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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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殿。
宁静的宫殿中只有三道身影。
一坐，两站。
唯一坐着的谢瑾轻轻打开放在圆桌上的木盒，看似随意地翻了一下后又将其合上。
“收好。”谢瑾将木盒往外推了一些，吩咐道：“这次虽然没用上，但下次或许就有用了。”
“是。”秋月小心翼翼地端起木盒走进内殿，片刻后内殿响起一阵细微的响声。
谢瑾用余光扫了一眼浑身写满“想问”的熊乙，自顾自地将拿起一个空茶杯放到桌上。
熊乙见状，连忙伸手端起茶壶为谢瑾添茶。
谢瑾也不推辞，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温度正好的茶水。
熊乙满脸写着纠结，时不时自认为隐秘地偷瞄谢瑾。
谢瑾也不点破，慢悠悠地闻茶品茗，配合第演出一无所差的模样。
过了约莫一刻钟，熊乙终于忍不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着问道：“三皇子......小的能问吗？”
谢瑾微微仰头，喉结滚动。
那杯七分满的温茶终于喝完了。
谢瑾没有立即放下茶杯，而是仿若把玩珍宝般地摩挲转动白玉茶杯。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为什么想问？”
熊乙听清谢瑾的提问后愣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他才支支吾吾地做出回答。
声量很低，语气里满是忐忑和犹豫：“因为......想知道？”
谢瑾少有地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为什么想知道？”
熊乙这次沉默了更久。
直到谢瑾终于把玩腻了手上的茶杯，将其放下后才再次开口。
“小的......想帮您。”
“如果能明白，应该就能帮到您吧？”
熊乙的双眸中第一次浮现出坚定，虽然转瞬即逝。
那一抹坚定散去，忐忑与紧张再次占领了熊乙的双眸：“对不起......”
不等他将剩余的半句说完，谢瑾便打断了他的话。
“从前也有个人这样说......”
谢瑾面上漫不经心地说着，眼底却渐渐浮出一抹阴郁。
“可他最后背叛了吾。”
话音未落，熊乙便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地说道：“小的不会背叛您的。”
谢瑾略略低头，打量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小侍卫。
金碧辉煌的宫殿陷入了奇异的寂静，只剩烛火燃烧时发出微弱声响。
半响后，谢瑾忽然笑了。
他稍稍弯腰，伸手拉起惶恐的小侍卫。
“起来吧，吾逗你的。”
谢瑾的笑容不同于往日的君子温润和煦，反倒有些少年人恶作剧得逞后的狡黠。
眉心的一点朱砂痣，使他的笑容再添一抹灵动。
熊乙怔怔地看着谢瑾，有些反应不过来。
稀里糊涂地被谢瑾拉着起身，又按着坐在了圆桌旁的另一张椅子上。
待熊乙回过神，谢瑾已经拿起了茶壶。
“小的来就行！”熊乙意识到自己此刻与谢瑾平坐后，仿若椅子上钉了钢钉般地跳起来，利落地夺过茶壶给谢瑾斟茶。
“不用那么紧张。”谢瑾也不与他抢，简单地安抚了后笑道：“想问什么便问吧。”
熊乙瞄了谢瑾一眼，再次确认道：“真的......可以？”
谢瑾唇边挂着一抹浅笑，慢悠悠地说道：“放心，吾没有给人解答后灭口的爱好。”
“那.....小的问了？”
谢瑾端起茶杯闻了闻,道：“先说说你知道的。”
熊乙听话地应下，理了下思绪，从观察到的第一个反常开始叙述：“最开始被四皇子换走的茶点被人动了手脚？”
谢瑾望向他的眼中带了些鼓励鼓励，示意对方继续说。
熊乙多了几分自信，慢慢地将自己的猜测一点一点说出：“您与四皇子一早便料到了，所以四皇子才让人换了一份茶点。”
“但四皇子最后送来的茶点其实根本就是另一种食物。”熊乙笃定地说道：“只不过把它做成了茶点的样子。”
“四皇子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为了确保暗中人仍对您和四皇子故意放的消息深信不疑，您需要让人看见您“爱吃”。”
谢瑾轻轻挑了一下眉，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不错，还有吗？
“五皇子应当读过《游魂》。”熊乙没有了方才的自信，犹豫片刻后才再补充道：“陛下......应当也知道。”
谢瑾唇角略微勾起，饶有趣味地问道：“那你说，父皇知道是苏家在推动吗？”
闻言，熊乙的眉头微微皱起，沉默了许久。
谢瑾也不着急，安静地等待他的答案。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熊乙才迟疑地开口回答：“应当......知道吧？”
“二皇子即将归京，苏家近日风头过盛。”熊乙不等谢瑾询问，自觉地开始陈述自己的推论：“陛下疑心重，所以苏大人才故意给陛下递了敲打苏家的理由。”
“这惩罚对苏家来说不疼不痒，还能消减陛下疑心。”
“陛下也知道苏家的心思，所以才故意点了您和四皇子，五皇子回答。”熊乙一边回忆着，一边寻找各种蛛丝马迹：“因为这个“折中的提议”必须由他人提出才行。”
“您和四皇子一个主张轻判，一个主张重罚，也是在为五皇子提出“折中”铺垫。”
熊乙悄悄望向谢瑾，有些忐忑地询问：“小的......猜错了吗？”
“没有。”谢瑾放下茶杯，透着温润和善的眼中带着一抹赞许：“你观察的很细致。”
谢瑾随意地询问道：“都是在话本上看来的？”
熊乙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眼中透着一丝兴奋。
“吾真的有些好奇了。”谢瑾轻笑一声，望向窗外挂满枝头的桃花：“这些话本，听起来很是有趣啊。”
熊乙立即接话：“您要是想看，小的可以为您去寻。”
“好啊。”谢瑾收回目光，视线再次落到熊乙身上：“你最初想问什么？”
熊乙没料到话题会换的那么快，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犹豫了一小会儿，才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您为何那么信任四皇子？”
谢瑾却笑着反问道：“四皇子乃吾一起长大的手足，吾为何不能信他？”
熊乙似乎被问住了，干巴巴地说道：“......因为都说天家无真情。”
明明只是一句干巴巴的解释，谢瑾却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之极的笑话。
废了好些功夫才将笑意压了下去。
“也是话本子里看来的？”
熊乙虽然摸不着头脑，却还是有些羞愧地轻轻点头。
“也不全错。”谢瑾再次端起茶杯，啜了一小口：“只不过，吾发现有人不想让吾与他关系好。”
熊乙愣愣地看向谢瑾，显然没明白二者有什么关联。
谢瑾却没再解释，而是站起身走到了窗前。
“有件事，劳烦你帮吾跑一趟。”
事已至此，熊乙虽然不解却也识趣地不再多问。
只是默默地记在心里，准备回头再慢慢琢磨谢瑾话中的意思。
“您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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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熊乙领命离开后，谢瑾立于窗前，忽然朝内殿唤到。
“秋月。”
进入内殿存放木盒的秋月快步从屏风后走出来，低头行了一礼：“奴婢在。”
谢瑾压低声音，没头没尾地吩咐道：“跟着他。”
“是。”秋月却听懂了谢瑾话中的“他”，点头应下后问道：“如有异动，该如何处置？”
谢瑾似乎没想好，沉吟片刻后才答道：“带去云和院。”
秋月立即应下：“是。”
春风吹过，几朵桃花从树上落下。
谢瑾没有再开口，秋月却仿佛肯定他还有吩咐般地站在原地。
谢瑾看着满地的桃花瓣，思绪渐渐地飘远。
回到了幼年。
孩童的嬉笑声充斥着庭院，为这宫墙里的世界添上罕见的明媚。
手足相残，相互怀疑......
当真是注定的吗？
谢瑾的眼眸黯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窗沿。
翻开史书便能发现，哪怕帝皇无心，甚至有意避免皇子之间的争斗，手足相残的戏码依旧不断地重复上演。
而在谢澜的有意养蛊的情况下，竟有半数皇子无意那个位置，着实稀奇得古怪。
他信他们此时当真无心玩弄权术，但以后呢？
谢昱当真会一直醉心商道吗？谢翎会一直向往山河风景吗？
谢瑾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天边。
“秋月你说，天家当真无真情吗？”
秋月默了一下，才开口回答：“奴婢.....不敢妄议。”
“但奴婢觉得，四皇子应当是真心当您是兄长的。”
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谢瑾显然有些意外：“何出此言？”
“若只是虚与委蛇，四皇子让下人将被动了手脚的那份茶点倒了便是。”秋月将自己的推测娓娓道来：“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换走茶点后又悄悄藏起一块，让枫云殿奉差的太医验毒。”
“再退一步。”秋月顿了一下，继续道：“四皇子大可不必亲自过来将结果告知您。”
“奴婢觉得，至少现在，四皇子是当真拿您做兄长的。”
谢瑾忽然笑了，再次转头望向窗外。
只不过，这次他眼中不再是零落成泥的桃花。
当局者迷呀。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