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寒清路》尘逸影

9、第九章 劫遇扶城

　　忽明忽暗的几颗星星疏疏散散地点在黒寂里，月亮却是不愿意出来的，使得原本空旷的大路更是静寂了几分。
　　隐约地，望到了城门上那个显赫的名字，阿弩整了整披风，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疲惫的脸容此时倒是多了几分安宁--这便是朝历扶城了。但当她望着城外涌起的长龙时，却不由一惊：还不到申时，怎地会有这么多人？
　　空气中隐隐传来一股难闻的气味，定睛一看，才发觉，眼前的这些人多是衣着褴褛，或蹲或站，三三两两地搀扶在一起；有的，甚至躺在了城墙边……
　　阿弩不禁皱了皱眉，这一路上并不曾听说哪里有闹灾或是打仗，为何会多了这么多难民？而且，看这情景，怕是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吧。不及多想，阿弩顺势拦住了一位刚刚赶来的难民，恭敬的问道：“这位大哥，请问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何都来到了扶城？”
　　那中年男人看不太清她的模样，只瞧见一身黑衣，散发着浓浓的寒意，他身子不禁一阵哆嗦，似是想急急逃开。阿弩一愣，连忙放开了手，随即又笑着问道：“大哥，你可否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中年男人听着她柔和的笑声，心下一松，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呵呵一笑道：“听少侠的口音，您不是本地人吧？”
　　见阿弩含笑点头，他又笑着道“您这次可是来对了，听说明天茗山寺会迎接一位贵人，这位贵人要在那大设斋宴，叫天下人白白享用哩！”
　　一说到这儿，那中年男人不禁眉开眼笑：“想我残了身子，只能靠乞讨过活，已经好多年都不曾吃过一顿饱饭了，没想到遇上了这天上掉馅饼的机会，我就算是为这顿饭死了，那也能做个饱死鬼不是？”
　　阿弩心下一骇，方才瞧见那处空荡荡的裤管在晨风里孤零零地飘着，暗暗叹了口气，中指一弹，一块银锭已安然落在了那中年男人破碎的碗里。
　　中年男人闻声回过神来，眼前却只剩下一团黑影飘过，他使劲揉了揉眼，连影子都再也看不到了，身子禁不住又是一阵哆嗦，碗里也跟着一阵叮当作响，却正好把那声快要溢出来的尖叫给生生逼了回去，颤抖着揣紧这块沉甸甸的银子，他又向着刚刚那个虚空的黑影张望，惶然扶额：就算是遇到了鬼，那也是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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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碗平平常常的绿叶儿尖沉涤出浓浓的苦涩，沁入心肺，瞬间消弭了毒日下的烈焰聒噪。阿弩不由一笑，想平常，都不过是些捎货的路人会偶尔进来买碗茶喝，而今日……
　　茶棚前早已挤满了各式的车马，极尽的张扬奢华，有些世家子弟还带了些许家卫，将这块本来就不够大的茶棚硬生生分成了几个真空地带，欢快愉悦的谈笑声不时从中传出，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想着时间还早，阿弩闲来无聊，也不由得侧耳倾听起来。
　　“秦兄，今日要来的可是朝中的那位。”一人小心的比着手势，声音也稍稍压低了几分。
　　阿弩却是一惊，竟是朝历三皇子！
　　不由得，她想起了在霄衡书房里很稀罕的窥到的一句随笔小楷：“巍巍陆洲，唯有朝历明皇为真男子也”。
　　记得那是一本《陆洲志》，书中不过寥寥数语就拂过了明辕皇盛年之时问鼎北陆，被奉为战神的光辉岁月，却不惜对那场“漠河之战”极尽涂墨。
　　因为这一战，使他止步柔城，最终也不得不定下“漠河之约”——交奉质子，从此再无问鼎之志！
　　可却没人关注朝历也从此止兵休战，通商内外，富敌四海……
　　“难怪排场那么大！”话语声使阿弩回过神来，只见那一人刷的一下收拢折扇，继续说道，“在下这次可是费了三百两才换的一个二等中厅的位置。”
　　另一人却是一声嗤笑：“陆兄且莫再折煞我等，想我堂堂彦家，在扶城也算有头有脸的，这次还不是只能在二等偏厅的位置。”
　　那位姓陆的男子优雅的展开了折扇，轻摇了摇：“听说今次是专为祈福而来，我本猜想会有这两位，看来……”他却不再说下去，只画着五和七字，几人亦是会心不语。
　　阿弩心神一悸，不由得浮起一个很奇怪的念头：漠后会不会也来了茗山寺？
　　突地，外头人声攒动，茶棚间的人也立马伸长了脖颈向外张望，其中一个人惊喜地道：“来了，来了！”
　　说完所有人都跟着快步走了出去，齐齐恭迎在路边，阿弩挤在人群中间，无法瞧得真切，只在由远及近的锣鼓声中，看着一排排的红漆箱木盛着香钱供奉自人缝间熠熠闪过……
　　不知过了多久，眼睛都快看花了，阿弩忍不住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恰巧旁边亦是一声哈欠接来，她不禁好笑的向那头望去。
　　只见那人随意的绾着头巾，衣袖亦是高高的卷起，俨然一个挑担的农夫装扮，只是，那处宛如叠山峦雾浓墨的眉峰，像黑夜苍穹划过的七月星火，将头巾下方的面容一下印得鲜明绝艳起来，阿弩一时也不由怔住。
　　此刻，那少年嘴角大大上弯，显出可爱的酒窝：“唉，真是浪费本公子的时间，还不如跟那些玩虫子的人再赌上几局！”
　　懒懒的嗓音划过高挺的鼻梁，缠绕在那明亮的双眼里，凭空里多了那么一股子绚烂的华丽。
　　“公子小声点，且莫……”刻意压低的声音轻轻飘了出来，却仿佛一瞬间又被风散去，阿弩连忙把眼睛往后挪了一分，心下不由一骇，在帝霄呆了几年，她虽从未有幸见到过那些黑骑影，可当她静静地坐在飞石台上苦练心法之时，灵窍中所感知到的那些微妙的风声，她总是会忍不住欢喜---黑骑影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的！
　　而这个人却似是隐在一片暗影里，要不是刚刚说话，她根本没有机会感知他的存在。
　　这样的高手！
　　阿弩不禁咂了咂舌，在转头间却正好对上了那少年的眼，她一时僵住，竟忘了移开眼去：那样明亮的、渗不进丝毫浊尘的眼神，充满了俏皮，极是容易让人亲近。她心下一时有些黯然，虽是一样年纪，霄衡却不可能有这般的眼神。
　　忽地，那少年悠然一笑，眼神中立时又是幽深迷媚，阿弩尴尬的转过头，连忙猫腰离开，掐了一下脸颊，暗叹道：这世道，果真有妖狐！
　　少年望着她的背影，眉头不禁一皱，却平添了几种风情，只一阵长叹：“虽说我柳才绝世风华，可连毛小子见着我都害羞，我还是觉得很不自在。”
　　身后轻轻一咳，却是不欲再多话。
　　“怎么，你不信啊，本公子敢跟你打赌，他一定是被我迷住了，说不定还会跟着我呢。”那名自称柳才的少年一脸不服气，猛甩了一下衣袖，才发觉太短，只得鼻子一哼，愤愤离开人群。
　　身后那人立马跟上，再不发出丁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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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摇立在树梢之上，手中最后一片树叶已然被扯掉，阿弩探头望了望山脚下还未拐过“问仙瀑”的浩浩荡荡的队伍，再瞧了瞧空中依然烧的正欢的火爷爷，不禁摇了摇头：听闻这位明辕皇虽已病重却壮志不减当年，迟迟不愿立下储君，倒让这些皇子们成日里翻新弄巧，只望着能对上老人家的心思，等他哪天一高兴就毫笔一挥，定下这朝历天下的主！
　　想那五皇子为了这明辕皇的病，苦苦追寻怪医—鲁老半年，且不惜自降身份，终日随其左右，终而感动这怪医老头，使得明辕皇又多活了这么些年。
　　而如今，三皇子又来了这么一出，非要徒步前往茗山寺，为老皇帝祈福。
　　而茗山寺素以“云仙梯”闻名，三百三十八步石梯皆嵌入云石，祈福者只有赤脚踏过，方能销蚀罪孽，以示虔诚！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些，慢慢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