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倾城》燕支雪

39、夜谈

　　掌灯时分。

　　夜幕中原本有闪烁的几颗星星，过了不多会，便被乌云遮住。变天了，风嗖嗖敲打着红芍宫的大门。

　　“小姐，要不要加床被子？”翡翠伺候倾城洗漱完毕，扶着她上了床。

　　“不用了……不知道前头怎么样了？”拿起床头上的花撑子，绣了起来。

　　下个月太后过五十五岁生辰，大家都忙着准备礼物，前些日子听林柔妃说，韦太后最喜欢童子观音图，便求宫廷画师帮忙画了一幅，千针万线，为的就是博老太后一笑。

　　“据说，所有今下午的当事太监宫女，一并被看了起来，全被囚在雏龙殿，内廷大门已经关闭。不放任何人进来，当然，也不许任何人轻易出去……各个宫都被侍卫内监看管了起来……奴婢是听皇后手下的粗使小宫女说得……”翡翠蹙着眉头。

　　“那，你说，明日要是太子不能出现在祭旗仪式上，会怎么样的后果？”低头打量着刚绣好的童子眼睛，问道。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现在封锁了皇宫和皇城，内侍监们扩大了搜索范围，兴许到不了明天就会找到呢，小太子和小公主怕黑，说不定就会跑出来了，可是，又不像那么简单……”翡翠若有所思。

　　“你觉得呢？难道太子不是捉迷藏藏错了地方？”翡翠这么老实，都能感觉出事情蹊跷，皇后和皇上呢？

　　“以奴婢看，一定是有坏人故意藏在暗处……”翡翠使劲想。

　　“这些话不要乱说！”倾城突然变了颜色。

　　“放心吧小姐，这些事管咱们什么关系？当时您陪着皇后聊天，动也不动，咱们是最安心的……”翡翠笑笑。

　　“叫靳公公进来……”突然不想绣了，将花撑子撂到一旁。

　　“叫靳公公屋里来！”翡翠冲着门口当值的小宫女说到。

　　不多会，靳福贵来到面前。

　　“翡翠，你去沏一壶热茶来，再叫那两个小宫女都下去，你亲自在门口把着，不许任何人靠近正殿半步！”

　　“临睡觉了，您还是别喝茶了…… ”

　　“要不，温两壶好酒，再配上一碟小菜……”

　　“是，小姐。”喝酒能有利于睡眠，小姐这么听话，把茶换成酒，翡翠很高兴，便关上门，遣退了门口的两个小宫女。

　　靳福贵是忠王府里的老太监，也是忠王府大管家，翡翠和他相熟。

　　“老奴参见惠妃娘娘！”

　　“不用多礼了，什么惠妃，娘娘的，坐吧！”指着梳妆台前的一把雕花木椅子，示意靳福贵坐下说话。

　　靳公公谢恩后坐下，倾城坐在床沿上。

　　“公公，今晚我睡不着，甚是感念从前的日子，想听您讲一些关于从前的事情。”神色寂然道。

　　‘娘娘想听什么？”

　　“忠王和母妃的事情，都行…… 公公今年五十有二了吧，进宫多少年了？”

　　“是啊，亏得娘娘还惦记着，老奴今年五十二整了……奴才进来那一年，先帝在位第三年，大选天下秀女，也召了一大批太监，奴婢也就是嘉龙三年进的宫。”靳福贵好像记得很清楚。

　　“先帝在位三十六年，如今新帝即位两个年头，算来您进宫三十四个年头了……”

　　翡翠端了一壶好酒进来，将酒壶放在靳公公身旁的梳妆台上，又将两碟小菜摆在上面，之后，又为两人一人斟满一杯，便悄悄走了出去，在门口把着。

　　“回娘娘，可不是么！奴才都老成什么样了。”靳公公感叹。

　　“宫中像您这么老的太监宫女已经不多了吧？” 打量跟前的银双耳的酒樽，无意中说到。

　　“是啊……皇上身边的桂公公……雏龙殿的夏公公……嗯，也就我们这三个老货了……”说起自己的资历，靳公公似乎无比自豪。

　　“雏龙殿的夏公公？是守门的那个老太监么”想起今天雏龙殿那个老太监来。

　　“是他，夏三牛……他是和奴才一起进来的……”靳福贵毫不犹豫。

　　“今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也睡不着，想听听您讲讲过去的事儿……”手指拨弄着酒樽上的银环子 。

　　“娘娘，做大事，必须有涵养，像你这么拿不开放不下，将会一事无成……”靳福贵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

　　“你说的一事无成，是指的报仇？透了吧，这就是宁夏进宫的枸杞红……”倾城举起霜儿酒杯，抿了一小口。

　　“不止是报仇，奴才说的是凡事都这样。”靳福贵一饮而尽，自己端起酒壶也不客套，又满上。
　　“你觉得，报仇该怎么报？”把玩着酒樽的双耳，不经意地说。

　　“不惜一切，自然包括人命！”桂公公喝了一小口，拿起筷子钳了一个花生米。

　　果真像极了魏太妃的，不愧是她的死党。

　　“以后还要多听听靳公公指点，我确实是太年轻了，没经过大事儿……”

　　“一切有太妃，娘娘何须担心？凡事遵照太妃安排就行了！”

　　“好吧，这些报仇的事儿，暂且不提……我想听听靳公公多讲一讲宫中的故事，想长些见识……”

　　“娘娘想听哪方面的？那个宫的？实不瞒您，奴才伺候过先帝好几个最宠爱的妃子，比如金妃，宁妃，魏太妃……”说起来无比自豪。

　　“看来您年轻时挺勤快，挺能干是不是？母妃看上的人，自然不鞥差了……趁热，公公干了吧……”倾城微微一笑。

　　靳公公又是一杯下肚，一辈子喝惯了皇宫中的陈香佳酿，还是皇宫里好啊，“这个，老奴不是夸得，奴才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太监，成为西三院的总管事，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能守得住？”

　　“您说您起初还不是伺候母妃的？母妃是哪一年进宫的？”无比好奇的语气。

　　“是啊，奴才最先伺候的是金妃娘娘……这个娘娘都是一起选入宫的……最初，魏太妃只是金妃宫里头的普通宫女……”靳福贵又为自己满上一杯。

　　“普通宫女？不能吧，你是不是记错了，听说母妃出身才人呢……”倾城诧异。

　　“怎会错？错不了，当时奴才和魏太妃一起在金妃的宫中当差呢……”靳公公毫不含糊。

　　“不明白了，您怎么又去伺候宁妃了？那时的母妃呢？”倾城有些迷茫。

　　靳公公就了一口小菜，接着说道，“娘娘有所不知，当时金妃和魏太妃进宫时，皇后就已经入宫三年，一直无所出，先皇虽然待她也不错，但早无新婚的深情……后来进宫的金妃出身显贵，又招人喜爱，诞下了第一位龙子，所以更是格外受宠……后来，皇后就把自己的亲表妹宁氏弄进了宫，跟金妃分宠，皇上一度冷落了金妃，之后，金妃娘娘的小皇子因病夭折了，从此，金妃就疯了……”

　　说到此处，靳福贵叹口气，将杯中酒饮了一半。

　　“后来呢……”

　　“后来，后来金妃就被送进了冷宫，她宫里的人全被遣散……”靳公公望着杯中酒，沉入了回忆中。

　　“那么，母妃呢，那是你和母妃都去了哪里？宁妃那里？”倾城猜测。

　　“娘娘聪明，您只猜对了一半，魏太妃的确去了宁妃宫中伺候，而奴才却被遣送到了花房，做一些修剪花草的体力活。”

　　“那，之后呢？”

　　“之后么……好像是宁妃很欣赏魏太妃，便将她收为贴身宫女，不久后，魏太妃好像被皇上宠幸，封了才人……”这段往事，靳福贵似乎比较模糊，

　　“接下来呢？”

　　“接下来，魏太妃便将奴才调到了她身边伺候，一直到忠王和您完婚，奴才就跟着迁出了皇宫……”说着到了眼前几年的事。

　　“母妃一直很受宠吗？”

　　“也不是，奴才记得魏太妃被封为才人的那年年底，皇后诞下了一个皇子，当时皇上乐坏了，当时的皇上已经二十多岁了，终于有了小太子……”靳公公摇摇头，叹息。

　　还没听说过皇后生过儿子，“公公作何叹息？”

　　“是啊，这段往事一般人不知道，知道的人死的死，老的老……奴才是叹息，魏太妃那几年不容易啊，中宫有皇后，东院里的宁妃也诞下一个公主，她们表姐妹联合起来，魏太妃日子不好过啊……”

　　“之后母妃又是怎么过的？”

　　“魏太妃最大的优点就是隐忍，她受再多苦，面上不表现，相反和皇后以及宁妃的关系比较亲近，但是，漫漫长夜，只有她自己熬过来……”举起酒壶，想再满上一杯，三杯两盏，酒壶里的酒已经见了底。

　　“翡翠，再添酒！”

　　不多会翡翠又将一壶新烫的温酒端了进来。

　　不觉靳公公五六分酒意。

　　“公公，母妃真是坚强，我也想学学……”

　　“是啊，她那会子比你苦多了，外头娘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知府，无法帮衬，一切都是她自己争取的……”魏公公又是一饮而尽。

　　“那么，母妃什么时候剩下的太子和忠王？”

　　“应该是……皇后的小太子三周岁的时候吧！”

　　“你是说，现在的太子，比皇后的亲生太子差三岁？”

　　“是啊！”靳福贵点点头。

　　“那么小太子又是怎么夭折的呢？”

　　“……这个，老奴不清楚了，宫闱之事，不是事事为人所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