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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柳暗花明 ...

  •   秋雨连绵,打在苏州织造衙门的青瓦上,淅淅沥沥,如泣如诉。

      林沧澜站在廊下望着雨幕。自皇上准她恢复本姓已过半月,朝廷擢升她为户部侍郎的旨意三日前刚到,但她奏请暂留江南完成新政推行,皇上准了。

      “大人,”幕僚低声禀报,“楚公子来了,在花厅等候。”

      林沧澜微微颔首。楚珩此时南下,必是京城有变。

      花厅内,楚珩一身风尘,面色凝重。见林沧澜来,他躬身行礼:“参见侍郎大人。”

      “楚公子不必多礼。”林沧澜屏退左右,“可是京城有事?”

      楚珩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家父...病重了。”

      林沧澜展信细读,眉头渐蹙。楚雄因太师倒台受牵连,削爵罢官后一病不起。信中字迹潦草,竟是楚雄亲笔——他请求林沧澜看在昔日情分上,帮楚家最后一个忙。

      “家父自知时日无多,唯放心不下家母。”楚珩低声道,“家母三月前已被我暗中接来苏州,安置在寒山寺带发修行。父亲想见家母最后一面,又恐...又恐家母不肯。”

      林沧澜了然。原来楚珩早已暗中行动,将母亲从京城别院接出。柳氏被软禁多年,心中岂无怨怼?楚雄这是怕死后无人照拂妻子。

      “令尊欲我如何?”
      “家父愿将城西别院地契赠予大人,只求大人说服家母前往一见。”楚珩取出地契,“另...家父说,若大人肯援手,他愿告知一桩旧事——关于令郎下落的。”

      林沧澜指尖一颤。瑜儿!自和离后,公婆带着孩子不知所踪,她多方打探无果...

      “令尊知道瑜儿下落?”
      “家父说,只要家母安顿妥当,必如实相告。”

      林沧澜凝视地契,心中百转千回。楚雄虽倒台,人脉仍在,或许真知瑜儿下落...

      “带我去见令堂。”她终是道。

      寒山寺禅房内,柳氏正在佛前诵经。自被楚珩接来苏州,她在这清静之地渐得安宁。

      见林沧澜来,她有些惊讶:“林大人...”

      “夫人不必多礼。”林沧澜在她对面坐下,“楚将军病重,想见夫人最后一面。”

      柳氏手中佛珠一顿,淡淡道:“贫尼已皈依佛门,尘缘已了。”

      林沧澜轻叹:“夫人可知,楚将军为何突然病重?”她将太师倒台、楚雄罢官之事细细道来。

      柳氏听罢,久久不语。佛珠在指间缓缓转动,最终停住。

      “他...还有多少时日?”
      “医者说,熬不过这个冬天。”

      柳氏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落。怨了半生,恨了半生,到头来...

      “林大人,”她忽然问,“词儿...可好?”
      “暮词一切安好,如今在江南颇有建树。”林沧澜柔声道,“夫人若愿见楚将军,我可安排暮词回来,你们母女团聚。”

      柳氏手中佛珠骤然握紧:“词儿...能回来?”
      “皇上即将南巡,正是时机。”

      柳氏长叹一声:“贫尼可以回去。但有一个条件——我要见李姨娘一面。”

      林沧澜与楚珩对视一眼。这倒是出乎意料...

      原来楚雄倒台后,李姨娘卷走剩余家财,带着庶子楚铭不知去向。柳氏要见她,莫非...

      三日后,林沧澜的人终于在扬州找到李姨娘母子。曾经风光无限的宠妾,如今憔悴不堪,带着儿子寄居破庙。

      “夫人要见我?”李姨娘听到消息,面露讥讽,“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家母只想问清一些旧事。”楚珩淡淡道,“问明白了,这些银两就是你的。”他取出一袋银子。

      李姨娘眼睛一亮,随即警惕:“问什么?”
      “当年我母亲早产,是否与你有关?”楚珩目光如炬,“还有弟弟体弱多病,是否遭人下毒?”

      李姨娘面色骤变,支吾不言。楚铭却突然跪下:“兄长!母亲做的事,我都知道!她给主母下药,还在弟弟饮食中动手脚...”

      “住口!”李姨娘厉声喝止。

      楚铭泪流满面:“母亲,我们已经落魄至此,何必再执迷不悟?”他转向楚珩,“兄长,我都告诉你...”

      真相大白,众皆震惊。原来柳氏当年早产并非意外,楚珩体弱更是长期被下药所致!

      李姨娘瘫坐在地,面如死灰。楚珩闭目长叹,命人将母子二人送官究办。

      柳氏得知真相,泪如雨下。多年冤屈得雪,她终于点头同意见楚雄最后一面。

      当夜,林沧澜密会楚暮词。

      “让我回苏州?”楚暮词愕然,“可皇上即将南巡...”
      “正因皇上南巡,才是良机。”林沧澜分析道,“御驾在前,无人敢轻举妄动。你扮作我的随从,见过父母便回,应当无碍。”

      楚暮词垂首沉思。她虽恨父亲无情,但母亲...还有弟弟...

      “阿珩说,父亲病中常唤我的名字。”她轻声道,“或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林沧澜握住她的手:“你若不愿,不必勉强。”
      “不,我去。”楚暮词抬头,目光坚定,“有些心结,该了断了。”

      三日后,御驾南巡的队伍浩浩荡荡抵达苏州。林沧澜以侍郎身份接驾,楚暮词扮作文书女官随行。

      皇上对江南新政颇为满意,尤其对女子织坊甚感兴趣。楚暮词借机呈上绣坊账册及女工互助章程,龙心大悦。

      “想不到民间还有这等奇女子!”皇上赞道,“林爱卿,此人现在何处?”

      林沧澜躬身:“此女名楚暮词,正是微臣麾下文官。”

      楚暮词上前叩拜。皇上见她举止从容,对答如流,越发欣赏。

      “楚暮词,朕欲在江南推广女工学堂,你可愿担此任?”
      楚暮词心中激荡,却谨记林沧澜叮嘱,只道:“民女才疏学浅,恐负圣恩。若蒙皇上不弃,愿从旁协助林大人。”

      皇上颔首:“不矜不伐,甚好。”当下赏下金牌一面,许她随时入宫奏事。

      接驾完毕,林沧澜立即安排楚暮词与家人相见。

      楚府别院,已是一片萧索。

      楚暮词踏进院门时,几乎认不出这是她记忆中的地方。庭院荒芜,唯有老管家还在坚守。

      “大小姐...”老管家老泪纵横,“您终于回来了...”

      楚暮词鼻尖一酸:“父亲呢?”
      “老爷在房里...一直等着您呢。”

      卧房内药气浓重,楚雄躺在榻上,形销骨立。见女儿进来,他浑浊的眼中闪过光彩:“词儿...真是词儿...”

      楚暮词跪在榻前,百感交集。这个曾经威严的父亲,如今只剩一把枯骨。

      “父亲...”
      “是为父错了...”楚雄颤巍巍握住她的手,“不该逼你...不该...”

      父女相顾泪流。恩恩怨怨,在生死面前都显得渺小。

      柳氏站在门外,默默垂泪。楚珩轻抚母亲肩头,眼中亦有泪光。

      当夜,楚雄弥留之际,唤林沧澜单独相见。

      “多谢...成全。”他气息微弱,“瑜儿...在泰山书院...沈家祖宅...”

      林沧澜心中一紧:“泰山书院?”
      “老太爷...送去的...”楚雄艰难地道,“说是...要断绝你们母子之情...”

      林沧澜闭目,压下心中怒痛。公婆竟如此狠心!

      “还有一事...”楚雄突然抓住她的手,“小心...安王府...”

      话未说完,手已垂下。窗外秋风呜咽,仿佛在送别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将军。

      楚雄葬礼很简单。因是罢官之身,无人吊唁,唯有家人送葬。

      下葬那日,安王府却突然来人,说是郡主念旧情,特来祭奠。

      楚暮词心中警醒——父亲临终提醒要小心安王府,莫非...

      果然,祭奠完毕,郡主单独召见她:“楚姑娘节哀。本郡主听闻姑娘在江南颇得圣心,特来道贺。”

      楚暮词垂首:“郡主谬赞,民女不敢当。”
      “何必过谦。”郡主微笑,“皇上推行新政,正是用人之际。姑娘若愿为王府效力,他日必当前程似锦。”

      楚暮词心中冷笑。原来是想拉拢她做耳目!

      “民女才疏学浅,恐负郡主厚望。”
      郡主笑容微冷:“姑娘这是不给本郡主面子了?”
      “民女不敢。”楚暮词不卑不亢,“只是皇上圣明,民女唯有竭诚报效,不敢有二心。”

      郡主注视她片刻,忽然笑道:“好个忠君爱国!既如此,本郡主便不强求了。”说罢拂袖而去。

      楚暮词心中不安,急修书告知林沧澜。

      而此时江南,林沧澜也遇危机。

      这日她突接圣旨,命她即刻进京述职。传旨太监神色倨傲,随行的竟是安王府侍卫!

      林沧澜心知有异,暗中吩咐幕僚:“若我三日内无消息,立即八百里加急奏报皇上!”

      果然,进京途中,“护送”的侍卫突然改道,将她押往一处别院软禁。

      “林大人不必惊慌。”安王爷悠然现身,“只要大人肯配合,保你官运亨通。”

      林沧澜冷笑:“王爷这是要造反?”
      “非也。”安王把玩着玉佩,“只是请大人...暂缓新政。有些旧例,动不得。”

      林沧澜了然。安王名下有多处织坊,新政触及其利益,故而出此下策。

      “王爷可知软禁朝廷命官是何罪?”
      “若皇上永远不知呢?”安王轻笑,“江南距京千里,出些'意外'也是常事。”

      正对峙间,忽闻外面喧哗。一人闯入院中,竟是楚珩!

      “侍郎大人!皇上已到金陵,召您即刻见驾!”他高举金牌,“安王爷,您要抗旨吗?”

      安王面色骤变。皇上怎会突然到金陵?

      原来楚暮料事如神,早让楚珩带御赐金牌暗中保护。一发现林沧澜被软禁,立即快马奏报正在金陵巡视的皇上。

      安王只得放人。林沧澜脱身后立即面圣,将安王罪状和盘托出。

      皇上震怒,下旨彻查安王府。一场风波,以安王削爵告终。

      经此一事,皇上更看重林沧澜与楚暮词,下旨擢升林沧澜为户部尚书,楚暮词为江南女工总教习。

      柳氏决定留在寒山寺带发修行,楚珩则接手重整楚家产业。临别那日,姐弟二人在寺前话别。

      “姐姐放心,我会光耀楚家门楣。”楚珩郑重道,“以正道,不以权谋。”

      楚暮词欣慰颔首:“母亲就拜托你了。”
      “还有一事...”楚珩低声道,“我查到沈家老太爷的下落了。他们在兖州老家,瑜儿...确实在泰山书院。”

      楚暮词眸光一凝:“可要告诉沧澜?”
      “自然。”楚珩微笑,“这也是父亲临终所愿。”

      秋风吹动寺钟,也吹动游子心绪。楚暮词望着北去的帆影,知道新的征程已经开始。

      而她不知道,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安王虽倒,其党羽仍在暗中活动,目标直指新政的核心:林沧澜与她。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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