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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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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此时只有张凛的妈妈徐美珍一人,
客厅开了一盏灯,暗黄的光打在她身上透着说不出的寂寞。
张凛轻叹了口气,坐到徐美珍身旁,唤道:“妈。”
徐美珍转头看着他,
在得知张凛出事的那一天,徐美珍就提前结束了后面的工作安排,改签了航班飞回来。
终于见到了牵挂几天的儿子,
她用手拨了拨张凛额前的发,又向下握了握他的肩膀和手臂,确认无恙后总算放下心来。
空气安静了一瞬,
徐美珍开口问道:“你出事那天上午,有去参加出国考试吗?”
张凛摇头。
徐美珍心头火起,但还是压着语气问道,
“为什么?”
张凛低下了头,闷声说:“我不想出国。”
“为什么又不想出去了,你不是答应了妈妈?”
空气又安静了片刻,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了,两人之间的交流总会这样断掉。
一个人总是在责问,一个人总是在沉默,
本应该是最连心的母子却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张凛重新抬起头,盯着徐美珍说:“妈,那不是答应,只是遵从你的安排。”
“但我现在不想被你这么安排下去了,我也不想继承公司。”
“我想去学”
徐美珍不想听下去,她摆摆手,厉声打断,
“不行!”
“你必须出国学习商科,继承家业,这是你爸爸的遗愿,由不得你这么任性。”
张凛猛地站起来,冲着徐美珍大吼,
“妈,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拿爸爸来强迫我,从小到大,每次你要求我听你的,都搬出爸爸做借口。这样我真的很累。”
”我是一个人,不是你们的幻肢,你们没有完成的愿望为什么一定要加到我身上,世界上有多少人每天都在事与愿违,凭什么总是要你们事事如意。“
徐美珍没想到张凛的反抗会这么激烈。
看着眼前已经高她一头大小伙子,她的心乱了。
从小张凛就是很懂事听话的孩子,虽然偶有叛逆,但是最后都被她化解了。
她知道张凛的心是柔软的,他很爱父亲,每次她用父亲劝他听话,都会得手,虽然她心里清楚,这个办法有一天一定会失效。
但她没想到会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
徐美珍缓和了语气,她握住张凛的手,辩解道:“妈妈不是在逼你,更没有拿你父亲压你,妈妈是在为你好,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国外的商科教育更系统,更注重实践和人脉,哪怕你不想继承咱家的企业,你去做别的行业也需要有人脉,也要了解商业的运行规则才能不被人骗。”
徐美珍追着张凛的视线想和他对视,但被他偏头躲开了,她叹了口气,仍然在尝试说服他:“我给你选的这个机构信誉很好,是妈妈的好朋友推荐的,她女儿也是通过这家机构出去的,错过了这次也没关系,他们下个月还有考试,我可以给你在安排一次。”
“你”
说来说去,还是要出国,张凛打断她,
“妈,你有过梦想吗?除了帮我爸支撑这家公司外,你有在心头攒动的火苗吗?”
这个问题让徐美珍哑口无言。
怎么可能会没有,每个女人在嫁人前都有梦想,但是社会总是动用各种手段给女人洗脑,告诉她们女人的梦想应该是家庭。
徐美珍也是如此,她已经想不起来那团火是什么样子的了。
嫁人后,她的梦想是相夫教子,在张凛的父亲死后,她把丈夫的梦想当成自己的,一边拼事业,一边养育孩子。
艰难苦恨繁霜鬓,她的梦想已经被现实磨没了。
张凛继续说道:“妈,真的不要再逼我了,我不想像你一样,把别人的梦想当作自己的,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除了继承家业,我也可以过得很好,请你给我点时间。”
说罢,他抽出手转身上楼,不再理会眼圈红了的徐美珍。
他知道,只要自己对上了那双发红的眼眶,他就会软弱。
亲情是港湾,也是枷锁。
从那天吵架开始,张凛和徐美珍足足有一个月没有讲话。
两人本来平时交流就少,但张凛了解自己的母亲,徐美珍不会妥协。
她人生的支柱就是实现亡夫的遗愿,为此她会不惜任何代价将张凛绑到和她同一艘船上。
徐美珍也确实在暗地里继续筹备,她还去学校见了张凛的教导主任,禀明了来意后提出了请求,希望教导主任多多关注张凛的学习情况和人际交往。
教导主任黄仲仁平时受了徐美珍不少照顾,自然把这事放在了心里。
不久他就发现了异常,张凛放学后经常去体育馆。
起初他以为是锻炼身体,直到有一天他留心晚走了会,让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张凛是和一个女生一起出门的,而且那个女生还是普通班的。
那个女生正是陈予竹。
张凛在一个月前成为了陈予竹她们的教练。
确如他所说,他很会教人打球,而且更难得的是,他还请来了另外一个篮球高手袁朗一起教她们。
袁朗的个头比张凛高一头,投篮奇准,嘴巴碎,损人毫不留情。
但两个学霸的教学水平是没得说,动作的分解,细节技巧的讲授,最重要的是搭配个性化的调整,她们三人进步飞快。
比赛日期临近,培训马上要结束了,三个女生商量着请一顿“谢师宴”,地点最后定在市中心的一家烤肉店。
这家烤肉店是韩式大排档,口味正宗颇受好评,蓝色的塑料椅,银白色的桌子,中间掏空做烤肉区,他们到的不算晚,店里已是人声鼎沸,烟火缭绕。
他们五人交替着烤,这段时间训练太耗体力,三个女生吃相尤其凶狠,看得袁朗目瞪口呆,取笑她们,
“诶,注意点吃相,你们这样好像我有多苛待你们一样。”
许静白了他一眼,回怼:“不是好像,你就是苛待我们。”
“你自己数没数过一天会说我们多少次,你这损人话怎么那么多,我建议你毕业以后去说相声,当那个逗哏,我敢打赌观众一定会场场朝你扔西瓜皮。”
“哈哈哈!”
袁朗烤肉的动作不停,夹子朝着三人点了点,
“你们是不懂为师的苦心,所谓严师出高徒”
“打住,你这不叫严师,你这就是嘴碎!”
袁朗嘶了一声:\"你这徒弟太没大没小。\"
许静:“你这师傅也为老不尊。“
袁朗:\"我生日比你还小,竟然说我老。\"
陈予竹和朱茜茜也加入了吐槽阵营,帮着许静,张凛保持中立,笑看着他们斗嘴。
三比一,袁朗很快认输。
女生们当然没放过他,让他灌了好几杯茶水,美其名曰“以茶代酒”。
烟熏火燎的地摊上,三五好友,斗嘴玩笑,友谊在迅速升温,温暖着彼此,驱散了烦恼。
青春作伴,誓比天高。
犹记桂花同载酒,
最难忘,少年游。
吃饱喝足,袁朗建议消消食,先走一段路再坐地铁回去。
他们走上一座石桥,桥底是浅溪,白天总有人来溪水里垂钓,夜里只剩下蛙声蝉鸣。
月色如此温柔,张凛侧头看着陈予竹,轻声问:
“下周的比赛,有信心吗?”
陈予竹嗯了一声,
空气中飘有玉兰的花香,是他们初遇时的味道。
陈予竹:“有你这么好的教练,我当然敢放手一博。“
张凛听到这话,神情严肃了起来,他轻拍了下陈予竹的肩膀,两人面对面。
“虽然绝大多数参赛队伍都是业余的,但比赛毕竟是比赛,在场地内可能什么意外都会发生。”
他顿了顿,想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嘱咐道:“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这是他们俩对视最久的一次,陈予竹心跳如擂鼓,他们离得很近,也不知是有意或无意。
月亮悬在右上方,借着月光她看清了他脸上细细的绒毛和下巴上新长的青须。
她突然觉得热,微风阵阵,带走了一些热气,但体内又源源不断产生新的。
她隐约觉得张凛好像还有半截话没说出口,但她又羞涩的不敢再往下想。
张凛看到迅速脸红的陈予竹,手不自觉的握成拳,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流水声潺潺,差点把心底的秘密也泄露出来。
两个男生将女生们送到地铁站后,起身回家。
袁朗撞了张凛一下,微扬下巴,意味不明的打探:“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袁朗嘁了一声:“和我装?!你和那个陈予竹怎么样?”
张凛也回了他一杵子,警告他:“你别瞎说,我们没什么。”
“谁信?!你们没什么你这么帮她,你翘了多少次晚自习,你有数过吗?而且还把我拖下水。”
袁朗瞪大眼睛:“我可从来没见你对别的女生这么上心,别说女生,你对我也没这么上心。”
说罢还哼了一声,女气十足。
张凛忍俊不禁,笑着骂道:“你滚,离我远点。”
袁朗没在意,继续八卦:“我可看着了啊,你们俩在后面,含情脉脉的对视,我虽然没听到你们说啥,但那陈予竹从脸到脖子,那红的呦。”
张凛打断他:“你不要瞎猜,她们很快要比赛,你不要乱说影响到她们。”
“呦,这就要封口了,不把封口费包得足足的给我,我绝不答应。”
“你滚!”
笑声阵阵,让浓重的黑夜也变轻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