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神婆》幺妹十三

2、神婆演技在线，乱世逼我装天命

　　烛火跳动，映得红衣女子面庞娇艳。她半倚在男人身侧，声音温温柔柔，却字字暗藏心机：“妾身怀着您的骨肉，也算是为苏家开枝散叶。可那疯妇人和她的孩子们不懂你的难处，让大姑娘去祭祀也是为你好。如今倒好还装起‘神婆’了，不如……趁着夜晚偷偷绑了祭祀算了。”
　　话音未落，大厅另一头却响起一声冷冷的“哼”。
　　众人一怔，只见苏老夫人拄着拐杖，缓缓走进来。她一身素衣，眉眼冷锐如刀，身上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啧啧啧，好一盘算啊。打着为大奎好的名头，实则是要清理门户？你肚子里那点胎气，也敢在老身面前卖弄？”
　　红衣女子脸色骤僵，急忙行礼：“母亲误会了，妾身也是一片苦心。”
　　“苦心？”苏老夫人冷哼，眼神犀利如鹰，“若真是苦心，怎会迫不及待盯上我大孙女？你以为别人都是瞎子，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
　　“母亲！”男人眉头紧皱，似要辩解。
　　“住口！”苏老夫人抬眼冷冷看他，“大奎，如今你大哥不在，你便是苏家唯一能撑起门面的男丁。带兵打仗，人人敬重你。可若连自己的妻女都护不住，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苏家的脸面！”
　　她一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声音铿锵有力，震得大厅空气都颤了一颤：“祭祀一事，自古便是愚昧之举！三年颗粒无收，这是天灾，不是哪个孩子的命能补的！”
　　红衣女子急了，嗓音拔高：“可长生道长说——”
　　“道长说了要我苏家长女的命祭祀？怕不是你胡说的吧”苏老夫人嗤笑，眼神冷若寒冰，“他若真有本事，为何不自己显灵？反要我们苏家姑娘去送死？”
　　红衣女子被噎得脸色发青，手指死死绞着衣角。
　　男人却沉默了。饥荒、怨气、族人眼中燃烧的火，再加上自己女儿那副瘦弱的模样，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苏老夫人冷眼看着他，语气笃定：“你若再敢动那孩子一下，休怪老身亲自护她！”
　　红衣女子眼底一抹狠意一闪而逝，却强忍着，娇声低语：“母亲这话，夫君就会更难做人了。”
　　“做人？”苏老夫人冷冷一笑，唇角一抹讥讽，“做人就该有骨气！你若真信祭祀，先把你自己献了去！”
　　此言一出，红衣女子脸色瞬间惨白。
　　大厅里的香灰味愈发呛人，气氛凝固到极点。男人终于抬手，挥了挥：“此事……三日后再议。若真有神明，便让她显灵自证。”
　　红衣女子低头掩去眼底的怨毒，轻声应下。
　　苏老夫人却心中冷笑，暗暗道：【这个自称是成武帝女儿的女人，苏家怕是早晚要毁在她手里。】
　　苏清珞与妇人和弟妹一起离开要祭祀她的草屋，回到他们居者的偏院，昏黄油灯摇曳，映照出斑驳土墙上的裂缝，仿佛一张张张开的怪兽大口。
　　可两个小孩紧紧依偎在苏清珞身边，好似她就是全世界的庇护。
　　小女孩捧着半个红薯，眼睛亮晶晶：“姐姐，我们今天好幸福！”
　　小男孩一本正经点头，声音稚嫩却笃定：“对啊，有红薯吃，就是好日子！”
　　苏清珞被噎得一愣，心口酸涩。她前世堂堂外科医生，手术台上救过多少人命，如今却被两个孩子用半个红薯教会“幸福”。
　　忍不住，她捂着肚子，忽然变声，腹语里换出一个油腻男嗓子：“吾乃红薯神——吃我者，三天不饿，五天不渴！”
　　“哇哈哈！”两个孩子立刻笑得打滚，小女孩差点把红薯掉在地上。妇人本想板着脸，却也忍不住抬手偷笑。
　　笑声在破败小屋炸开，仿佛让这昏暗屋顶都亮堂几分。
　　就在这时，小妹妹忽然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推到她面前：“姐姐，这是哥哥让我留给你的……你快吃吧。”
　　布包里，是半截干硬的饼子。
　　苏清珞指尖一颤，一部分原主记忆瞬间涌上心头——那个男人叫苏明奎是原主的亲爹，妇人是原主的母亲李氏。
　　这是弟弟苏景行让妹妹苏清沅偷偷让转交的。只可惜那时原主已被绑上祭坛，饼子没送到，人却死了。若不是她穿越而来，原主怕是早成孤魂。
　　心口发堵，她却偏要笑，把饼子掰成两半，塞到弟弟妹妹的碗里：“姐姐吃饱了，你们吃吧。”
　　景行却盯着她，追问：“姐，你那声音……到底怎么发出来的？”
　　“神婆附体呀。”她一本正经。
　　“神婆？可是——”小男孩欲言又止，眼睛瞪大。
　　苏清珞眨眼：“嘘，这是天机，不可泄露。”
　　两个孩子立刻露出崇拜的目光，仿佛真在看到了神明。
　　身上还有推搡造成的擦伤和淤青密密麻麻，四肢也酸软得厉害。但比起身体的疼，她的脑袋更清醒。她是个外科医生，做过无数台手术，如今穿越到这个什么鬼“乱世”里，顶着一个“神婆”的身份，还被亲爹差点拿去祭天？
　　真是荒唐得让她想翻白眼。
　　“穿越”这两个字，在她脑子里绕了一整天，从崩溃、拒绝到接受，如今总算坐实了。
　　她的嘴角抽了抽。
　　她明明学的是医学，不是神学；会解剖、会缝合、会止血，就是不会呼风唤雨、求雨种地！刚刚那场“显灵”，完全靠的是腹语和一点现代表演技巧，现在想想都心惊胆战。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干瘦的手指和袖口布满补丁的旧襦裙，心里翻涌着一句话：
　　【我吹太大了。】
　　求雨、保庄稼，这种事情，搁现代都是自然科技的活，搁她身上？她顶多能教教大家如何堆肥和驱虫，想种出奇迹来……想都别想。
　　她一个神婆赝品，装归装，可三天之后如果没有“神启”，她要怎么继续演下去？那个亲爹能把她再祭一次。
　　要不……带着娘和弟弟们跑吧？
　　可刚动这念头，原主又有一大片记忆汹涌而来：这里是个架空时代，原来的大越朝皇帝被暗杀，旧朝倾覆，三方割据，各路军阀混战。流民遍地，土匪横行，官军军纪不比盗匪好多少。
　　乱世。
　　这两个字如钉子般钉进她脑子。
　　在这样的乱世里，小小清溪村哪是什么世外桃源？分明是被遗忘的角落。
　　“跑出去”听似活路，实则死路。村外是刀，村内是绳，跑出去只会死得更快。
　　她冷冷得出结论：——若逃，九死一生；若留，尚有翻盘余地。
　　可不跑，三日之后她要怎么演？她总不能真的“召神”。
　　她死死盯着屋角的香炉和灵签，脑子转得飞快。
　　她得活下去。要活就得装下去。怎么装得更像“神婆”，怎么在这群虔诚又愚昧的村民眼里活得像个“仙”一样，是她接下来的课题。
　　可该死的……她真的不会种田！
　　正胡思乱想着，门口一阵响动。
　　这时有人轻轻叩门，李氏推门去看，一会拿着个包裹进来，说是奶奶让二堂哥送来的，打开是外伤药和包扎用的布条，她拉过苏清珞摸着她的头，苏清珞痛的“嘶”了一声，看到女儿后脑的大包，李氏眼泪瞬间“哗”地流下来。
　　“哎哟你爹那个黑心肝的，把你头都弄破了”
　　苏清珞愣了一下，明白原主是怎么死的了，大概就是挣扎时头撞到硬物的原因，她顺势一把抱住李氏，低声劝道：“娘，别哭了……我没事，就是被他们打晕了，有些事不记得了。”
　　她握住李氏布满裂纹的手，声音温软却异常坚定：“娘，我活着回来，就不会再让你们被人欺负。”
　　屋里柴火噼啪作响，李氏手指颤得厉害，好不容易给女儿上完药。她心里清楚，苏清珞今日能活着回来，已是上天开眼，可三日之后，谁也不知道命运会不会再度捉弄。
　　“娘。”苏清珞忽然出声，语气沉稳，“我不会再让他们动你们。”
　　李氏一愣，抬眼看女儿。那双眼睛已然不同于往昔，不再怯懦畏缩，而是清冷坚定，透着锋利。那眼神，竟让她瞬间想起当年老爷子领兵出征时的凌厉。
　　她心里猛地一颤：这孩子，变了。
　　“娘。”苏清珞缓缓开口，语气冷静而坚决，“我既然活着，就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神婆’。”
　　“对，我姐姐是神婆，娘你别怕”弟弟景行挥舞着小拳头。
　　李氏怔住，泪眼婆娑，却在这番话里生出一丝莫名底气。
　　她正欲开口安慰，屋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砰砰砰！”
　　门被敲得山响，她慌忙去开门，却见老族长扑通一声跪倒在门口，满头大汗：“神婆大人！不好了不好了！神坛已搭，各户点香……全村跪了一片，就等您显灵呢！若不显灵，怕是……压不住了！”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趴在地上直磕头，额头砸在泥地里，生怕慢了一步。
　　苏清珞还没说话，就听小景行喊道“有神婆在，族长爷爷不用怕。”
　　苏清珞心中暗笑，于是缓缓起身，神色冷淡，目光如冰：“我要净室、净水、净食。”
　　老族长一愣，似乎没听懂。
　　“神启三日内，自会降世。”她淡淡开口，气息平稳得吓人。
　　紧接着，她忽然侧头，唇齿轻启。腹语再现，声音瞬间变得低沉苍老，仿佛自虚空传来：
　　“——凡有亵渎吾身者，天必不容！”
　　那声音阴森古怪，根本不像出自少女口中。
　　老族长当场被吓得面如死灰，连滚带爬地磕头：“神婆显灵了！神婆显灵了！”
　　小景行也嚷“神婆显灵了！”
　　屋外，原本低声议论的村民们听见这声怒喝，齐齐惊呼，顿时跪得更实，连头都不敢抬。
　　屋内，李氏呆呆看着女儿。她甚至没看清苏清珞何时张口，何时吐声，只觉得那低沉的嗓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冷得让她脊背发凉。
　　“珞儿……”她唇齿颤抖，几乎被震慑得站不稳。
　　苏清珞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场戏，必须演到极致。
　　夜深，村民们终于散去，可香火未灭，整座村子弥漫着浓烈的压抑。
　　两个弟妹蜷在破旧棉被里，早就呼呼睡去。李氏也困倦至极，眼皮直打架，却还不放心，不时抬眼看女儿。
　　苏清珞却毫无睡意。
　　“失忆”的借口已抛出去，她必须小心经营，既要神秘又要可怜，还要带着几分天命注定的“超凡”，才能避免再被人推上祭坛。可问题是——三日后的“神启”，她怎么显灵？
　　她想到这，头疼欲裂。
　　坐在床边，她缓缓靠在墙上，呼吸平稳下来。脑子飞快转着：三日后，不能只靠口头忽悠，必须有实物效果撑场面。
　　“我能拿什么显灵？”
　　烟火？没有火药。
　　腹语？已经用过了，只能暂时蒙混村民，不能让庄家长出来。
　　咒文？背几句能唬人，但若没实物映衬，迟早露馅。
　　她盯着昏黄的烛火，忽然灵光一闪：植物。
　　如果能让一株枯草“复活”，让几颗麦苗在众目睽睽之下长出来……哪怕只是障眼法，也能唬得住全村！
　　“问题是，要怎么做到？”
　　可她心里明白，在这个乱世，没有退路。
　　【唉……】
　　【这神婆，也不好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