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单薄的麦克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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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阿切西离开的时候，哈什塔的心情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身上的行李忽然轻了一半，忧的是轻掉的那一半行李换来了个古怪的男人，还和主人一直窃窃私语，哈什塔讨厌被冷落。
不过哈什塔的优点就在于任何不好的事只要走过二十步必定会忘记。眼下他便只记得行李减轻这一桩喜事，而那个新来的男人看了一会儿也顺眼多了。生活多美好，晚饭吃什么？
古德曼和拉克图显然并不太关注晚饭的内容，他们更关心今晚能在哪里活命。出了阿切西，道路变得崎岖起来，太阳斜斜西坠，被几缕轻浮的晚霞缠住，倒显得羞涩起来。
“如果是红云黑羽的人来追你，就凭咱们几个肯定走不了多远。”古德曼嘴里说着，脸上一点紧张感也没有，烟枪还在冒着妖娆的小烟圈，“她没给你推荐点武士或者法师朋友？”
拉克图可图苦笑着摇摇头，用一半家当换回这个男人，谈了一谈之后发现他只是个活地图。玛丽安娜太看得起自己了，他一不会剑术二不会魔法，靠什么抵挡红云黑羽的追杀？连马都没人家快。如果只有他和哈什塔，那么这个健壮的仆人说不定还能吓唬吓唬对手，虽然帕兰迪撒人人都知道巨人哈什塔胆子比老鼠还小。
“虽然我不是很想知道，但我们这一趟很有可能把命搭上，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问问……”拉克图绞着手指，低声问古德曼，“玛丽安娜小姐到底是你什么人？”
古德曼眼角一弯，笑得风情万种：“玛丽安娜？可是个美人呢……不过我们没什么神秘关系，她只是救过我的命而已，一命还一命，公平合理。”
那誓死不见的约定又是怎么回事？拉克图心中有疑问，但是看古德曼的样子，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这种身份的男人背后如果说没什么隐情，那等于是说伽莱亚现在天下太平。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了吗？”古德曼忽然毫无征兆的来了一句。
“啊？”拉克图心里一凛，怎么自己总被人揭穿，他说谎的本事也不至于差到只能骗哈什塔。
“你不可能叫兰赛特的，那只是我和玛丽安娜的暗号。”
拉克图这才松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来：“拉克图，拉克图•斯坦赛•文尼尔。”
古德曼重复念了一遍，哈哈大笑起来：“随便告诉别人名字，很容易被下咒哦。”
拉克图伸出去的手猛地缩回来，幽怨地瞪了古德曼一眼，拍马跑得远远的。
他们两人各骑一匹高原黑马跑在前面，哈什塔因为重量的缘故骑了一头罕见的奔牛，移动起来就像一座小山。按古德曼给出的路线，他们要绕道走西南大峡谷，避开主要的设防城市，最后只要越过边境上的罗兰纳城堡就可以抵达西多罗伊沼泽。而一旦进入沼泽，杜克兰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西南大峡谷像是伽莱亚大地上的一道伤疤，陡峭阴森，岩石峭壁上寸草不生。但是只要循着正确的路线下到谷底，却是另一片生机盎然的世界。然而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丝毫不逊于伽莱亚任何一个恐怖的地方。西南的主要城市都沿着峡谷的北侧布置，有这道天险在，没有谁会费力注意对面的野蛮人部落的威胁。
大峡谷一路向南，一头扎进无边无际的西多罗伊沼泽，峡谷与沼泽的交界处，两侧的峭壁戛然而止，从南向北看就像一座天然的城门。伽莱亚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条件，随地就势，横在峭壁中间修建了气势恢宏的罗兰纳要塞。说是要塞，其实就是一座带了大闸门的桥。巨型闸门占据了峡谷三分之一的高度，再往上就是卡在两山之间的罗兰纳城堡。碍于地势，城堡就像一栋扁平狭长的楼房，从闸门往上一共十层，每一层仅有两条街道，像楼板一样搭起了这座要塞。每一层南向的一面都布满了火炮、箭塔和投石车。而现如今这些东西因为杜克兰和精灵王的协议而形同虚设。罗兰纳变成了一座观光城市，每天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检查出入境的人员。站在这些街道上向南眺望，西多罗伊腐烂的气息就在鼻子下面，而脚下，大峡谷风光游的各色巨型条幅一排排垂下去，盖住了往昔黝黑的火炮炮口。
罗兰纳要塞是伽莱亚最后的防线，拉克图明白只要通过那里，自己的命就算保住了一半。至于要怎样渡过那片死亡沼泽，谁都没有费力去想。本质上，这两个人都对自己的未来不抱什么希望。
拉克图愁眉苦脸地骑着马走了两步，突然一拍大腿：“哦呀！”
古德曼一哆嗦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搞什么鬼！”古德曼扶着胸口，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拉克图没空看他娇弱的姿态，兴奋的手舞足蹈道：“我想起一个人，一定可以帮我们！”
古德曼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克利策高原驿道其实是一条非常古老的废弃道路。由于克利策高原和帝都高地之间地质灾害过于频繁，这条原本用于联通帕兰迪撒和西南诸城邦的官道被迫西迁，原来的大道则在塌方、滑坡和泥石流的共同关照下被扯得口歪眼斜。
随驿道一起被遗弃的还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普切。原本依赖于阿切西和驿道的资源，原料购买和商品销售的便利，让普切发展成了西大陆最大的手工匠人和各种小作坊的聚集地。随着驿道的西迁，这里的手工业者和各种作坊也都跟着迁移了过去，现在的普切只剩下一些废弃的街道和老弱病残。
不过还有一些人留了下来，他们并不需要依赖驿道和集市，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人烟稀少的住处。
拉克图和古德曼抵达普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城镇中心的街道上，有人正忙着点燃仅剩的几盏路灯，人们陆续回到自己家里，外面愈发冷清。拉克图四下看了看，指着一条胡同说：“是那边，没错。”
古德曼嘟着嘴，说：“你朋友会招待我们吃晚饭么？人家好饿哦。”
拉克图表情扭曲了一下，决定当做没听见。哈什塔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说：“那个……您是要去见麦克斯先生吗？”
拉克图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哈什塔绞着手指头咬着下嘴唇说：“那……那……”
拉克图果断地说：“滚去旅店等着。”
哈什塔千恩万谢地走了。
古德曼吸了吸鼻子，虽然这个仆人一看就是外强中干，但是他们要见的那个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刚到自己嘴巴高度的拉克图，觉得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站在这扇门前，拉克图狠狠皱了下眉，当他下定决心伸手去碰触那扇门时，古德曼忽然深吸口气，打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喷嚏。
拉克图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那扇门从左上角开始，嘁哩喀喳分成四步掉了下来。
“这是门？你确定这是门？”古德曼走上前来，围着那堆烂木头踱了几个方步，然后蹲下来用烟杆戳了戳。
拉克图只能张大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暗哑的叹息。
“赔钱！”一声怒吼从门后的黑暗中传了出来，紧跟着的还有一个不明飞行物。古德曼循着物体落地的声音扭过头去，赫然发现那是一截断了的白骨。
“谁撞坏老子的门？！”一个身影渐渐从黑暗里显露出来，傍晚的微光照出了他的轮廓，古德曼首先发出了一声尖叫。
“骷髅啊！”
拉克图和那个骷髅一起跳起来喊：“在哪里？！”
古德曼蹭蹭蹭倒退八步，指着搂在一起的一人一骷髅，哆哆嗦嗦地说：“你……你……在你怀里……”
搂着的两个人形物体互相看看了看，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然后一起对古德曼吼道：“谁是骷髅啊！！！”
片刻之后，没了门的小屋里。
古德曼抱着一杯又蓝又紫的不明液体，说什么也不敢喝。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啊……”虽然介绍了之后这个骷髅热情地招待他们进屋，但是眼前这杯饮品实在可疑。古德曼幽怨地看着拉克图，后者镇静自若地舔着杯子边缘，但似乎也没有喝下去的打算。
拉克图放下杯子，指着这里的主人说：“这是麦克斯，我朋友……不是骷髅，就是瘦一点而已。”
古德曼点点头，伸出舌头小心地舔了舔杯子边上的液体，嗯，还挺好喝。
骷髅麦克斯则很兴奋地看着拉克图，但是也不说话。拉克图觉察到这诡异的安静气氛后，往后缩了缩，说：“你看我干啥？”
麦克斯晃了一下脑袋，脖子发出咔嚓一声，古德曼哆嗦了一下，担心这头要是掉了是不是还能面不改色的把自己装回去。
“啊！老友！多日不见，看你神清气爽，我心甚慰啊！”在房间的灯光下看过去，这位仁兄其实还是有点皮肉的，只是非常有限，并且在骨头的强大气势之下很容易被忽略。
拉克图皮笑肉不笑地说：“多谢夸奖，不过老兄，我这回可要靠你才能继续神清气爽了啊。”
麦克斯往后一缩，浑身上下的骨头上演了一出大合唱，“怎么？你又勾搭了谁家的女人？”
拉克图苦笑着摇摇头：“要是女人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哦，就是去趟精灵之森啊。”麦克斯摸着自己稀疏的几根白发，发出不屑的评价。
古德曼白了他一眼：“别忘了还要躲避红云黑羽的追杀。”
麦克斯呲牙一乐：“小意思，都好说。”又拍了拍一边颓废的拉克图，说：“兄台，我帮你是义不容辞，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拉克图咽了口口水，瞪大眼睛看着他，没接茬。
麦克斯摇了摇头，叹气道：“你这人，关键时刻怎么总逃避问题……你很多年前就答应我了，却一直躲着我，现在死到临头了才想起来找我，你就一点愧疚也没有吗？”
古德曼呛了一口，伸手挥了两下说：“等等，你们……啥关系？”
拉克图对他怒目而视：“没你事！”
古德曼顿时泪眼汪汪地说：“人家就是好奇一下……”
麦克斯倒是很温和地回答道：“他啊，是我的实验材料。”
“啊？”古德曼呆住了，拉克图死命地摇头。
“啊，这位先生，看来我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在下麦克斯•科纳特，是一名死灵法师，爱好是炼金术。本人身体健康，年方二十八，未婚……”
古德曼咬着烟杆斜睨着他说：“不用说了，我不喜欢太瘦的。”
麦克斯慢条斯理地说：“没关系，我也不喜欢男人。”顿了顿又说：“拉克图，我的好兄弟，你就认了吧。你命中注定就是我的实验材料。”
拉克图笑嘻嘻地说：“好说好说，等到了精灵之森，在下随你处置。”
麦克斯摇摇头道：“择日不如撞日，何况为了你的安全，恐怕……实验今天就得做。”
拉克图还想说什么，却被背后伸过来的一只手按住了嘴，另一边，一捆绳子已经开始利索地把拉克图捆在了椅子上。
古德曼张大嘴指着拉克图，半天没说出一个字。麦克斯拍了拍他的肩，温和地说：“别害怕，那是我的小骷髅，你可以叫她多丽丝，她有点怕生。”
古德曼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在经历了各种复杂的思想斗争之后，对麦克斯挤出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她是女的？”
那名叫多丽丝的小骷髅闻言居然双手捂脸转过身去。古德曼崩溃地想：骷髅也可以传达“害羞”这种感情吗？
麦克斯不无哀伤地说：“哎，她是我第一个作品，虽然不是完美的，但却无比珍贵。她活着的时候，可是个可爱的姑娘呢……”
“啥？”古德曼霍地站起来，“她是死人？”
麦克斯无辜地说：“当然了，死灵法师炼制骷髅的传统工艺就是把尸体变成能活动的白骨，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看你一副娇滴滴的样子，难道是长在深宫里的娇花？”
拉克图虽然被绑着，但是这段话还是让他笑了出来。
麦克斯不理会傻掉的古德曼和又害怕又好笑的拉克图，继续陶醉在对研究的美好畅想之中。
“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不想走其他死灵法师的老路，他们的骷髅虽然召唤时间和数量一直在突破极限，但是骷髅的智力和抗打击能力却在急剧下降。我改变了这个愚蠢的方向，赋予了骷髅更高的思考能力和抗打击能力。我的多丽丝虽然是个女孩子，却比很多由壮汉变成骷髅战斗力更强！”
多丽丝响应了主人的夸奖，走过来双手把拉克图连人带椅子一起举了起来。
“我靠！你要干什么？！”拉克图声音都变了。
麦克斯开心地说：“当然是送你去我的实验室。放心，我会赐予你重生的。你会是我有史以来创造出的最强大的骷髅！”
“为什么不能是最强大的人类？……喂喂你慢点我头晕……麦克斯！”拉克图被多丽丝兴奋地抡了几个圈之后丢到了一张大桌子上。“咳咳……麦克斯……你来真的……咳咳……”
麦克斯跟再后面走到了位于房间深处的“试验台”旁边，手里拿着一大把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蜡烛，火光幽蓝并且释放出大量烟雾。
“麻醉用的，很快就好。”麦克斯把蜡烛插在拉克图身体四周，满意地拍了拍手。
古德曼缩在椅子里，看着拉克图像活祭品一样被摆成了一个大字，心里盘算着要是现在开溜有多少机会，不走的话又有几分可能也被丢到那个大桌子上……
麦克斯那单薄的小身板活动了几下，从裤腰上抽出了一根小臂长短的棒子，嘴里开始念念有词。拉克图叹了口气闭上双眼，一副任君宰割的死相。
接下来的事，绝对是古德曼一生中最不愿记起又无法忘记的噩梦。
拉克图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然后消失不见。鲜血淋漓的肌肉和隐约可见的内脏毫无掩饰地暴露出来，细微的颤动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接着肌肉也消失了，内脏的搏动清晰而有力。它们并不是真正的消失，仔细看边缘处会发现，表层的东西只是变成了完全透明的状态。拉克图不知道是因为麻醉的缘故还是根本没什么痛苦，居然面无表情的打起了呼噜。
古德曼很想离开这里，但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难道是惊吓过度？不会啊，他试图关注了一下自己的心脏，觉得各个器官运转的都还正常。于是他抬眼看了看四周，终于明白了自己是逃不掉的。
多丽丝拿着一把蜡烛站在他身后，惨白的头骨映着蓝紫的烟雾，像是从地狱来的魔术师。
“你也要试试吗？”麦克斯转过身来，冲他呲牙一笑。
古德曼猛力摇了摇头。
麦克斯微微一笑，说：“放心，你没有变身的必要。追兵不知道你的长相。”顿了顿又说：“而且，看你这副模样，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
古德曼吸了口气，原来这个骷髅什么都知道。
麦克斯掐灭了蜡烛，在还在昏睡的拉克图耳边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已经完全变成骷髅的拉克图开始没什么反应，过了一会才缓慢地坐了起来。
“我靠！”他低头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我的骨头……”
古德曼暗想这人的心理素质未免也太好了，看着自己的骨头还能一边欣赏一边发出啧啧声。
麦克斯一边指挥多丽丝收拾残局，一边对拉克图说：“准备工作都完成了，接下来就需要你这位漂亮朋友扮成我的同行带你上路了。”
其实刚才麦克斯提到追兵的时候，古德曼就已经大致猜到了死灵法师的用意。还有什么伪装能比骷髅更彻底？
“那你得把他搞瘦一点，他不太像死灵法师。”拉克图很快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体，站起来朝古德曼走去。
麦克斯摇摇头：“不必，他也不胖，只是肌肉稍嫌多，穿衣服掩饰一下就好了。”
古德曼扶着椅子站起来，慢吞吞地说：“可是……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不是死灵法师，我们需要真正有力量的人。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麦克斯一愣，哈哈笑起来，“我？我干嘛要陪你们送死？虽然我不怕那些黑衣鬼，但是要说保护你们，我可没那份闲情。”
拉克图跳过来，在麦克斯背上用力拍了一掌，吼道：“老子都当了你的实验材料了，你总得给点回报吧？”
古德曼也说：“是啊，您好不容易做成一个成品，难道要出门就被砍死吗？”
麦克斯看了看这两个人，摇头道：“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拉克图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末了重重叹了口气，说：“算了，你也算帮了我的忙，这样子能撑多久？”
“七天。”麦克斯揉揉被拍惨的肩膀，“七天之后需要吃药才能继续维持。”
拉克图看看古德曼，后者点头说：“够了，够我们赶到罗兰纳。你说的那个什么药也给我准备点，说不定能用上……”
麦克斯惊讶道：“罗兰纳？你们去罗兰纳干什么？送死吗？”
古德曼耸耸肩：“没有其他路可走。”
麦克斯沉默了一阵，似乎也没有想到太好的办法。他深深凹陷的眼窝里闪烁着不可捉摸的光芒，半晌，他对古德曼说：“你是不是有办法通过那里？”
古德曼摇摇头：“不是办法的办法，但可以一试。”
他深吸了口气，直起身板环视了一下房间里的人，缓缓道：“罗兰纳城堡里，有我的旧识。”
麦克斯眯起了黑洞一样的眼睛，刚开口说了一个“那……”就忽然停住了。
房间里的灯毫无征兆地全部熄灭，古德曼和拉克图费了很大力气压制住了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
“有人来了。”麦克斯压低了声音，“不要出声，到桌子底下去。”
另外两个人像得了圣旨一样立刻摸索着藏到了大实验台子底下。
多丽丝也得了命令，摇摇晃晃走去门口看情况。
麦克斯握紧手里的法杖，许多年没有体验过的危机感突然降临，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直觉。
是马队。动物的气息比人的更明显。普切已经很多年没有马队经过了，麦克斯心里明白，这个时候出现的马队，绝不会是普通的商旅。
拉克图心里也一肚子的疑惑。他从帕兰迪撒转移到阿切西不过用了几分钟时间。找到古德曼花了他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离开阿切西的时候天刚刚大亮。再加上一天的路程赶到普切，他自己都觉得快的不可思议。追兵就算立刻得知自己的行踪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追上来。红云黑羽从帕兰迪撒出发赶普切，至少需要三天。
黑暗中古德曼的烟杆戳痛了拉克图的额头，从烟杆另一端传来肯定的声音：“是阿切西的临时驻军，他们是来抓我的。”说完为了表示肯定，烟杆又更加努力滴戳了几下。
“我付了钱……”
“但不是赎身的价位。”古德曼一把揪过拉克图的脑袋，“我说过我很贵的，玛丽居然没让你带够钱就来找我！”
拉克图心想就算是公爵大人，想把你赎出来也得考虑考虑。
怎么会这么贵？拉克图在妓院混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赎金，五十万，金币，还是旧版通货。拉克图虽然只是个勋爵，但是好歹也是个商人，吃喝玩乐这么多年也没为钱发过愁。但是把他的全部不动产都抵押上，大概也就能值五十万，想给古德曼赎身那是白日做梦。
“现在怎么办？跑？”拉克图挣开古德曼钳子一样的手臂。
古德曼摇头：“你知道后门在哪里吗？”
拉克图摇头。
外面一声尖叫打断了两人的商量。
“啊，莫要惊慌，这是我的助手。……啊，他不会伤害你，莫怕莫怕。”麦克斯的声音传进来，两人稍稍安心了些。
“你！见没见到一个高个子的男人，长成这样。”卷轴抖开的声音。
“哎呀真是美人！”麦克斯大呼小叫起来，古德曼心说你刚才见我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么说是没见过了？”来人继续追问。
麦克斯的骨头咔咔作响，估计是在摇头。
“那不好意思，我们要进去搜一搜了。麻烦你让开！”有什么东西被碰掉了，碎在地上。古德曼想起了分四步掉落的门板。
“哎呀！”果然麦克斯的声音炸了出来，“不要乱闯啊！都是实验用的东西碰坏了可是要出乱子的！”
脚步声果然停下了。
“死灵法师……”士兵们鄙夷的声音此起彼伏。
“哼，要是你们谁中了毒或是变成骷髅，可不要怪我！”麦克斯阴阳怪气的声音显然唬住了这些普通士兵。他们不过是西南联防巡逻队的下等兵，绝不会像红云黑羽一样刨根问底。
“哼，这种鬼地方……队长，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帝都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让他们把这烂摊子一起收拾了不是更好？”
“嗯，走！去前面，继续给我搜！”
脚步声稀里哗啦地远去了，桌子底下的两个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拉克图钻出来，习惯性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却听见骨头相撞的声音。
“还真不习惯……”他回头看了一眼古德曼，后者忙着理头发根本不搭理他。还是走进来的麦克斯体贴，给他的骷髅身体披上了一件勉强算是衣服的东西。
“原来那套已经腐蚀掉了，这个先借你穿着。还有啊，帝都的追兵，你们也听到了，还不快走？”
拉克图一边系紧腰带一边说：“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
这回麦克斯却没像之前那样坚决拒绝，而是扭过头去看了看多丽丝。
半晌，他回过头来，一直很欠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忧郁。
“也罢，去就去吧……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拉克图豪爽地一挥手：“尽管说！”
麦克斯翻了个白眼，恶声恶气地说：“到了精灵之森不许停，要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单薄的麦克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