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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中太上老君传法,诵经可解天谴 ...

  •   她瞅着窗外微亮的星光,脑子里不断盘算——逃是逃不了了,只能继续装神婆。
      装,还得硬装到底。
      装神婆有腹语倒是不难,耍把戏只能糊弄一时,可是这不长的庄稼的大片土地没办法弄出来啊。
      嗨,不想了,头又有点迷糊,到这里还没睡过觉,先休息一下再想办法吧。
      夜色沉沉,青溪村寂静无声。鸡犬声稀疏散去,风过村头,只剩几声树影摇晃的窸窣。
      偏房之内,稻草铺成的床榻随呼吸起伏发出轻轻“吱呀”声,苏清珞蜷缩其中,本该劳顿一日后沉沉入睡。谁料才合眼片刻,胸口忽然一紧,如被无形之手猛地一扯,她整个人失去重量,骤然坠入一片混沌。
      四周虚无,却光影流转,星辉与符箓悬于暗夜,恍若整个银河倾泻眼前。
      她脚下浮起云雾,衣袂自然而然变作素白衣裙,清冷如雪。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掌控,循着冥冥指引,跨过浮光,走向前方赫然出现的一座恢宏殿宇。
      那殿宇高耸九天,门阙森严,青铜巨门雕纹古拙,透着雄浑大道气息。那不是凡人所能修筑的宫阙,而像是天地之外独立而存的仙府。
      “你来了。”
      声音滚滚,如自虚空而来,沉稳威严,直击灵魂深处。
      苏清珞心头一震,抬眸望去。
      殿宇中央,金光璀璨。白须白眉的老者端坐云台之上,仙风道骨,手执拂尘,额间三清之纹若隐若现,背后星河流转,大道虚影萦绕。既威严,又慈悲。
      那一刻,她几乎屏住呼吸,声音颤抖着溢出:“……太上老君?”
      老者拂须而笑,缓缓点头目光仿佛能洞穿三界万象:“正是贫道。”
      心底震动难言。自小耳闻典籍神话,何曾想过至高尊神之一竟会在梦中现身?
      可这威压,这气息,却又清晰真实,叫她牙关发颤,毫无虚妄。
      “你名苏清珞,身具慧根,命归正道。今夜梦中传法,乃是缘法所牵。”
      老君一语落下,袖袍轻拂。虚空中倏然浮现画面。
      画面里,青溪村土地庙供桌前,一个拄木杖的老者正饥渴凝望油饼;骤然间,一名身披黑金龙袍、头戴战盔的男子闯入,目光贪馋,竟伸手夺过供饼,三口两口吞食殆尽。
      画面骤停。
      苏清珞瞠目,愕然低呼:“这……?”
      老君叹息:“那老者,乃坚牢地祇,是地脉守护之神。至于那龙袍男子,正是当今天下三帝之一——成武帝。”
      “成武帝?!”
      她惊得险些失声。那位仓促起兵、割据一方的帝王,竟与青溪村困厄相关?
      老君缓缓点头:“此人虽称帝,根基未稳。仓促用兵,急于扩张,却忽略祭祀。那一日,他因饥饿冒犯,亵渎神供,于香火鼎盛时打扰坚牢地祇。小小举动,却触天律,乱地脉。于是青溪村连年荒芜,颗粒无收,病虫丛生。非天灾,乃人祸。”
      苏清珞脑中轰然一声。原主自小长于此地,这些年粮食渐衰,饿殍遍野,孩童哀哭,老人病亡。她曾以为是天灾无常,竟不知缘起于帝王一时无礼!
      “几块供品,就能闹出这么大的祸端?”她喃喃失声。
      “供品非食,乃人心敬意所系。凡人敬神,以供品为桥。若有人亵渎,便是对天地的不敬。神怒,地脉闭塞,受苦者终是黎民。”
      话音如钟,殿宇震荡。苏清珞心头酸涩,记起母亲偷偷抹泪,记起自己饿得头晕眼花。原来他们的苦,不过是帝王错举下的牺牲。
      老君忽而开口,声如雷霆:“你可愿救此地百姓?”
      她一怔,胸口热意奔涌,仿佛命运召唤。顷刻,她咬唇,郑重颔首:“我愿!”
      老君眼底现出欣慰,袖中飞出一道金光,化作一本薄册。书卷翻开,金文闪耀,显出三个炽烈大字:
      《太上洞玄灵宝地藏真经》。
      “你天赋腹语,能通阴阳。持此经三日传诵,设坛焚香,动众人心归一,方能解此地厄。”
      老君神色庄重:“切记,神道不可戏弄,天命不可假借。若欺世盗名,必遭反噬。”
      金光流转,无数经文字句涌入脑海,烙印灵魂,仿佛生来便会。
      “记住,我只能帮你这一次来解百姓之苦,其它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该醒了,做你该做的事去吧。”
      天地骤旋,眼前金光一闪。
      她猛然睁眼,额头冷汗淋漓,胸口剧烈起伏。窗外晨曦乍现,鸡鸣阵阵。她愣愣坐着,脑海里经文清晰无比。
      “若真能解灾……便试上一试吧。”
      她披衣而起,取笔飞快誊抄,墨迹未干,长卷已成。
      门“吱呀”一声推开,李氏探头进来,神色紧张:“珞儿?你在写什么?”
      苏清珞神色笃定,亮声道:“娘,咱们有救了!昨夜太上老君传我神谕,此灾因帝王无德。唯有设坛三日三夜共诵真经,才能解厄!”
      李氏吓得差点扑上来捂她嘴,急急压低声音:“小祖宗,这话岂能乱讲!传到官府耳里,满门抄斩啊!”
      “娘,救人要紧。试过,也许能活。不试,只能等死。”
      语声铿锵,坚定前所未有。
      李氏望着女儿明亮眼神,没有了“神婆”时的嬉语,心中不禁百味难言。终是长叹:“好……娘随你。”
      不久,村中锣声大作。
      “快来!大姑娘要传神谕!”
      “昨夜太上老君显圣了!”
      村人蜂拥而至。草屋土地庙前,香火鼎盛。苏清珞焚香更衣,盘膝坐案,腹语响起,苍老低沉,仿佛神明降临:
      “贫道显圣,三年前有帝王亵渎神供,地脉闭塞。若欲解厄,唯有三日三夜,众心归一,持诵真经。天道有感,方可风调雨顺。”
      声音回荡,众人震骇,齐齐叩拜。
      “快诵!快诵!”
      全村男女老幼齐聚,有抱婴孩的,有拄拐杖的,无不随之。经声初起,青烟袅袅,肃穆弥漫。
      第一日的诵经,便此开端。
      晨雾未散,远山如黛,草屋土地庙门前已挤得水泄不通。鸡犬都被吵得直跳,偏偏人们不敢散去,一个个屏息静候。
      泥地被践踏得稀烂,鞋底全是黑泥,却无人抱怨。男女老幼齐聚,带着惶恐、疑虑、又隐隐透出一丝盼望。
      毕竟,这些年实在活得太苦。大旱接大疫,粮囤见底,村人饿死病死的不知多少。只要有一线活路,哪怕荒诞不经,也得抓住。
      “珞丫头,你真能请来神仙?”
      “她年纪轻轻,怕不是胡闹吧?”
      “胡闹又如何?咱们横竖都活不成了,总比等死强!”
      低语此起彼伏,带着半信半疑。
      庙堂之中,苏清珞早已披了粗布麻裳,面前三炷青烟袅袅。她双手捧卷,低眉闭目,似是入定。良久,她腹语传出,声如洪钟,又苍老悠远:
      “经可通天,心可动地。凡此众生,齐心持诵,方能解厄。”
      这一嗓,瞬间压住全场。
      人群哗然,却不敢多嘴,纷纷叩头:“谨遵神谕!”
      第一声经文,由苏清珞领诵。
      “太上洞玄灵宝地藏真经……”
      声音浑厚而庄严。
      村人们慌忙跟读,却是磕磕绊绊。
      “太上……洞玄……灵宝……地瓜真经?”一个老汉一急,竟把“地藏”念成了“地瓜”。
      庙里顿时“扑哧”一笑,几个年轻小伙忍不住捂嘴偷乐。
      苏清珞心中暗暗冒汗,却立刻换了威严嗓音,冷冷一喝:“不得戏言!轻慢神经,天罚立至!”
      老汉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扑倒在地,咚咚磕头,泪水直流:“神仙饶命!我不是有心的啊!”
      笑声顿时收敛。人们面面相觑,不敢再放肆,只得一字一句,生硬地跟读下去。
      但经文艰涩,许多村人不识字,念得结结巴巴,拖泥带水。
      一个婆子嗓门大,念到“妙行普贤”时,硬生生嚷成“妙香铺盐”。声音粗野,听得旁人忍笑不止。
      偏偏她自己还自觉念得极好,抖着嗓子继续嚷,像是在吆喝卖菜。
      旁边一个瘦老头急得直跺脚,低声骂:“你是念经还是吆喝?!”
      婆子瞪眼:“我念得不对吗?字我不认得,念个音也成吧!”
      正吵嚷间,庙内油灯火苗猛地一跳,直窜一寸高,照得四壁暗影摇曳。
      “哎呀,神仙发怒了!”
      众人齐齐噤声,战战兢兢地看向香案。婆子更是抖成筛子,赶紧闭嘴,跟着别人轻声哼念。
      就这样,庙堂内外再无人敢轻慢。
      然而,初学经文,口音百出。有人拖音,有人跳句,还有孩子干脆不懂,只会哼哼。
      三岁娃儿被抱在怀里,小奶声跟着喊:“太上咚咚玲宝!”——说得歪七扭八,却认真得很。
      这声音混在庄重诵经里,倒让氛围多了几分天真。好些大人鼻头发酸,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毕竟,谁不希望孩子能活下去?
      时间渐长,嗓子逐渐冒烟。
      中午时,烈日当空,庙堂内闷热无比,汗水顺着人们脖颈直流。
      一群汉子粗嗓门念得声嘶力竭,有人舌头像打了结,反复卡在同一句,急得满脸通红。
      “哎哟,我嘴都木了!”一个大娘咳嗽着喊,“神仙不会嫌弃咱们笨吧?”
      苏清珞心里紧张,却仍换腹语,语气沉沉:
      “经在心,声在诚。笨拙无妨,心若不诚,便是戏弄。”
      一句话,顿时安抚了众人。人们抹去汗水,忍着喉咙痛,继续诵读。
      到傍晚,庙外暮色渐深,乌鸦绕梁飞啼,气氛愈发庄重。
      人群虽疲惫,却不敢停歇。一个个嗓子沙哑,声音嘶哑,却死死撑着。
      就在最后一段齐声诵读之时,异象忽生。
      香案上的油灯火苗突然暴涨,火焰青中泛金,照亮整个庙堂。经声与火光交织,仿佛天地一同应和。
      人群惊呼,顿时跪倒一片,口中狂喊:“神明显灵!”
      有人激动得嚎啕大哭,抓着苏清珞的袖子喊:“神女救命啊!”
      苏清珞心口剧烈起伏,却强自镇定,低声呢喃:“还不够……还差一步……”
      第一日就这样在震惊与惶恐中结束。
      当夜,青溪村无人安眠。
      有人激动到彻夜守庙,有人惶惶不安,唯恐次日再犯差错。
      苏清珞独自坐在香案前,望着半燃的经卷,心底却无比清楚:
      今日不过初试。
      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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