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十年花开》花发风雨

4、第四章

　　三对三篮球比赛如期而至，这次的参赛队伍比去年多。
　　外面酷热炎炎，晒得皮肤有微微的灼痛感。与之相比，场馆内则清凉宜人，学校这次的后勤保障异常充足，能量水，止血贴，绷带，冰敷袋和膏药统统齐全。
　　几场比赛打下来，陈予竹她们用了不少膏药，贴在了手腕，肩膀，和脚踝处，像是给全身打了补丁。
　　但痛并快乐着，打的场次越多意味着距离胜利越近。相比去年的八强止步，陈予竹怎么也没想到，今年他们竟然能挺进决赛。

　　女篮比赛的关注度远不如男篮，起初的几场比赛只有零星的观众来看，越到后面，人逐渐多了起来，但也没坐满，本场决赛算是人最多的一场。

　　场中心靠右的位置这几天一直都有人坐，他们是张凛和袁朗。
　　现在是中场休息，但张凛神色却更加紧张。
　　他身体前倾，双口合十贴在嘴边，眉毛凝成川字形，盯着对面，
　　陈予竹蹲在地上，揉着脚腕，表情痛苦，校医和两位队友都围在她身边，
　　视线被人群挡住，张凛想起身找人，但被袁朗按回去：“大哥，你坐回去。”
　　张凛拒绝，袁朗加了力道，
　　“你坐回去，真的，你现在不能去，有校医还有你准备的那么多药品，她会没事的。”
　　袁朗压低声音：“那边禁止非队内人员加入，我们是她们偷偷请的教练，人正牌教练在那坐着，你难道要去自报家门，打人家的脸。“
　　张凛也知道其中的深浅，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关心则乱，理智在关键时刻就是会轻易的为感情让道。

　　休息了半晌，陈予竹站了起来，试探着走了几步，从远处看像是恢复了正常，但围在她身边的人还是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朱茜茜关心的问：“予竹，你能上吗？要不这样，你下半场就把球都传给我俩，我俩来投，你不要有压力，说实话走到今天，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陈予竹点点头，她向右侧瞥了一眼，胳膊揽过许静和朱茜茜，小声说：“好的, 就这么办，我没事，不要慌，不要让对手看出来，她们教练在盯着这边。”
　　“恩，加油！”三人达成一致，准备进入下半场。
　　陈予竹能感知到一双目光追随着她，无声的传递着担心。她冲着目光来处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全副身心的投入比赛。
　　不要再看，再看下去，她一定会分神。

　　下半场的拼抢更加激烈，陈予竹到了体力的极限，几次传球都被截下来，朱茜茜和许静也是如此，投球和防守都有失误，对方也不好受，技巧和体力到了极限，最后拼的就是咬紧牙关的意志力。

　　结束的哨声响起，她们最终没能把比分扳回去。
　　但第二名已经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
　　陈予竹躺在地板上，嘴角带笑，有一种生命走到尽头般的解脱。

　　不拼一次，怎么会知道人生能到什么程度。
　　生命越往后，就会面临越多的难题，有些能解，有些无解，
　　这次比赛是个绝佳的机会，让她完整的经历了质疑，打压，求解，解答和自我超越的过程。往后再遇到沟沟坎坎,她都会勇敢的像今天这样，不退半步的坚定走下去。

　　“你还要继续躺着吗？我陪你。”张凛看着她，眼睛比平时更亮。

　　陈予竹偏头，盯着他，没说话。
　　他单膝跪在地板上，黑衣黑发，气质干净，肤色白皙。他真帅，就像幅画。
　　陈予竹一直都知道他帅，但此时的感觉最强烈。
　　她莫名的鼻子一酸，为她，为他们，这一路的艰难和坚持。

　　此时此刻，体内汹涌的多巴胺暗示她应该做点什么，
　　她顺从本心，伸出了右手，语气中有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笑着说：“拉我一把！”
　　张凛嗯了一声。
　　可惜她出的汗太多，手滑抓不住。试了两次，陈予竹打算放弃。
　　突然，一只手从脖颈垫进来，手指擦到了碎发弄得皮肤微痒，
　　张凛的手心很软，手掌发烫，小臂垫着很结实。
　　另一只手伸到了她腿窝，正准备发力。

　　大！丈！夫！
　　他竟然要公主抱！
　　反应过来的陈予竹啊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推开他，红着脸麻溜儿的跑了。
　　“诶！”，
　　人没回头，
　　再叫一声，
　　仍没回头，
　　张凛看着前面快速穿梭的人，笑意如水。

　　袁朗大方的张罗了”庆功宴“，张凛买单。
　　本来陈予竹要请，但被袁朗挡了回去，给的理由是：
　　牛逼的徒弟，也会提高师傅的身价。
　　不得不说，袁朗说好听话的时候看着可爱了许多。

　　出师大捷，少年得志，几个人难掩兴奋和喜悦，不停举杯庆祝，只是三个女生打球太拼，肌肉劳损，胳膊没办法伸直，只能张成钝角，画面颇为滑稽。

　　许静的位置正对门口，来往饭店的人她都能用余光扫到，突然咦了一声，其他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餐厅门口站着一个人，个头不高，扎着丸子头，身影很熟悉。
　　陈予竹认出来了，是李梦瑶。
　　“梦瑶，快来快来，你怎么到这边来了，你来看比赛了吗？”
　　李梦瑶神情紧张，她紧握着陈予竹的手，声线不稳的说：“予竹，我刚听说了一件事，要告诉你，教导主任下周要宣布解散你们的篮球队。”
　　“什么，那个傻逼要解散我们？”许静和朱茜茜蹭的一下站起来，
　　她们俩个头很高，在整个饭店尤其醒目。
　　袁朗摆手示意她们坐下，
　　“你们别慌，来，来，你坐这儿，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李梦瑶说了前因后果。

　　比赛结束，她回学校取东西，偶然间听到教导主任在楼梯间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是谁，但教导主任对那人很尊敬，
　　他弓着腰，嘴里连连说好，最后以保证的口吻说：“您放心，下周我就让她们女篮解散。”
　　李梦瑶意识到事情紧急，马上就跑来通知了。
　　“看来这厮是和我们杠上了，也不管比赛成绩好坏，就是要掐死我们。”许静咬牙切齿。
　　“真他妈恶心，这样的人竟然还要当副校长。”
　　张凛盯着身边一直沉默的陈予竹，他知道她不好受，她在掐着大腿维持冷静，手腕上的筋紧绷着。
　　哗啦几声茶碗相撞的声音，陈予竹豁然站起，一句话没说就朝外跑。
　　张凛立马追了出去，剩下几人反应过来也冲出饭店。
　　老板正要追出去要账，一个黑衣男孩又跑回来，塞给他手里一沓钱，快速的交待：“不够的话，去八中门卫，找高二张凛。”

　　停车场，黄仲仁在和陈予竹对峙，她像一条喷火龙，拦住他的路。
　　“听说你要解散我们篮球队？”陈予竹单刀直入，
　　黄仲仁惊讶了一瞬，随后无所谓耸耸肩，说道：“是呀，你们比赛成绩也不好，搞那些花拳绣腿的干嘛，回去好好读书不好吗？普通班的人更要有自知之明。”他语带警告。
　　“我们成绩不好？你知道这次比赛我们的名次吗？”
　　黄仲仁漫不经心的问：“多少呀？”
　　陈予竹盯着他，字字铿锵，
　　“我们是亚军。”
　　黄仲仁心里发笑，小孩儿就是小孩儿，总以为可以用努力改变什么，却不知话语权永远在制定规则的人手里，
　　他冷漠的开口：“呵，亚军，亚军又怎样，我有说过亚军就不能解散？”
　　“亚军我更要解散！”
　　“你们把这么多时间都浪费在篮球上，学习得荒废成什么样，这叫什么？！玩物丧志！”
　　“我告诉你，我这是为你们好，替你们家长管教你们！要不然下一次家长会，你们爹妈就会指着鼻子骂我！”

　　黄仲仁越说越激动，涂抹星子差点喷到她脸上。

　　陈予竹气得眼角通红，她还没放弃，大吼道：“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好，我能安排好比赛和学习，你要是真为了学习，为什么不把男篮一起解散？！”

　　黄仲仁轻蔑的嘲讽，
　　“男生？你们和男生怎么比，男生打篮球天经地义，就算现在打不好，但他们有后劲儿！你一个女孩子打什么篮球，淑女点不好吗？这么凶蛮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你！”陈予竹没受过如此羞辱，一时语塞。

　　“不需要你操心她的终身大事。”
　　一道温温和和的声音插入，夹着喘息声，也透着严厉的警告，张凛及时赶了过来，接了话茬。
　　黄仲仁自然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谁，他看得没错，这两个孩子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张凛向右前方移步，把陈予竹护在身后，继续说道：“你既然担心篮球会影响到学习，不如我们就赌一把，下次考试如果她拿满分，那就不解散篮球队。”

　　黄仲仁觉得可笑，普通班的人想满分真是痴人说梦，但张凛的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他点点头，“好，我也不为难普通班的普通同学，你们挑一科吧。”
　　“数学。”
　　两人不约而同。
　　就挑你教的科目，
　　只有把刀插在敌人的心口，这口气才能咽下。
　　“好 ！”黄仲仁用钥匙掏了掏耳朵，看着两人微眯了双眼，发动车子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