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清绝，影也别【加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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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
灵鸢啼鸣、恬静怡然.
杏林下，朗朗少年独坐一旁，单手撑头，似是在甜睡之中，贴在手掌之下的签纸随着手指的轻点，在风中凌乱的翻飞着，远处的人欲近又止，盘中的茶竟也似比以往重了千斤，使得端茶的手都泛出了几分青白。
突然，击声一停，几许之外的灰袍男子只得急急的走了过去。
“这些年，你武艺倒是精进了不少”霄衡捻着不慎飘落在手心的杏花，本是几欲凋零的两片孤叶就这么相依相偎，顺着这时急时缓的掌控幻化成蓬莱山上静放的莲台……突地，霄衡灿然一笑，像是真心赞赏，“就算是受了冥司十九刑罚，也不过是挠痒一般！”
男子呼吸一窒，心下漏跳一拍，连带着茶杯也被震动了起来，立时内力一托，本来万无一失，可茶杯，还是在他微张的瞳孔中裂成了碎瓷。茶水却是安之若素的飘浮在托盘之上，被霄衡手中的杏花一引，又立时动如灵蛇，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可是，你却永远成不了黑骑影。”霄衡懒懒地丢弃了手中的残瓣，低声嗤笑，灵蛇也随着这笑声顺着男子的脖颈滑落下来，化身利刃，一点一点侵入心肺，生生撕裂那处早已被湮埋的黑渊。
男子沉沉的望着虚空，身上那些伤口仿佛又撑破皮肉，隐隐作痛起来，帝霄杀手的最高境界—黑骑影，这一生都无望吗？纵是隔了这些年，再回到冥司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深深打了个寒颤，他宁愿被大人毙于掌下，也不要再回去。可是……听着纸签在风中凌乱作响，却宛如嘲笑一般，他恐怕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了。
“不过，这也倒是成全了你。”
男子身躯一震，竟是不顾身份的抬头看着霄衡，却只见霄衡摇摇望向远方，嘴角带着隐约的笑意，他疑惑的顺着霄衡的视线望了过去，却在看到那渐渐清晰的身影时，顿时知趣的隐到了暗处。
远远地，就看到了杏林下悠然而坐的身影，阿弩咬了咬牙，三年不曾相见，这其中她理不出是有意还是无心，可自从得知为她偷字画的男子被送到冥司之后，她却是不得不来了。
“阿弩见过大人！”
立在三尺之外，阿弩拱手一礼，无丝毫纰漏。
林中，风枝相和，传来低低的簌簌之声，似是要谱上一曲；斜飞的燕雀划破残风，叼起零蕊，点上这曲风的合合尾音。
只是，这曲也未免太长了一点，阿弩不适的微微晃动了一下肩膀，双眼却仍是直直的瞧着脚尖，此时，万万不可乱了分寸。
终于，前方风影一动，阿弩心下一喜，只是，在刚刚抬眼之时，一片白叶猛然飘来，挡住了视线，她只得顺手拿开，却在那些莫名熟悉的字眼跳入眼帘时，手指死死的僵住，这么精确的数字，连银两的零头都未曾抹去吗？那么，她三年来的苦心作为，是否也被他全然所知？愕然抬头，石桌上的纸签没有了禁锢，疯也似的四处飘散开来，这个人却仿佛没有瞧见一般，悠然迈步，将那些白纸踩在脚下，透过这飘散的白纸，那双黑眸愈发明晰的穿透而来，依然那般清澄，却寒如深渊，几欲将人溺毙其中。
阿弩猛然后退一步，眼前的人，早已经高出自己一个个头，纵是自己苦练了三年，在这似有若无的脚步声中却依然是莫名的心虚。
闭了闭眼，掩去心中的悲悯，阿弩铿然一跪，沉声道：“阿弩自知身微命贱，本该是死于荒野之人，只是，这一切祸事都因阿弩而起，也该由阿弩一人承担，还希望、希望大人能……”
最后一句，阿弩只能生磕的从喉咙发出，风似携来热流涌动，竟烧的她双耳通红，可是，大地却是被抽尽了暖气，只从脚底寒至心肺，她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凝固成了霜雾，心下不免惨然一笑，虽然隔了两步之遥，却再也没了底气。
白袍之下，隐约露出黑纹锦靴，金色的丝绒绣在墨漆鹿皮之上，闪亮的有些刺眼，突然，白袍一动，头顶上有轻轻气息吐来：“好啊，那就看你如何能换得他的命去？”
阿弩惊异的抬头，却只见霄衡懒懒的笑着，黑眸中寒气尽敛，似浮云般闲淡，虽是在看着她，却又像是在透过她望着远方。
居然这般的不在意！
她轻搀了一下衣袍，径自起身，道：“阿弩会成为黑骑影！”此刻，她却是平静的抬眼，静静地盯着霄衡，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起伏变化。
霄衡还是这般静静的瞧着着阿弩，闲散的笑容尽数散去，嘴角却是深深的弯了一个弧度，一角的眉梢也顺势微微上挑，淡淡的扶起一抹讥诮：“几年不见，真是长了本事！”
说着身子微微前倾，微热的气息直扑到阿弩脸上，却尽是寒冽：“还是因为本座对你稍有点拨，就这般纵容了你？帝霄，你又了解多少？”
每一句都仿若尖刀，直直刺入心底，阿弩身子僵硬的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却总是隔在雾霭深处，瞧不真切，本想长长呼一口气，又硬生生哽在喉咙里，她只得使劲捏了捏手掌，直到传来尖厉的疼痛，方才凝回神志。
“阿弩听闻，在帝霄若要成为黑骑影，必是自冥司十三历劫之后踏进‘沥血台’，而只有出得了这‘沥血台’，方能有机会接受最终的考验。”
阿弩平和的说出帝霄中人用血肉、灵魂铺出的一代代冷骨之路，仿佛这困难的也不过如她从小学到高中，经历了高考而踏入大学的这一段苦海书涯一般。
忽地，她微微一笑道：“可是，这并不是唯一的路，帝霄中有过这样的例外，也是唯一的例外，她是—漠后！”
阿弩在说出这句话时，紧紧盯着那双黑眸，雾霭之下，她依然、依然清晰的看到了一丝波动。
心下不禁暗暗松了口气，隧退后一步，抬手以礼，朗声道：“阿弩既然选择了，就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代价？”霄衡轻声呢喃，眼神中却是黑云逆萦，拂开清流下狂噬的火光，却又凝成一指流沙，散于衣袂之下。仿如当初烈焰淹没的凄历血泪，终终然不过是化为了灰烬，散于天迈，嘲笑着这浑噩的人间。
微阖了阖眼，他悠的一笑，眼中分明多出了一丝异样的光华：“好，为本座做好一件事，本座兴许可以成全你。”
阿弩豁的呼出一口气来，却无心去捉摸这其中的异样，只双眼晶亮的望着霄衡，左手对着虚空一按，言语中尽是轻快：“一言为定！”
瞧着伸向自己的手，霄衡有一瞬间的怔忡，悄然敛去眼中一闪而过的波澜，只懒懒掷出一封信笺，道：“带着它前往朝历--茗山寺，找一个叫陈闻的人。”
阿弩盯着手中未曾署名的信笺，正疑惑间，忽又听得“朝历”二字，握着信笺的手不禁一颤，顿了一顿，她却是展眉一笑，满是笃定：“我一定会送到。”
身影如飞燕般急掠远去，最后只留一处墨点停立在杏林枝头，似是回头遥望。霄衡略微侧了一眼，那身影已是纵身一掠，消失在楼宇之后，只一枝绿叶速速卷起、飘然洒落。
树后又是一处影动，却未惊起半点声响，霄衡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竟是一声嗤笑：“为了你，她竟这般甘愿。”
“既如此，今次起，你从名‘石林’，为她之影！” 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然，他单手一指，弹在男子的眉心之处，落上沥血台前暗影的标记，扣紧了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迈入的幽室。
石林不曾抬眼，灰色衣袍因这暮时骤降的温度，薄薄染上一层霜露，渐起萧冷之意，他双膝触地，行最后的跪拜之礼。斜阳下，杏花也镀上一层余辉，只映照着修长的魅影，顺着先前的足迹掠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清绝，影也别【加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