型的中国南方气候。
　　真是久违了。
　　雪漾爬上岸，紧了紧身上的毛巾，微偏着头，用手指顺了顺湿漉漉的头发。
　　岸上，支着早上还未完成的画作，旁边桌上，颜料都已经干涸。
　　在泳池边上坐下，顺手拿过放在一旁已经放凉了的茶，轻咀一口，入口的苦涩，不由皱了眉头。
　　看着旁边晾着的半成品，心里不由一阵烦闷，萦绕不散。
　　什么时候，竟有种江郎才尽的无奈。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果然，死于安逸。
　　沐杳依旧一大早就去了公司，自从那天偶遇Ray那个美丽的误会以后，好像一切都已经不在掌握中了。
　　暴露自己的另一层身份不是本意，这么短的时间内跟公司上下打成一片那也不是本意，跟沐杳突然这般亲近更不是本意。
　　有什么在悄悄改变，一切仿佛又回到最初，但是，那些时光变迁留下的印记却又不断提醒着，那六年的空白，以及六年前那些痛彻心扉的一切。
　　雪漾慢慢闭上眼，微仰着头。
　　至少此时，阳光温热，岁月静好。
　　眼前的光影一暗，眼睛被蒙上了。
　　“阿木小妖。”
　　耳边传来一声明快的轻笑，眼上的手慢慢松开。
　　仰头，淡蓝的天空底衬，大朵大朵的云堆砌着，沐杳一身白衬衫，站在阳光下，微微笑着，宛如神祗。
　　沐杳挽起衣袖和裤脚，挨着雪漾坐下，
　　“游泳了？”目光触及毛巾下微微露出的泳装，沐杳脸不由得发烫，连忙移开视线，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这天虽然还热着，好歹也秋天了，小心着凉。”说着便要起身去帮她拿放在一边的外套。
　　雪漾他一脸窘迫，玩心大发，连忙按下他，
　　“小妖，先别走嘛，陪我坐坐。”
　　这手一动作，原本闲闲披在肩上的毛巾敞得更开，越发有往下掉的趋势。
　　沐杳一回头，便看到雪漾这幅□□半露的景象，那毛巾越掉越下，眼看就要全部散开。沐杳心跳得厉害，连忙伸出手，想帮雪漾把毛巾拉上来，雪漾这时也发现这个问题，正欲转过身去。于是。。。
　　沐杳的手堪堪落在雪漾的胸前。
　　虽然早已过了情窦初开的年岁，虽然这些年来每个失眠的夜都在幻想着能拥伊人在怀。可是这一刻，手下是从未感受过的柔软充实，眼前是自己心心念念爱了这么久的人。心里一时百感交集，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脏没规则地乱跳。一时傻在原地。
　　“还没摸够啊！”雪漾原本想调戏沐杳来着，这回反被沐杳调戏了，看着他一脸怔怔的傻样，不由开口调侃，“什么时候变成登徒子了！”
　　沐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红着脸，慌乱着想起身，可这一慌，一不留神，自己前脚绊后脚，摔进了泳池。
　　雪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溅起的水花扑了满面，回头一看沐杳栽进了泳池，正中下怀，不由站起来大笑，
　　“不是问我水凉不凉吗，我正想把你推下去呢，你自己就下去了！”
　　笑着笑着，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沐杳在水下不断扑腾着，却一直没有游上来。心头一紧，这才想起他不会游泳！
　　顾不上深思，急忙跳下水，潜到沐杳身边，费力地把他捞出水面，抱着他一只手臂几乎用背的方式把他往岸边带。
　　只是走着走着，发现再移不动了，正想回头，腰间突然环上一条的手臂，隔着冰凉的池水炙炙地熨烫着腰间的肌肤。
　　心头一跳，这才察觉身后的人竟不知何时绕了上来，隔得那么近，紧贴的胸膛，背后滚烫的呼吸拂过耳边，鼻尖充斥着满满的男性气息，只觉脑海里一阵晕眩。
　　这样的沐杳，是以前从未洞悉过的。
　　不知何时起，那个记忆里的大男孩已经这般强大。
　　微低着头，转过身去，弱弱地，
　　“阿木小妖。。。。”
　　看她摆出这副怯怯的样子，还是当年每天早上电话里大骂后，到街角骗自己手里的早餐的可怜模样，明知道是装的，心底却是止不住的软了下来。
　　手不知不觉地松了松，只堪堪扶着她的腰，往岸边带。
　　“阿木小妖。。。你不是不会游泳的吗？还怕水。。。”
　　“嗯，是不会。但是不怕水了。这水不深，我能踩到底。”
　　“不怕水了？不是说小时候差点溺死，有心理阴影吗？你怎么做到的？”
　　“额。。。。”
　　“嗯？”
　　沐杳顿了顿，有点不自然，双手一用力把雪漾送上岸去坐着，再一撑，自己也坐在旁边，都做很是娴熟。
　　“有几次晚上在这里乘凉，不留神摔下水，摔着摔着就习惯了。”
　　“额。。。。。。”
　　“你又不游泳，放着一池子的水干嘛？”
　　沐杳正在一边拧着衣袖裤腿，听到她问，顿了一下，看了她一眼。
　　“因为你喜欢。”
　　所以会想，如果一切都是你喜欢的样子，你是不是还会回来？
　　不仅仅是这泳池，家庭影院里，一直是你喜欢的那张碟，书房里，费尽心思收集来的你当年喜欢的小说漫画永远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房里的天文望远镜对着的永远是你喜欢的那颗星。
　　这样布置着一切，就好像你明天就会回来一样，就好像你从未离开过一样。
　　“小妖，其实。。我。。。。”
　　“其实我都懂，只是我不想懂。”沐杳苦笑着，“我们都极力掩饰着一切，装作这中间匆匆几年只是个梦，可是，毕竟，光阴最是无情。”
　　“我不知道你跟Rey之间有什么，会让你向他那样勉强地介绍我。。。”
　　“你最讨厌别人干涉你的生活，打探你的私隐。我可以等，等你愿意说出一切，初三那年，大一那年，那些沉默，与不辞而别。”
　　有谁在轻轻叹息，盛夏的空气，突然泛起些微凉意。
　　心头微苦，笑得落寞，
　　“雪漾，我不想失去你，但是，我更不想我的爱成为你的负累。”
　　雪漾静静地看着沐杳俊朗的侧脸，心里不是没有感动，可是，如果真这般不舍，六年前的那场分手又算什么？
　　说到底，还是在介怀。
　　自己最无助的那段时间，他却在苏茹身边。
　　流浪？
　　真不到万不得已，真不到无枝可依的境地，怎会选择这般颠沛流离？
　　曾那么满心地以为，当曾经一切信仰分崩离析，你会是我唯一的眷恋，纵然牵绊，却也甘愿。
　　知道那场离别本是无意，或许，不能原谅的只是沐杳的欺骗。
　　这个人，在自己面前从来便不知怎么说谎，可是为着另一个人，却躲闪着目光跟自己说分手。
　　再或许，换一个人，对方不是苏茹，不是才让自己受挫的苏茹，或许自己也可以当个闹剧，一笑而过。
　　可是，苏茹。。。。
　　深吸一口气，往事在脑海里乱成一团，有什么想要喷薄而出。终于，定了定心神，
　　“沐杳，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沐杳转过头，凝着她，满目柔情。
　　雪漾错开目光，望着远方的天空，神色平淡，继续，
　　“六年前，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你跟我说分手的那次。”
　　“那天，我是想去跟你说一件事。”
　　“我知道，你是去向我告别。”沐杳声音很低很沉，
　　“不，我骗了你。”雪漾看着他，微微笑着，却是那么悲凉。
　　她缓缓的说，“那天，我是想告诉你，我自由了，我也只有你了，可是因为你，我会留下。”
　　“我想跟你说，你的牵挂，是我最甜蜜的牵绊。”
　　沐杳心里一阵痉挛，心跳如雷。定定的看着雪漾张合着的嘴，狂喜夹杂着悔恨冲击着理智，想做些什么，却只能这样定定的看着她笑里带伤的侧脸。
　　“我当时有想过，这一生就这样，我们一起细水长流，做做白日梦，不求有何大作为，不去轰轰烈烈，只要未来有你，那也不错。”
　　雪漾明媚的笑着，依稀那个放肆地说着以后女孩。
　　“沐杳，是你先说的分手，是你亲手把我推开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经历过这么多后，诚如你所说，你的牵挂，只会成为我的负累，让我不自由。而我，留给你的也只有伤。”
　　“你会有你的梦想，我也会有我的未来。那么，沐杳，能不能，就这样，我们彼此放下。”
　　沐杳目光渐渐深邃，沉默着，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半晌，却慢慢地起身，脚步轻缓，路过雪漾时，顿了顿，没有转身，却轻轻地笑了
　　“雪漾，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