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的蛊容器》爱睡的土拨鼠

43、第43章 溪畔踪迹

　　清心咒的凉意如溪流般缓缓抚平灼痛的经脉，却抚不平我心中的惊涛骇浪。
　　静虚收回手，立于一旁，沉默如同山岩。
　　兜帽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脸，但我能感觉到那审视的目光从未离开，如同发现稀世璞玉的匠人，狂热且专注，衡量着如何下刀才能价值最大化。
　　方才元蛊爆发出的力量，那灼目的金色火焰，显然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太阳真火……竟浓郁至此……”
　　他极低地喃喃，声音几不可闻，却像冰锥刺入我的耳膜。
　　我蜷缩在地，佯装力竭昏迷，眼皮隙开微不可察的细缝，捕捉着他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虚弱是真的，但意识在剧痛过后是异样的清明。
　　他不再催促赶路。
　　而是围绕着我，用那柄拂尘的雪白尘尾，极其谨慎地在泥地上刻画起来。
　　指尖青光闪烁，每落下一笔，都带起细微的能量波动，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朱砂与草药混合的奇异气息。
　　是一个阵法。
　　并非之前那玄奥的“乾坤移位阵”，而是一个更侧重于禁锢、隐匿和……安抚的复合阵法。
　　他怕了。
　　怕元蛊再次失控，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也更怕我这“容器”真的碎掉。
　　或者说，他改变了策略。
　　从单纯的押送，变成了小心翼翼的“圈养”和“观察”。
　　阵法成型，柔和的白光升起，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光罩，将我们所在的这片小小山坳笼罩其中。
　　外界的风声、虫鸣瞬间变得遥远模糊，仿佛隔了一层水幕。
　　那令人心悸的笛声也彻底消失了，不知是被元蛊击退，还是被这阵法隔绝。
　　静虚在阵眼处盘膝坐下，拂尘搭在膝上，似乎进入了调息状态，但我知道，他的灵觉必然紧紧锁死在我身上。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
　　我维持着昏迷的姿势，内心却飞速盘算。
　　他对我的血脉评价——“远超记载”。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对元蛊的影响可能比君灏和他预想的都要大？
　　意味着我或许……更有利用价值，也更危险？
　　“钥匙”……如果钥匙本身足够坚硬，是否能反过来撬碎锁头？
　　一个更大胆的计划雏形在我脑中滋生。
　　既然你们都如此看重这“太阳真火”，这沈家血脉……
　　那我便让你们好好看看它的“价值”！
　　我悄然调整呼吸，不再试图去沟通那陷入沉寂、似乎也消耗巨大的元蛊，而是将全部意念沉入自身。
　　感受着血液的流动，感受着经脉中那缕被清心咒压制却未曾完全熄灭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微弱暖意。
　　很弱，比起元蛊的狂暴，它如同萤火之于烈日。
　　但它属于我。
　　真真正正，属于沈知意。
　　我回忆着方才金光爆发时的感觉，那种灼热、那种仿佛能焚尽一切污秽与束缚的炽烈……
　　模仿它，呼唤它。
　　不是向外对抗，而是向内挖掘。
　　一遍，又一遍。
　　如同在无尽的黑暗矿藏中，固执地敲击着可能蕴藏火种的岩壁。
　　汗水再次浸湿我的鬓角，不是因痛楚，而是因极致的专注和精神上的耗损。
　　就在我几乎要再次力竭昏睡过去时——
　　指尖。
　　我垂在身侧、紧贴着冰冷地面的指尖，忽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以为是错觉的……温热感！
　　不是元蛊带来的灼痛，而是一种更内敛、更纯粹的温度！
　　我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跳动！
　　竭力控制住呼吸和心跳，不敢有丝毫异动。
　　那丝温热如同破土的嫩芽，极其缓慢地，顺着指尖的脉络，向上蔓延了一寸，然后停滞下来，微弱，却顽强地存在着。
　　成功了？！
　　我真的……引导出了一丝属于自己的太阳真火？！
　　虽然微弱得可怜，但这证明了我的猜想！
　　这力量并非完全被动，它可以被主动激发和引导！
　　狂喜如同岩浆，瞬间涌遍全身，又被我死死压在冰冷的表皮之下。
　　不能暴露！绝不能！
　　这是底牌，是唯一的生机！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试图控制那丝微弱的热流，让它退回血脉深处，隐匿起来。
　　过程比引导它出来更加艰难，如同驱使一头不听话的幼兽。
　　就在那丝热流即将完全隐没的刹那——
　　盘膝坐在阵眼的静虚，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动。
　　兜帽似乎抬起了一丝缝隙。
　　一道锐利如实质的目光落在我刚刚恢复冰凉的指尖上。
　　他……察觉到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绷紧，预备着最坏的打算。
　　然而，他只是静静地“看”了片刻。
　　随即，一声极轻极淡的、仿佛带着某种满意意味的叹息，从兜帽下逸出。
　　他并未发作，反而重新低下头，恢复了沉寂。
　　仿佛刚才只是确认了一下所有物是否完好无损。
　　巨大的压力骤然撤离，我几乎虚脱。
　　他发现了？还是没发现？
　　那声叹息……是满意于我的“安分”，还是……满意于我这“容器”果然在自行“温养”得更好？
　　恐惧和屈辱再次涌上，但很快被更冷的决心覆盖。
　　无论他知不知道，这条路，我必须走下去。
　　挖掘它，掌控它，然后……
　　烧出一条生路。
　　晨光再次降临，透过阵法光罩，变得朦胧而扭曲。
　　静虚站起身，拂尘一扫，地面上的阵法光芒迅速黯淡、消失。
　　“走吧。”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前方有处镇子，可稍作休整，补充些物资。”
　　他需要我活着走到玄清观，甚至需要我保持一定的状态。
　　这是我的机会。
　　我挣扎着爬起来，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俨然一副元气大伤、弱不禁风的模样。
　　低眉顺眼，跟在他身后。
　　目光却掠过前方层叠的山峦，落向北方的天际。
　　邙山。
　　还有那道不知来自何人、指向邙山的指令。
　　镇子……人多眼杂，或许会是机会。
　　山路崎岖，我的“虚弱”半真半假。
　　静虚的速度放缓了许多，但警惕性丝毫未减。
　　日头渐高，山林间闷热起来。
　　就在我们即将穿出一片密林，远处依稀可见炊烟袅袅时——
　　静虚的脚步猛地顿住！
　　拂尘毫无预兆地向前挥出！
　　“嗡！”
　　一道无形的气墙骤然出现在我们前方！
　　几乎在同一时间——
　　嗖嗖嗖！
　　十数支淬了幽蓝寒光的弩箭，从前方及两侧的树冠中暴射而出，狠狠撞在那道气墙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噗声响，箭杆纷纷折断掉落！
　　有埋伏！
　　不是君灏的人，他们的手段更直接暴戾。
　　也不是吹笛人，毫无音律蛊惑的迹象。
　　是专业的、冷血的杀手！
　　“藏好！”
　　静虚低喝一声，将我猛地推向身后一棵巨树之后，语气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凝重！
　　他身影一晃，已如鬼魅般迎了上去！
　　拂尘舞动，青光乍现，与数道扑下的黑影瞬间缠斗在一起！
　　金铁交鸣之声与闷哼惨叫声顿时响彻林间！
　　杀戮，毫无预兆地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