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第三十四章 ...
-
相比腚上长钉的岑梧，谢清要平静得多，翘腿坐在主帐里，被岑梧走来走去的动作逗笑。
岑梧停下，颇为不解地控诉谢清：“将军是在笑我？！”
谢清托腮：“你这么走，能走得来耶律渠的命吗？”
岑梧喊道：“还不是将军拘着我，只要将军下令，我立马杀到王城去！”
谢清擦过布，擦着执冰的剑刃：“急什么，这才刚刚开始，后面有你展示的机会。”
岑梧欲言又止，神色复杂地看着谢清。
“有话就说。”
岑梧藏不住话，大声道：“我说了将军别恼！就是...方才将军您说话那神态，真是有点像崔衡那厮，算计人的样子。”
谢清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将布扔到桌上。
“我看你是皮痒了。”
岑梧嘿嘿一笑：“我就随口一说。”
有岑梧这一嘴，谢清倒也没法心平气和地擦剑了。她站起身，打算叫斥候过来传话。
恰巧，江召来报斥候送消息回来，谢清快步出帐，听斥候回禀：“大将军，徐将军从西面对上了契丹三万大军，耶律渠亲自领兵！”
谢清拿起剑，对岑梧说：“你替我坐镇主帐，我去看看情况。”
江召将谢清的马牵来，谢清一跃而上，点了一万人出营。
碧落关往西可通大漠草原，历来是大大小小胡族部落聚集之地，耶律渠选从西边试探碧落关的虚实，也是想趁乱哄骗几个部族给他当枪使。
原野西际已可见沙海边缘，砾石翻滚，烽烟滚滚。老徐吐出一口沙尘，挥刀斩下一个攻过来的契丹骑兵，嘴里骂道：“他奶奶的，知道你老子我不好惹，弄这么多人来是吧！”
三万契丹骑兵势头猛烈，马蹄声震碎山壁，呈半包围状收缩圈。
老徐这边只有一万余人，不少已经负伤，耗在这不是个办法。他在当中对令兵喊道：“往东边突围！”
令兵举旗，万人调转方向，集中人马攻克东面防守薄弱的骑兵阵。
弯刀长枪铿锵激鸣，老徐杀红了眼，挥枪连斩数十人，尔后发现契丹骑兵换了阵势，呈勺状意欲将他们罩在此处。
老徐在人群中看见耶律渠端坐在骑兵阵后方，正一脸得意地笑，不由狂骂：“他奶奶的，你个孙子阴得很！”
亲兵斩下围在身边的契丹兵，到老徐面前对他大声道：“徐将军您看，是大将军来了！”
老徐顺着亲兵的话往东看，天边火球高挂，一队玄甲骑兵从烈日中奔出，黑色怒浪滔天翻滚，当中“谢”字军旗猎猎，大地震动带来万马嘶鸣。
老徐乐了，大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杀多些契丹狗向大将军讨赏！”
众人士气愈足，喊声震耳欲聋：“是！”
玄甲骑兵手握精铁锻造的长弯刀，霎时加入阵中，契丹兵阵顿时被冲散，后又勉力合围。
长刀坚硬，比契丹人手中的弯刀攻势更猛，由于刀身稍长，轻易就斩下了契丹骑兵的马腿，对面顿时冲做一团。
重工玄甲覆身，刀枪不入，这一万人登时扭转了局势。
老徐在马上畅快大笑：“他奶奶的，这好兵器好盔甲就是不一样！”
谢清一眼就看见了后面的耶律渠，他被层层护着，看见谢清带的骑兵手里弯刀面色不善，对上谢清的眼，勾了勾唇，阴阴地笑，比了个口型。
谢清看出来，说的是汉话：“来抓我啊。”
执冰剑刃上全是血，谢清横马立在阵中，直直看着耶律渠。
她下令：“围剿。”
兵阵再次转了起来，契丹骑兵被接连冲散，难以聚集成势。一万玄甲骑兵与老徐所带的人马一左一右开始包抄。
血肉纷飞，白骨遍野，战鼓激鸣呐喊盈天，尸体甚至在中间堆出了一个圈，马蹄踏起尘烟染血。
耶律渠笑不出来了，他阴森森地挥手，身边的卫兵顿时上前护住他，开始后退。
眼见契丹人要退，老徐挥枪带人便要追，此时从旁冲出几队胡族武士，手上拿着的甚至是打猎用的弓箭，拦着碧落关守军不让追击。
胡族部落向来在自己草原放牧，有的甚至一个姓氏就是一个部族，逐草而居无定所。虽非我朝百姓但向来谨慎，在契丹与□□中寻得平衡，所以碧落关一向对这些部落网开一面。
将士们没法对这些人下狠手，有了这一阻拦，耶律渠顺利脱困，剩下的契丹骑兵簇拥着他退了。
老徐气地破口大骂：“他奶奶的，真阴！”
谢清倒不意外，耶律渠敢就这样从西边来肯定做足了万全准备，这一仗不过是双方试探。
那些胡民还停在原地，举着猎枪戒备地看着谢清。
谢清转转手腕，用胡语对他们说：“第一次，我放你们一马，再有下次，一律不留活口。”
领头的人面上流出苦痛：“他们用我们的妻子儿女威胁，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谢清沉默一瞬，将执冰收回剑鞘，对他们说：“接下来都不会太平，能往西边躲就往西边去，如果害怕，碧落关随时欢迎你们来。”
说罢，她吩咐令兵：“收兵。”
号角声吹起，原野上起了风，剩下一队人马清理着战场，很快，尸骨被埋进黄沙之中，留下血红的沙地。
玄甲骑兵先行回营，如黑色旋风迅速刮过原野，老徐羡慕地很，对谢清道：“这批新军备我们能分到吗？”
谢清瞅他一眼：“没了。”
老徐大失所望：“朝廷也是，都给了也不能再给多些！虽然给的也不少了...”
行吧，一家子里总有受委屈的孩子，家长不给自己分，他打算就去抢别家孩子的。
老徐心里美滋滋。
谢清也是第一回让手下的将士用这批新的玄甲与弯刀，如今看来，崔衡真是给她送了很大一份礼，送到关节上了。
谢清与老徐回到营里，解下染血的盔甲。
谢辰已经回来了，在主帐里等着谢清。
谢辰道：“大将军没事吧？”
谢清摆摆手，在桌前坐下。
老徐嚷嚷：“老谢，你咋就关心将军不关心我！”
谢辰回他：“你皮糙肉厚的，死不了。”
谢清在清水里净过手，才拿起茶一饮而尽：“没事。你们两个方向如何？”
谢辰回道：“我没遇上，但老钱不知怎么了，还没消息。”
谢清颔首表示知晓：“按我们的计划行事就好。”
谢辰有些担忧：“将军，耶律渠这回这么耐不住，直接来了前线跟您对上，会不会有别的陷阱？”
谢清看向悬挂的边关地图：“我料他现在，应该打算倾全力吞下碧落关。今日见到我，更是增长了他的野心。他想要碧落关，拿来与朝廷谈判，将北域划给他。”
“试想一下，若是你刚刚大权在握，就快要登上王位，终于可以不用受到掣肘，那你会不会想要大干一场？”
谢辰皱眉：“就怕他发疯。”
谢清拿朱笔圈住契丹王城：“就是要他疯，而且现在还不够，要他疯得更彻底一些。”
她扔下笔，朱砂在桌面留下一抹红：“让江召过来。”
“你们两个自去吧。”
两人领命退下，江召很快来了。
“让王城‘那边’的人可以动了，给耶律渠加点信心，再传信玉旋留点破绽在阿麦丹，让他以为我们的人暴露了踪迹。”
江召闻言问道：“王城来信说，耶律渠杀了一大批与他政见不合的大臣，恐怕我们的人会引来怀疑。”
“真真假假，假的里面掺些真的，必要时，可以断尾求生。”
江召领会：“属下明白。”
斥候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回禀：“将军，钱将军遇袭，一万将士遭伏，契丹派了五万人马试探右路，我们的人拼死拦下，只剩不到两千人！钱将军...钱将军也重伤昏迷了！”
谢清眉头一皱，快步往外走：“钱卓风呢？”
说话间，一队人抬着浑身是血的钱卓风回营，剩下三三两两的伤兵被搀扶着下去。
钱卓风身上中了几箭，呼吸微弱，已经不省人事。
军医匆匆而至，略看了下对谢清道：“钱将军中箭太深，情况不妙，属下尽力医治。”
谢清点头，将钱卓风送到医帐。
她摸上剑柄，江召知道这是动气了，询问斥候：“为何没有消息传来？”
斥候回道：“契丹人阴险，留了一道小队专门拦截斥候。”
谢清冷道：“难怪，耶律渠亲自带人去西边，他是为吸引我注意力，实则想要试探雪山这边的虚实。”
江召问道：“咱们的路在雪山深处，他应该发现不了。”
“五万人，真是大手笔。既然他如此防备，那我们更应该送一出好戏到他跟前了。”
——
几日后，苏玉旋从契丹边城回营，带来了阿麦丹防护最新的消息。
她打扮成胡族牧民，带着手下的人在阿麦丹逗留了几日，眼见契丹戒备愈严，便趁机先回营向谢清回禀。
“耶律渠在撤民。”
苏玉旋在帐中坐下，接过冯策骁递来的水一口闷下，意犹未尽要他再来一杯。
待三杯水入喉，她感到好受些了，方继续说：“城里一些富贵人家早早就走了，剩余的人有门道有亲戚的也在想方设法往契丹王城方向去，我打听到的说法是，不日边关就要起战，耶律渠将大批人马都往阿麦丹转移驻扎，不想被牵连的都走了，剩下一些贫民还在，走也没地方去。”
江召顺着她的话补充：“是，王城传信来，耶律渠野心膨胀，聚集了十万人马陈兵边境，扬言要在秋风起前将碧落关收入囊中。”
碧落关境内的原野幅员辽阔、牧草鲜美，契丹想来虎视眈眈，双方常起争执多半也是为牧场。
冯策骁冷笑：“想的倒是挺美。”
江召继续说：“目前，碧落关共八万兵力，后面还有越北道五万人马做后备，在兵力上我们倒不怕，问题在于，若仗打起来持续至秋，榆城、靖城、延城三城百姓肯定要受到牵连，夏牧无处可去，来年冬天就没有足够粮食储备了，也怕耶律渠疯起来杀百姓祭旗。”
碧落关的百姓基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要让他们离开这，大都是不愿意的。
岑梧指着地图：“关城挡着呢，等闲攻不进来。”
江召摇头，不同意他的说法：“九年前，耶律渠也是派一队人先打通了靖城的道，开了一侧边门，放大部队进来的。对百姓来说，只有一小队敌军都是灭顶之灾。”
众人转头等谢清的主意。
谢清示意江召：“你继续说。”
江召受命，指着地图道：“目前来看，若要在不惊扰百姓的情况下拦住契丹的十万军队，最直接的办法是，将战场转移。”
谢辰一点就通：“在契丹家门口打？”
江召点头：“玉旋刚才说，耶律渠在撤民，既然敌人都为我们清理好地方了，怎么能不去坐坐？”
岑梧哈哈大笑，勾上江召的肩：“要不说我喜欢你呢老江，你这劲欠欠地真招人疼。”
江召依旧保持一本正经的表情，离岑梧远了点。
老徐也一拍案头，喊道：“将军，末将愿做前锋！老子老早就看那条边境线不爽了，这回怎么着也要叫他们后退五十里！”
苏玉旋有担忧：“原野上无遮拦，我们的军队一动对面立马就知道了。”
江召明白她的意思，说道：“无碍，且战且移，等他们反应过来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江召没说，但众人心里都明白，差不多是要了结的时候了。
谢清最后发话：“就按江召所说，但我们的终点不是阿麦丹。”她点点被朱砂圈住的契丹王城。
“是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