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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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的阳光正暖,春风轻拂间，园林中绽开的百花轻轻摇曳着婀娜的身姿,仿佛与众人同庆春风再至。
只可惜,如今大约没人有心思再去欣赏同欢了。
天子开了口,便注定此事已经变了质。
场中的舞乐早已停下,半刻前还热闹欢腾的宴厅此时陷入了一片静默。
方韦早已俯身跪下,冷汗从额头顺着下颚滑落,滴落在地。
苏肃面上看不出情绪,手指却不自觉地不断摩挲着手上的羽觞。
回过神来,谢瑾下意识望向坐在的对面谢昱，对方的反应却已然将答案揭示。
视线相对，两人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对方所想，又同时落到谢翎身上。
谢翎似乎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视线，嘴角却在那瞬间微微勾起，又迅速压下。
谢瑾离得近,有幸看见了那抹来去匆忙的微笑。
谢瑾轻轻挑了一下眉头,收回视线后低头抿了一口酒水。
眉心的朱砂痣今日似乎格外鲜艳,温蔼的面容也挂上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看来我这位五弟，确实也是在宫中长大的。
确实，是在皇宫中心,帝皇身边长大的。
谢瑾顿了一下，幽深的双眸里浮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不过，父皇对五弟的偏爱......
令人意外呢。
谢瑾慢悠悠地放下羽觞，迅速收敛好所有多余的情绪。
不多时，便只剩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伪装。
此时若照计划进行......
可就太浪费。
几个呼吸间，谢瑾便重新整理好了思绪以及一下步行动。
他抬头再次望向对面的谢昱，发现对方已经恢复了往日散漫的姿态。
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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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御座之上,谢澜的表情被旒冕挡了大半。
无喜无怒的语气平白让人心生惶恐：“爱卿，可否仔细说说？”
此话一出，场中原本还有些犹疑的人心中也有了结论。
方韦亦是。
跪在殿中的方韦语气吞吐忐忑，身躯不易察觉地抖动着：“陛下恕罪。”
“恕罪？”谢澜仿佛真的只是疑惑，简短地反问道：“爱卿何罪之有？”
“臣......”
方韦尚未回答，端坐在一旁的苏肃忽然起身走至殿中跪下。
谢澜垂眸望向苏肃，平静的语气里依旧听出半点情绪：“苏相有话要说？”
苏肃应声，随后低头拱手道：“陛下，方大人今日多贪了几杯，才在殿前失了分寸。”
“苏相的意思是？”
苏肃依旧低着头，一板一眼地回答道：“臣认为,陛下应当按律责罚，以警百官。”
见状，谢瑾不着痕迹地理了理衣袖配饰，心中默默开始计算。
五......四......三......二.....
当谢瑾默数到“一”时，谢澜的询问如他所想般响起。
“亦珩认为呢?”
早有所料的谢瑾即刻起身，规规矩矩地朝谢澜行礼后回答。
“方大人今日所言确实失了分寸,但念在方大人本意是为儿臣及天家的名声考虑......”
谢瑾顿了一下，继续道：“儿臣认为,从轻处罚即可。”
谢澜隔着垂下旒冕，望向谢昱：“亦桐觉得呢?”
“儿臣认为皇兄所言有理,却稍显不妥.”谢昱不紧不慢地起身行礼，随后回答道:“从轻处理虽显宽仁,却失了威严。儿臣以为,当按律罚俸三月。”
谢昱的话音落下半刻之后,御座上的男人却依旧没有给出回答。
场上再次陷入落针可闻的静默。
谢瑾望向同样站着的谢昱，观察到对方眼中透出的无聊和微微的不耐烦后又将视线落到谢翎身上。
只见少年似乎全然没有感受到宴席上的不寻常，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水。
谢瑾低头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两道在打闹追逐的身影又浮现在谢瑾脑海里。
少年人都是这般的吗？
真好。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谢翎忽然起身朝御座上的谢澜行了一礼。
“父皇，儿臣有一提议。”
谢澜望向他，语气中虽然听不出太多情绪却显然柔和了些许：“亦澈有何提议？”
“方大人因贪杯所以在御前失言，失了规矩。”谢翎顿了顿，继续道：“但确实能见方大人是为陛下及皇兄的名声着想。”
“毕竟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谢翎的眼神干净明亮，毫不畏惧地抬头对上谢澜的视线：“所以儿臣提议，折中处罚。”
“罚俸二月。既显父皇宽仁，也不失威仪。”
谢澜沉吟片刻，随后轻轻点了一下头：“那便按五皇子所言，罚俸两月吧。”
谢澜望向跪伏在中央的方韦:“方爱卿可有异议?”
方韦诚惶诚恐地即刻回应：“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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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乐再起,婀娜多姿的舞姬再次配合着乐师的曲乐跳起轻盈的舞步。水袖起落，交谈声渐渐增大，仿佛方才的插曲不曾存在过。
谢瑾习惯性地观察起了衣冠楚楚，侃侃而谈的官员们。
谢瑾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
被簇拥的户部郎中——蒋泉。
蒋家是京中新贵，亦是经商起家。
现任家主蒋泉在经商之道上颇有造诣，但文学礼乐确实稍逊些许。
如今能坐上侍郎之位，大抵是因为当年站对了队。
谢瑾记得不少自诩清高的文人对其嗤之以鼻，甚至暗中嘲讽。
今日这般......倒是罕见。
谢瑾的视线不自觉地多停留了一会，人群中的蒋泉似乎有所察觉，顺着谢瑾的视线往过去。
眼神交接。
谢瑾稍稍一愣，快速反应过来后回以一个温润和善的微笑会便收回了视线。
蒋泉......
谢瑾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眼眸低垂。
回头让人去查一下吧。
“三皇子。”
呼唤声打断了谢瑾的思绪，谢瑾顺着声源回头看向后侧方。
只见一位宫人轻手轻脚地端着几盘茶点，从后方走到谢瑾的桌案旁。
谢瑾用余光扫过宫人衣袖上的纹饰后，明知故问道：“四弟可是有什么事？”
宫人恭敬地将茶点捧至方便谢瑾拿取的高度：“四皇子让奴婢给您送茶点。”
谢瑾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谢昱的意思，抬手让出一些位置：“放这吧。”
“是。”
宫人将茶点放下，随后恭敬地退离。
谢瑾从碟中拿起一块茶点，轻轻咬了一口。
意料之外地口感让谢瑾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谢昱，却发现对方此刻眼中只有桌上的佳肴糕饼。
特意......准备的？
此时一颗心全在桌案上的佳肴茶点上的谢昱，自然不会为他解惑。
谢瑾莞尔，随后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
尚功局平日里没短了他的吃穿用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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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一名普通宫女装束的女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宴厅。
她似乎并无目的地，可在园林里穿梭的脚步却急切异常。
她不着痕迹地左环右视，仿佛在寻找什么人，又像在防备着什么人。
最终，她踏入了园林中一处林子深处。
在见到一位长她些许的女子背影后才停下脚步。
女子同样身上虽然同样是宫女的装束，却比她高上许多。
显然，是宫中贵人的贴身宫女。
而且，位份不低。
女人转过身来，望向还有些气喘的她：“来了?”
她规矩地朝女人行了一礼：“姑姑。”
女人点了点头，直入主题地问道：“如何？”
她简单地将宴厅上的插曲概括后告知女人，最后补上一句：“一切如娘娘所料。”
可却没有如她所想那般换得青眼。
女人脸上一沉，厉声反问道：“如哪位娘娘所料？”
年轻的宫女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连忙道：“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胡乱猜测。”
“记住，莫要再有下次。”女人左右四顾，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后脸色稍缓，警告了一句后便再次起了话：“茶点呢？他动了？”
“没有。”宫女摇了摇头，低声回应道：“奴婢没料到四皇子会忽然让人换走茶点。”
“四皇子换走？他看出来了？”女人眉头微皱，喃喃自语般道：“不应当啊......”
“四皇子说那几样茶点放得太久了，不适合吃了，所以让下人将奴婢准备的茶点端走了。”
“你准备的那盘现下在何处？”
宫女低声应答道：“奴婢从枫云殿的下人手中将茶点讨了回来，已经处理干净了。”
“只不过.....”
宫女支支吾吾了一小会儿，才将话说完。
“奴婢发现少了一块。”
女人沉吟片刻后回答道:“无事，大抵是被贪嘴的宫人吃了。”
“这谧心草不害人性命，若只是忽然有个宫人性情大变，变得狂躁疯癫，想来引不起太大波澜。”
“寻个借口处死便是了。”
年轻的宫女见女人风轻云淡地决定了一条人命，身体本能地打了个寒战。
女人注意到了她的反应，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怕了？”
宫女低着头，语气里满是忐忑：“没......没有。”
“记着，皇宫从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女人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悲哀：“其中最不值钱的，就是我们的命。”
“想要活命，就在该机灵的时候机灵一点，该愚笨的时候尽量愚笨。”
“谢姑姑教诲。”
女人收敛起情绪，留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暂时不要再有动作，等主子命令。”
宫女应了一句后连忙追问：“那四皇子那里呢？”
“四皇子那里会有其他人负责，做好你分内事即可。”
宫女看着女人的背影，识趣地不再追问。
“是。”
她转身踏出林子，照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地重新回到宴厅里。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