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往事》顾林深

19、昭雪岂须烦鬼力，激扬犹足动天关

　　对逮捕归案人员紧张调查中，对家属的赔偿由县长拍板提前一次性赔偿，接着就来了一次会议，大大小小的单位基本到齐了。
　　县委书记第一个发言。
　　同志们：
　　今天，我们开这个会，心情无比沉重。会场开始前，我看到许多人到处打招呼套近乎，聊天还哈哈大笑，感情你们把这个会议当成了你们联络感情的联谊会了？我都替你们感到羞耻，前几天才刚刚发生的事情，就这么忘了？（这句话一下子提高了音量，震慑住全场，许多人腰杆赶紧挺直。）
　　前几天发生在我们县政府大门前的事件，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我们县委县政府脸上，扇在我这个县委书记脸上，更扇在我们每一个号称“人民公仆”的领导干部心上！
　　事件虽然暂时平息了，但留给我们的不是松一口气，而是锥心的痛、和刻骨铭心的耻辱！几百名父老乡亲，捧着亲人的遗像，围堵在他们自己的政府门前。这是什么景象？这在古代，叫“民怨沸腾”！这“官逼民反”！这在新时代，就是对我们这些当政者最严厉、最无情的控诉！
　　所以，今天这个会，不是庆功会，不是总结会，是批斗会！批斗的不是哪一个人，而是弥漫在我们一些干部头脑中、深入我们肌体里的官僚主义、形式主义、和冷漠症的顽疾！更是我个人的反思会、检讨会！
　　（停顿，目光扫视全场，全场鸦雀无声）
　　首先，我要向县委常委会、向全县人民，做最深刻的检讨。
　　我检讨，第一，失察之过。我对干部队伍的作风问题，尤其是这种“非暴力”的、日常性的冷漠和推诿，察觉不够，惩治不力。总以为是个别现象，敲打敲打即可，未能上升到□□的高度来看待。
　　第二，失教之过。作为县委书记，抓班子带队伍是第一职责。我满足了开会、发文、提要求，但在真正触及灵魂、重塑价值观的教育上，做得远远不够。没有让“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真正融入一些干部的血液里。
　　第三，失管之过。我们的制度不可谓不多，流程不可谓不细，但为什么还能出现这种“人死如灯灭，事冷如冰霜”的情况？就是因为管理浮于表面，问责隔靴搔痒。我没有管到实处，没有问到痛处！
　　我的错误，上级党委自有评判和处理。但在处理我之前，我要先问一问在座的诸位，问一问今天没来但同样有类似毛病的干部们！
　　（语气陡然严厉，声如洪钟）
　　我要问一问卫健委的同志：你们墙上挂的“救死扶伤”，是不是只写给活人看的？人死了，就成了你们案头上一张冰冷的、需要“研究研究”的表格了吗？你们的悲悯之心，是被哪条规章、哪个流程给抹杀掉了？技术官僚主义，比无知更可怕！因为它穿着科学的外衣，干着冷漠的勾当！
　　我要问一问公安局的同志：你们平时是干什么的？不是号称安全县城吗？我记得你们公安局大厅：为人民服务。怎么，初心被狗吃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许多事情不是报警才跟你们有关系的！
　　我要问一问民政局的同志：“为民服务”的最后一公里，是不是就卡死在了你们的办公室里？老百姓办丧事，那是天大的事！是在撕心裂肺！你们怎么就能做到“按程序来”、“等领导批示”？你们的程序比人的尊严还大？你们的笔比老百姓的眼泪还重？你们这不是在坚持原则，你们这是在玷污“民政”二字！
　　我要问一问乡镇的同志：你们的办公室，离田间地头到底有多远？离老百姓的炕头到底有多远？离他们的心，又到底有多远？！“属地管理”出了事都不管管！平时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苗头？为什么没有成为群众最先想到、最先依靠的人？“父母官”三个字，不是让你们当官做老爷，是让你们像父母一样去呵护自己的百姓！你们配吗？我问你们配吗？
　　（眼神环视四周，无人敢答）
　　我还要问一问所有手握审批权、管理权的同志们：你们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让群众“跑断腿、磨破嘴”？是不是已经对群众的哀求和眼泪麻木不仁？是不是觉得手里的那一点权力，就是用来彰显身份、设置门槛的？我告诉你们，这不是权力，这是责任！是泰山一样重的责任！你担不起，就趁早给我滚蛋！
　　（再次停顿，缓和语气，转向反思与构建）
　　同志们，骂，是为了醒！反思，是为了更好地前进。
　　这件事，暴露了我们肌体上最致命的病灶：一些干部，已经忘了“为了谁、依靠谁、我是谁”！
　　我们反思，就要反思到根子上：
　　一、反思我们的群众立场是不是站稳了。是高高在上，还是俯下身去？是把群众当亲人，还是当麻烦？
　　二、反思我们的工作方法是不是对路了。是习惯于会议室里听汇报，还是深入到一线去察实情？是热衷于搞形式主义的花架子，还是真刀真枪解决群众的急难愁盼？
　　三、反思我们的制度流程是不是带着温度。我们的规定，是为了方便管理，还是为了服务人民？当规定和人情发生冲突时，我们是选择机械执行，还是勇于为民请命、特事特办？
　　为此，县委决定，在全县范围内，开展一场为期三个月的 “扪心三问”作风整顿活动：
　　一问：我的职责使命是什么？
　　二问：我离群众的要求有多远？
　　三问：我为月亮城县发展做了什么？
　　同时，启动“末端问责”机制。今后，凡是发生在基层、发生在群众身边的腐败和作风问题，不仅要处理直接责任人，还要倒查其分管领导、主要领导的责任！就是要让“甩手掌柜”无处可甩！让“太平官”不太平！
　　同志们，“民心是最大的政治”。我们失去了群众的信任，就是动摇了执政的根基！这次事件，是一次惨痛的教训，更是一口长鸣的警钟！
　　希望今天我的话，像一盆冷水，能浇醒一些麻木的灵魂！
　　像一记重锤，能敲响一些沉睡的责任心！
　　更希望，它能像一把手术刀，剖开我们自身的痼疾，剜除腐肉，让我们这支队伍能焕发新的生机，真正成为一支让党放心、让人民信赖的铁军！
　　我的讲话完了。散会之后，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摸着胸口，好好问自己一句：
　　自己，对得起“人民”二字吗？

　　讲完主持人接着下一个流程：我们有请县常委，党委副书记，县长赵军讲话。
　　同志们：
　　刚才，书记的讲话，振聋发聩，语重心长。书记的检讨，深刻而诚恳；书记的批评，犀利而精准；书记的反思，沉重而迫近灵魂。这不仅仅是对近期突发事件的一次复盘，更是对我们全县党员干部党性、宗旨、作风的一次全面“政治体检”和严厉拷问。
　　书记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工作中存在的巨大差距；像一把锤子，敲响了我们思想深处早已麻木的警钟；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我们肌体中“官僚主义”、“形式主义”和“冷漠症”的毒瘤。
　　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能也不应该把自己当成“旁观者”。书记指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可能在我们身上找到影子；书记的每一句发问，我们都必须在自己心里响亮地回答。
　　书记为我们敲响了警钟，接下来，就是我们“闻令而动、刮骨疗毒”的时候！
　　贯彻落实书记的讲话精神，不能只停留在“深受震撼”和“自我感慨”上，必须立刻转化为“自查自纠、有错必纠”的实际行动。为此，我代表县政府党组，就在政府系统内深入开展整改活动，做如下具体安排：
　　一、立即开展“扪心三问”大讨论活动（为期一周）
　　要求：政府各组成部门、各直属单位、各乡镇政府，自明天起，利用一周时间，暂停一切非紧急事务，由“一把手”亲自组织召开专题民主生活会和组织生活会。
　　核心内容：围绕书记提出的“三问”，结合自身岗位，进行深度剖析：
　　对照“我的职责使命是什么？”查摆是否存在职责不清、担当不力、碌碌无为的问题。
　　对照“我离群众的要求有多远？”查摆是否存在脱离群众、漠视民生、推诿塞责的问题。
　　对照“我为月亮城发展做了什么？”查摆是否存在格局不大、标准不高、得过且过的问题。
　　成果输出：每个人必须形成书面自查材料，部门要形成问题清单和整改台账，一周后报县政府办公室备案。材料不准空泛，必须见人见事见思想。
　　二、启动“末端流程”大体检行动（为期一个月）
　　要求：由县府办牵头，纪委监委、组织部、□□局配合，成立工作专班。
　　核心内容：聚焦群众办事的高频领域、民生保障的关键环节（特别是殡葬、医疗、社保、□□等），反向倒查。
　　从一起投诉、一个矛盾、一桩事件倒查回去，看看问题究竟卡在哪一个科室、哪一个人、哪一个公章、哪一句“不行”。
　　重点审查各项规章制度和流程是否体现了“以人民为中心”，是否存在“为了管理方便而牺牲群众便利”的霸王条款。
　　成果输出：形成《月亮城政务服务“末端梗阻”问题报告》，提出具体的“废、改、立”清单，该废止的废止，该简化的简化，该重塑的重塑。
　　三、严格落实“有错必纠、有责必问”惩戒机制（立即执行，长期坚持）
　　原则：对在此次事件中负有直接责任和领导责任的干部，根据纪委监委的调查结果，依法依规、从快从重处理，绝不姑息迁就。处理结果及时向社会公布。
　　更重要的是，建立长效机制：
　　“首接负责制”刚性化：谁第一个接到群众诉求，谁就是第一责任人，必须负责跟踪到底，严禁“踢皮球”。
　　“负面舆情”倒查制：今后，凡是出现因干部作风问题引发的负面网络舆情，一律启动责任倒查程序。
　　“群众评议”一票否决制：在年度考核中，大幅提高服务对象和群众评议的权重，对评议极差的干部，一律评优否决、提拔冻结。
　　同志们，书记给我们上了痛彻心扉的一课。自查自纠，是给我们一次自我救赎的机会；有错必纠，是我们重建公信的唯一途径。
　　我希望大家不要有任何侥幸心理，不要有任何观望心态。从现在起，每一个人都要把自己摆进去，把职责摆进去，把工作摆进去。
　　我们要用壮士断腕的决心，向一切顽瘴痼疾开刀！
　　我们要用脱胎换骨的行动，重新赢得老百姓的信任！
　　县政府党组会带头自查，我本人接受全体干部的监督。行动是最好的语言，落实是最好的忠诚。散会之后，请各部门立即部署，我要看到的是行动，是变化，是效果！

　　会后很多人觉得这次会跟往常一样，走走过场，许多人把材料写的飘飘亮亮，又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以为这样高枕无忧，才过一周，塘湖镇的镇委书记就被问责，紧接着一个月内有六个科级干部被记过，大家才知道原来这次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要去除长久以来大家习以为常的“潜规则”，办小事要送礼，办大事要送钱，就是要在官员头上悬一把刀，一把不为民做主，就要斩头的刀，让他们时时刻刻记住为人民服务为宗旨。
　　党委书记将此事的报告递交上级后，市政府和省政府均派人下来考察，看到所有的工作井然有序，事情的影响也降到了最低，遂只是在内部进行了通报，对月亮城县委班子进行警告处理，并要求严惩犯罪分子。
　　六个月后，已查清所有真相。镇委书记吴声林犯贪污贿赂罪、滥用职权罪、玩忽职守罪，数罪并罚，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没收非法收入并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镇长郭有开贪污贿赂罪、滥用职权罪、玩忽职守罪、徇私枉法罪、报复陷害罪、挪用公款罪、□□罪且情节严重，极大损害了人民群众的利益，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没收非法收入并判处无期徒刑。
　　住建局局长贪污贿赂罪、滥用职权罪、玩忽职守罪，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没收非法收入并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钱进犯行贿罪、重大责任事故罪、重大劳动安全事故罪、不报、谎报安全事故罪，且在发生事故后企图对抗公安司法机构，妨碍调查，清洁严重，没收其非法收入，并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小弟按情节严重程度判处三至七年有期徒刑。
　　操控招投标的办事人员由于不是公职人员，并未在其中获利，按情节严重程度对其进行罚款。
　　消息一出，镇长所犯之罪罄竹难书，就这都不枪毙，大瑶镇的群众踏破了公安局、县政府、□□办的门，纷纷要求重审重判，民怨沸腾，为了避免政府再次被围堵的局面，县委书记只得请示上级，上级经过考察后下达重审命令。
　　一时间，所有民众都高兴，并由受害者的村子牵头，签写万民书请愿，一时之间把政府搞得鸡飞狗跳，县委书记亲自跑去牢里面把镇长骂了一顿，横不得当场就撕了他，郭镇长在牢里面心如死灰，面无表情听完，县委书记走后人一下子崩溃了，亏了整整一下午，第二天起来之后精神恍惚，整个人老了十岁。
　　重审判决，郭镇长判处死刑，一路报最高人民法院核准。自此很长一段时间，月亮城的官员再也没人敢明目张胆欺负百姓，只有鞭子爱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赵县长在这起事件中敏锐发现了，民众不知道政府设置的伸冤的渠道，除了组织媒体进行宣传，还把所有人员安排下去，进入千家万户，进行普法教育，深切联系群众，好一派热闹的场景。同时，将修路的工作恢复，修路办的主要负责人换成交通局的局长，首先对已修的路进行测试，不合格的推倒重建，必须解决民工的衣食住行，工人的工钱提高并按月结算，对安全高度重视，每条路设置安全专员和技术专员，和工人同吃同住，有情况立马汇报。这一安排皆大欢喜，也为顾珩宥父亲和鲁许清后来者铺平了道路。
　　民众最朴素的情感除了能吃饱饭，无非就是能够不受冤屈，至于其他的插曲，类似于梦想没有实现，人生没有成就，都会被时间磨平，随着一种淡淡的心有不甘结束此生。可是这么个小小的愿望，绝大部分的人都没能实现。
　　所以，为了这个目的，去做点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