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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普通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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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三至十五号,这三天输液换药,都是我自己去医院,偶尔会在一楼大厅遇到温廷烨和沈辞。
我不是个小气的人,在收到沈辞的信以后,心里的疙瘩随着时间已经慢慢消融了。可心里又重新多了一道拒人千里之外的坎,有点担心沈辞的精神状态。
他似乎没了以往的矜持,这段时间都跟温廷烨在一起,随随便便就抓住了温廷烨的心。假使他日后又有了别的想法,我无法想象温廷烨会做出怎样出格的举动。
“小烨,我有点渴,去给我倒杯水吧。”
十六号这天上午,温廷烨和沈辞来医院看我,彼时我正躺着打吊针,过了今天就是吃药换药,再也不用扎手了。
温廷烨起身要出去,沈辞看了他一眼,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针头和被褥,让他挨我坐着休息,自己出去了。
我等他走了才拉了拉温廷烨的手,示意他坐近些,温廷烨应允了,坐近了握住我的手,问我有什么话想说。
我望着他的眼睛,低声说:“你对沈医生……有没有什么承诺?”
温廷烨眼神躲闪,笑了一下看着我的手指,感叹道:“哥,你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我忍不住抬了抬眼皮,说:“当然有,他最近都跟你在一起吧,你们已经确认关系了吗?”我咬着牙握紧他的手指,直白地说道,“小烨,你清醒一点,你如果喜欢他就跟他好好在一起,不喜欢的话……你要小心,他学过心理学,最擅长操控别人的感情。你哥我之前就被他的外表迷惑过头,差点弥足……到现在想起曾经他跟我说过的话,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不想跟他多说半句话。小烨,哥怕你被他整,知道吗?”
温廷烨挑眉,笑着说:“哥,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沈医生是在跟我玩儿感情。我俩都商量好了,就这样暂时在一起,等哪天不想凑合了就分手。”
我:“为什么这么说?”
温廷烨笑眯眯地弯下腰,低声在我耳边说:“哥,你把沈辞想得太聪明了,其实他也就是个普通人。除了第一次,后来……要不是我主动,他压根搞不清自己在做什么,磨磨蹭蹭,畏畏缩缩,每一步都要人教,完全就是个性冷淡……气人得很,还不肯跟着视频学,很没意思,完事了根本不想理他,还不如我以前在酒吧认识的新人,随便教一下举一反三,什么都会。大概要不了一个月,我俩就可以和平分手了……”
“……”我噎住了,闭了闭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的话会从温廷烨的口中说出来。
我以为沈辞选择跟他在一起,他定然会死心塌地,痴心不负。到头来,沈辞不过是他得不到的朱砂痣而已,轻而易举回到他身边,被他握在手里,退去了所有光环,就变得没那么珍贵了。
沈辞啊沈辞,这回是你看错人了!
门开了,沈辞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一次性纸杯,一杯递给我,一杯递给了温廷烨。
温廷烨看了他一眼,嫌弃地说:“那种饮水机里出来的水,我不喝。”
沈辞没说话,转过身将水杯放在桌子上,沉默着喂我喝完了另外一杯水。
“沈辞……”沈辞低头从枕头底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时,被我按住了手。
我怔怔地望着沈辞,轻轻摇了摇头,沈辞握着还在录音的手机,看向脸色煞白的温廷烨,笑着说:“小烨,有我在,你们都不怎么说话,我只是想听听你和你哥在聊什么……”
温廷烨红了眼眶,支支吾吾地道:“我们没说什么……”
“那我可以放出来听听吗?”沈辞保存了音频,就要当着温廷烨的面播放的时候,被温廷烨抢上前阻拦了。
“那么怕我听到是吗?”沈辞长得高,力气也大,争夺中将音频划到了温廷烨说的那一段话,一字一句,全放了出来。
温廷烨千算万算,也料不到沈辞会闷不吭声来这一出。
“没意思……呵呵……”沈辞木着一张脸,冷眼看向温廷烨,把那几句话放大,听了又听了一遍,陡然笑出声,“温廷烨,你和你二哥温明光真不愧是兄弟,伤人不见血啊……”
温廷烨慌了手脚,完全不敢直视沈辞的眼睛。
“无话可说了,那就分吧!”沈辞垂下眼眸,单手捂着手机,一退再退看着温廷烨,最后头也不回夺门而出。
“哥……”温廷烨抱着头趴在床上干嚎。
“安逸了,把他气走了你可开心了!”我回想起沈辞给我写的信,心里不免自责,急得拍着床板,蹬了他一脚,“你还好意思哭,你他妈喜欢就去追啊!”
温廷烨缩着肩膀伏在床边抹眼泪:“他绝对不会原谅我的,我说的那么难听。”
我:“你不追怎么知道他不会原谅你?你自己想想吧,为什么他会藏手机录音,你到底是对他做了什么,他莫名其妙地监听你。”
温廷烨收了眼泪,抬起头说:“我没做什么啊,只是昨晚上跟他吵了个架而已!”
“啊?”我愣了一下,“你俩还会吵架?”
温廷烨垂眸,扁扁嘴理直气壮地说:“他不让我去酒吧,又不肯住我家里,在一起这么多天了连个吻都不给我,还想管着我,切!”
我望着他,气得咬牙恨齿:“温廷烨,我他妈服了你了,他都跟你在一起了,你还想着别人。你……我看着就头晕,你赶紧滚吧。”
温廷烨住了口,默默地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我闭上眼休息了几分钟,打开手机,看着自动更换的节日壁纸,心情复杂。
祝你父亲节快乐!
扣扣上,“张森林”终于上线回我消息了。
我忍着满肚子气,打字回:同乐同乐!
张森林:……
我:我知道你是谁,你有一个孩子,和我儿子在一个班。
张森林:?
我清了清嗓子,点开麦克风录音说道:“今年三月份,姬子轩和一个英国男人结婚了,把你女儿送回来交给了岑婉华,取名温时檐。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明知道你女儿智力有问题,也不送她去特殊学校特殊教育,故意把她送到我儿子读书的学校,成天在班上调皮捣蛋,不听老师的话,还老是招惹我儿子,打我儿子。我好几次去找老师理论,老师告诉我说,她没有爸爸妈妈,奶奶岑婉华也不管她……还转告老师,让我随便打。昨天她又打我儿子了,我去学校找了她,想跟她好好谈谈,学校保安不相信,以为我真的想揍你女儿,拽着她往教室门外拉,她扒着书桌吓坏了,蹲在地上哭,嘴巴里一直喊爸爸,除了这个词,其他的话一句都不会说……”
张森林:…………
我看着那行省略号,心里哽着难受,咬着牙打字道: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张森林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我:这句话你应该去问她的另一个爸爸,为什么在那段时间那样对……对他怀孕的‘老婆’,不爱他就算了,抽烟喝酒、精神折磨倒是一件不落……
我噎了噎,回道:她是个生命,在这世上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要活,没有一个亲人关爱她,你不回来教育她,你让她……怎么去承受别人的眼光。
张森林:(微笑)我曾经也是这样过来的啊,即便你骂我是垃圾,我不也好好活着吗?
他承认了,承认他是温明光了!
我心口一疼,泪水决堤而下,握着滚烫的手机半晌说不出话。
张森林很快又打了几行字发了过来:(微笑)十年,有个温明光的疯子给自己定了个期限,等了他的哥哥十年,就为了等他一束花,朝思暮想,日夜难眠。等不到就是等不到,他也不稀罕了。他现在改名字了,叫张森林,张森林不爱岑景之了,永远也回不来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再也不要去子云亭下背岑景之……
我还没看完,他就离线了,头像换成了一只孤独的小鸽子。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像是被谁一把推进深海里,浑身挂满了铅球,难以呼吸,绝望到看不见一丝生机……
“喂,老板,麻烦问一下,那个送花的时间,可以提前吗?改成早上九点半。”我从淘宝客服那里要了老板的电话,急切地希望他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啊,这个啊,我不能保证,我得问问那边的连锁花店能不能提前啊。”
老板挂了电话,我闭上眼睛等,打完点滴出了医院,又催了老板一遍,老板没有回答,等我开车快到家后,老板才回我电话,说海城那边的花店老板答应了可以提前九点半送,只是写字的师傅早上赶不过来,问我可不可以用电脑手写体做模板打印。
我撑着雨伞下车,连声说可以,只要能按时送到就行。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老板发信息跟我说花已经送到了。紧接着,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我惊了一跳,看着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心口怦怦乱跳,眼皮也跳个不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点了接听。
“喂……干嘛不说话?”我假装生气,小声问了一句。
“哥哥……哦不,景之……我……我快蹦到楼上去了……我好喜欢……我好想亲你!”他的声音像个小孩子,干干净净的,仿佛从未长大一般。
我大大地松了口气,低声笑了笑,泪水湿了眼眶:“喜欢就好……”之前还只是猜测,只是确认,直到此时此刻听到你的声音,我才百分之百地肯定你没有死,你真的还在这个世上活着,傻傻地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等着我。
“景之,我定了明天的飞机去找你,你在家等着我,好不好?”
我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笑着揉了揉脸上烫干的泪痕,说:“傻瓜,你不是还病着么?怎么过来啊?”
温明光贪婪地吸着鼻子,嗅着花香味说:“只有腿上和手上的伤还没愈合,包个纱布就好了。”
我担心地问:“能告诉我怎么伤的吗?”
温明光小声说:“换了眼角膜,还没适应的那几天,跟着我表妹去海边玩,摔伤了。”
我:“你妈……岑婉华和小烨他们知道吗?”
温明光:“只有永灵寺的住持知道。景之,我不想和他们任何人打交道。你答应我,不要说出去好不好?”
我笑:“好,那你也要答应我,你收了我的花,就是我的老婆,不许再跟外面的人鬼混,如果再让我发现……”
温明光呼吸急促,哭着说:“没有如果……景之,我喜欢你,只要你还要我,我哪也不走……我死也要和你葬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我连忙笑着调侃他:“你不是已经死过了吗?”
温明光吸着鼻子,哽咽道:“我不管,我的身体还没死,等我们老了死了以后,我就想跟你躺一块儿……生是你的人,死了也要做你的鬼!”
我噗嗤笑道:“傻子,死都死了,谁还顾得身后事儿呢。你保护好自己,别再受伤就行了。明天……你在哪个机场?我去接你。”
温明光:“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了。”
我:“你知道我住哪吗?”
温明光轻声说:“嗯,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我找得到你。”
我叹口气:“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来找我?”
温明光默了默,低声说:“我去过,看到你和沈辞了……不敢打扰你们……”
我笑了笑,柔声说,“明光,过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给温明澈要那本书的签名之后,我再也没联系过他了。与沈辞,是他说追我,追着追着消失了,和小烨在一起。明光,希望你回来以后,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好好坐下来和我说,不要同我玩人间蒸发,我受不了……”
“嗯……”温明光应了两声,兴奋地笑着说,“那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想和哥哥商量,哥哥会答应我吗?”
我一听他叫我“哥哥”就知道准没好事,含糊着答应到道,“你先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温明光咽了咽唾沫,小声说:“我想哥哥每个星期,或者每个月,想起来了,就送我一束花,可以吗?”
“好啊,我答应你了。”差点以为他想反攻呢。
“哥哥……哥哥……”温明光喃喃道。
“嗯?”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换了眼角膜,玩手机电脑的时间一长,就忍不住流眼泪,犯困,老想睡觉。”
“嗯,那你睡吧,养足精神,明天过来了,我们……我给你做好吃的。”
“哥哥……我好想快点见到你……”
“嗯,明天就能见面了,乖,去睡吧,我挂了。”
“明天哥哥见到我,抱我一下,好不好?”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你去睡吧……”
犹豫了几秒钟,终于还是挂了电话,我抬眸望了一眼窗外,缠绵了两个月的雨还在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南水北调,真是苦了北方以种地为生的农民。
不过,错过许多年的明光还在。
我们终于在这个漫长的雨季里和解了!
我相信等他回来了,惠城总有一天会放晴,我新种下去的玫瑰花也会迎风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