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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2章 密林截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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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晨曦微光艰难地穿透蛛网尘灰,勾勒出静虚道士静立的身影,他似乎在阴影中已等待良久,精准地出现在十二个时辰即将届满的时刻。
“沈姑娘,思虑得如何?”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洞悉一切的压力。
那柄雪白拂尘轻搭在臂弯,仿佛只是随意一问,但我毫不怀疑,若我的答案是否定,这拂尘瞬间便能化作索命的利器。
腹中那被“清心咒”强行安抚的元蛊,似乎也感知到了外界气息的变化,传来一丝极细微的、被压制的不安躁动。那缕清凉的气息正在快速消退,如同退潮般撤出我的经脉。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干涩和心脏的狂跳。
不能让他看出我对邙山的意图,也不能完全拒绝,引起立刻的反弹。
“道长神通广大,所言之事更是匪夷所思,却由不得我不信。”
我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刻意伪装的疲惫与一丝认命般的妥协。
“如今我已是无处可去,身不由己。若玄清观真能予我片刻喘息,弄清这身不由己的祸根……我愿随道长一行。”
静虚兜帽下的阴影微微动了动,似是颔首。
“福生无量天尊。姑娘是明理之人。”
他的语气听不出太多喜悦,仿佛这只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如此,便请姑娘随贫道动身。此地不宜久留,君灏的人,或许很快便会搜到附近。”
他转身,率先向破庙外走去,步伐看似悠闲,实则极快,灰色的道袍在渐亮的晨光中飘忽不定。
我咬咬牙,跟了上去。
每一步都感觉踏在刀刃之上。
与虎谋皮,不外如是。
我们必须向北,邙山在北边。
这是目前唯一清晰的方向。
出了破庙,才发现此处位于一座荒山的山腰,四下望去,层峦叠嶂,荒无人烟。
静虚对地形似乎极为熟悉,引着我穿梭在崎岖难行的小径和密林之中,方向确是一直向北。
他步履轻盈,显然身负不俗武功或道术,我却因连日折磨和元蛊的拖累,走得异常艰难,很快便气喘吁吁,冷汗涔涔。
静虚偶尔会停下等我,兜帽下的目光扫过我苍白狼狈的模样,却并无半分援手之意,只是淡淡道:“姑娘需尽快适应,路途尚远。”
我心中冷笑,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走到玄清观的“容器”,至于这容器途中受多少苦楚,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整整一日,我们都在荒山野岭中跋涉。
静虚极少说话,只在我几乎力竭时,才会寻一处隐蔽所在稍作歇息,拿出些清水和干硬的饼子与我分食。
他极为警惕,每次休息都不会超过半柱香的时间,耳朵时刻捕捉着山林间的任何异响。
我也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一边艰难赶路,一边不断尝试用微弱的意念去触碰腹中的元蛊。
那感觉如同在触摸一头沉睡的雄狮的鬃毛,每一次试探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被反噬的恐惧。
几次下来,元蛊只是懒洋洋地给予微弱的灼热反馈,再无更多反应。
它似乎仍在适应离开王府特定“养分”后的环境,或者静虚的“清心咒”仍有残余效果压制着它。
直到夜幕再次降临。
我们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休息。
静虚在四周撒下了一些不知名的粉末,说是可以驱避虫蛇猛兽,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气息。
连日奔波带来的极致疲惫让我几乎瞬间陷入了昏沉的睡眠。
然而,睡梦中并不安宁。
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交织:君灏咳血却疯狂的眼,水下阵盘幽蓝的光,青衣人被震飞吐血的画面,沈清歌扭曲嫉恨的脸,还有那条额心一点朱红的黑蛇……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破碎了,凝聚成一道幽咽缥缈的笛声,固执地钻进我的脑海!
这一次,笛声不再遥远,仿佛就在附近的山林间回荡!
曲调诡谲多变,时而如同情人低语,时而如同鬼魅哭泣,带着一种直刺灵魂深处的蛊惑力量!
我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狂跳!
笛声!是那个吹笛人!他追来了?!
而且,这笛声比在王府时更加清晰,更加具有穿透力!
几乎是同时,我腹中沉寂的元蛊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轰然炸开!
“呃!”我闷哼一声,瞬间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按住小腹!
灼热!撕裂般的疼痛!
以及一种……一种被强行召唤、蠢蠢欲动的疯狂躁动!
皮肤下的淡金色纹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在黑暗中发出微弱却执拗的光芒!
【来……过来……】
那笛声仿佛化作了无形的钩索,死死钩住了元蛊的核心,要将它连同我这个容器一起拖走!
“静……”我想呼喊旁边的静虚,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旁边的静虚早已惊醒,霍然起身!他不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兜帽下的气息变得锐利而冰冷,目光如电般扫向笛声传来的方向!
“摄魂魔音!”他低喝一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厌恶和警惕,“果然阴魂不散!”
他猛地看向我,见我痛苦蜷缩、身上纹路隐现的样子,立刻并指如剑,口中疾速念咒,指尖再次泛起青芒,就要朝我眉心点来,想再次用清心咒压制!
但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我的刹那——
那笛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无比!
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我的耳膜,钻入脑海!
腹中元蛊的反应也随之达到顶峰!
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那股灼热的洪流疯狂冲击着我的四肢百骸,竟然硬生生将静虚即将临体的清心咒力短暂地隔绝在外!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而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仿佛直接在我心底响起,与那笛声应和着:
“来吧……回到你该来的地方……唯有我……能给你真正的力量……挣脱这一切……”
是那个吹笛人!
他竟然能通过笛声和元蛊的联系,直接将意念传递给我!
静虚一指落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显然没料到元蛊的反抗和笛声的干扰如此之强。
“邪魔外道,安敢放肆!”
他怒斥一声,拂尘一摆,雪白的尘尾无风自动,一股清正浩大的气息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试图对抗那无孔不入的魔音。
然而,那笛声极其刁钻诡异,竟能穿透他道法的防护,依旧清晰地作用在我和元蛊身上!
我陷入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拉扯之中!
一边是笛声和那冰冷意念的疯狂召唤,元蛊暴走带来的撕裂剧痛;另一边是静虚试图施加的清心咒力和他自身道法的威压!
两股强大的外力以我的身体为战场,疯狂角力!
“啊——!”我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感觉身体和灵魂都要被撕成两半!
就在这极致混乱、几乎要意识崩碎的关头——
一直被两股外力拉扯、痛苦不堪的元蛊,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它猛地收缩,然后将所有力量疯狂地灌注到那些浮现的淡金色纹路之中!
嗡!
我身体表面的金光骤然变得刺目!
不再是微弱的光芒,而是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
一股蛮横、原始、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猛地从元蛊深处爆发开来,通过那燃烧的金色纹路,悍然冲向侵入我脑海的笛声音波和冰冷意念!
【滚!!!】
这一次的意念,清晰、暴戾,充满了被冒犯的极致愤怒!
轰!
我仿佛听到一声无形的巨响!
那萦绕不散的诡谲笛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攥住,戛然而止!
心底那个冰冷的诱惑声音也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咦,随即消失不见!
山林间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我粗重痛苦的喘息声。
静虚愣住了,保持着施法的姿势,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身上逐渐黯淡下去的金色火焰,又看向笛声消失的方向。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时,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
一丝难以掩饰的狂热!
“太阳真火……自行护主?竟能逼退摄魂魔音?!”
他低声喃喃,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瑰宝。
“这血脉浓度……远超记载……难怪……难怪君灏……”
我瘫软在地,浑身如同被车轮碾过,冷汗浸透重衣,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方才元蛊那一下爆发,几乎抽空了我所有的精力。
但我的心,却在狂跳。
我……我好像……做到了?
虽然是被动的,虽然代价巨大,但元蛊……回应了我的痛苦和抗拒?
它驱散了那笛声?
静虚快步上前,再次并指点向我眉心,这一次,清心咒力顺利涌入,快速抚平我经脉中残存的灼痛和混乱。
他的动作似乎比之前……急切了几分?
“姑娘无恙否?”
他问道,声音依旧努力保持平和,但我却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还……死不了……”
我虚弱地回答,闭上眼睛,掩盖住眼底翻腾的情绪。
吹笛人被打退了,暂时。
静虚的震惊和狂热,我看在眼里。
他对我这“容器”的兴趣,显然更大了。
而我对元蛊的了解和感应……似乎也更深了一层。
危险并未远离,反而因为各方势力的显现和我的特殊,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北行,邙山。
我必须在到达玄清观之前,找到机会。
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