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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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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氏看着是个弱不禁风的深宅妇人,突然一下发难,倒叫众人都被唬了一下。
  在阿淇格身旁坐着的莫氏,尤为害怕,以为齐氏是要踹她,浑身抖如筛糠,甚至想从凳子上起来。
  等阿淇格已经摔倒在地上,莫氏都仿佛没喘过气来。
  阿淇格被踹倒在地,发髻歪在一边,凄凄地哭喊:“冤枉啊夫人!妾哪有那个胆子害老爷啊!”
  齐氏指着她骂,声音尖锐,语气怨恨:“还敢说不是你!沈大人都说了,那毒药是西域来的,是胡人弄得!除了你还能有谁?!”
  阿淇格百口莫辩,只能哭:“妾虽是胡人,可从小就被卖到京城来了。嫁给老爷后也从没有跟外人接触过啊!”
  “呸!”齐氏狠狠道:“下贱胚子!我早就劝过老爷,你们这些个胡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仗着有老爷宠爱,在府里无法无天,现在竟还下手暗害老爷!”
  后宅里的官司,沈辞舟与谢清不想掺和,但齐氏情绪激动,眼见就要将问话变成家宅妇人口舌相争,沈辞舟还是出面调停:“严夫人莫急,此事疑点颇多。”
  见官爷为她说话,阿淇格连忙点头道:“是是,钦差大人说的是!何况,何况妾为何要害老爷,妾无子无女,害了老爷不就连靠山都没了吗?”
  说着她又楚楚可怜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看几眼齐氏:“妾知道夫人一向不喜欢我,可老爷才去,夫人就急着要打发妾了吗?”
  齐氏极其厌恶她这做派,怒道:“少给我在这装腔作势!我不是老爷,不吃你这套!指不定你是在外面勾搭了什么奸夫,害了老爷好跟奸夫私奔!你这种戏班出来的货色,专干勾引男人的活计!对!”
  齐氏转向沈辞舟:“一定是这样的!这毒药肯定是那个奸夫给她的,大人您快去查!”
  阿淇格慌忙辩解:“妾从不出府,何来的奸夫?夫人莫要给妾泼脏水!”
  两相争执不休,吵得谢清头疼。妻妾争风,沈辞舟也没有法子,谢清活动活动筋骨,从腰间抽出佩剑,砰地一声放在桌上。
  妇人争吵之声顷刻消失,只剩间隔的几声呜咽。
  谢清微笑:“本将军事情多,没空听你们在这吵,再有妨碍沈大人办公的——”她瞥一眼桌上的“执冰”,再缓缓用眼风扫过厅堂众人。
  齐氏和阿淇格都收了声,坐回原位。
  谢清在心里叹口气,想我堂堂一个将军,竟然也干起这吓唬人的事了。
  沈辞舟带笑地看她一眼,以拳掩饰咳嗽了一声,接着问道:“严大人出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是在哪位房中?”
  阿淇格抽噎道:“回大人,是在妾房中。”
  齐氏冷笑。
  “请侧夫人回忆,严大人自公主府回来后,可有什么异常?”
  阿淇格为撇清自己的嫌疑,十分认真地回想起来:“妾记得,那日老爷回来时有些醉意,到了妾房中便躺倒在床上。妾给他收拾的时候,听见他说在大长公主府见到了什么江图的真迹,说那真迹有多么多么神奇...然后又听见他提了几句什么与虎谋皮,什么素餐,百姓何辜之类的...”
  她着急地说:“妾就记得这么多了,想来是老爷又为官场上的事烦扰吧,我家老爷向来都为官勤恳。妾不敢隐瞒!”
  沈辞舟与谢清对视一眼。
  沈辞舟继续问:“在府中,都是由你近身服侍吗?”
  “老爷是常来妾院中,但也不是日日都来。”
  “莫夫人呢?”
  莫氏突然被点名,被吓了一大跳,不敢回视沈辞舟,期期艾艾地道:“老...老爷估计...十天里有...一两日来我这...”
  沈辞舟又转向阿淇格:“侧夫人从小就被卖到京城了?”
  阿淇格急急点头:“是!买卖文书官府可以查得到的!妾没有说谎!什么奸夫根本没有的事,妾无子无女,在府中不得主母喜欢,年纪也不小了。若害了老爷,妾又能倚仗谁呢?”说罢,又呜呜地哭起来。
  齐氏厌恶地皱眉。
  沈辞舟询问齐氏:“夫人可知,这半月间都有何人访过贵府?”
  齐氏一愣,随即道:“半个月间...老爷不喜欢应酬,也不曾有太多好友,也就只有□□刘大人、唐元易唐大人...对了,还有个城西私塾的书生来过一趟。”
  “城西私塾的书生?”
  齐氏点头:“是的,他几乎每个月都会来几次,都是给老爷送画,再聊几句。都是在书房聊的,老爷不许人打扰。”
  沈辞舟站起身,对众人说道:“今日叨扰各位了,后面大理寺还会需要各位协助查案。”
  严夫人忙起身道:“多谢沈大人。”她对管家说:“送送沈大人。”
  谢清也站起来,最后扫视了一圈,跟沈辞舟一同离开。
  出府门前,沈辞舟又问管家:“莫夫人不受宠吗?”
  管家不知他是何意,实话道:“也不是不受宠,老爷对她尚算可以。夫人更喜欢莫夫人一些,这...”他面有为难:“您刚才也瞧见了,夫人不喜欢阿淇格侧夫人。”
  沈辞舟点头,明白了,多一个人分宠严夫人自然乐见其成。
  出得严府,谢清才问沈辞舟:“不是说有事告诉我?就是要我陪你来一趟严府?”
  沈辞舟唇边带着笑,谢清直来直去,一点也不会委婉。
  “太医基本可以确定,严怀生是约莫十日前服下的穿机,十日前正是正月初一,朝廷休沐,是以可以断定严怀生不是在户部被人下的毒,那么最大的可能即是在家中。”
  谢清不解:“你怀疑是那个胡姬?”
  沈辞舟缓缓摇头:“不敢断定。若真是她,未免太过明显。况且她说的没错,她一个异族女子又无子无女不得主母喜爱,何必要杀害她在府中唯一的靠山,而且我观她今日神情,不似作伪。”
  “那还能是谁?”
  “谁都有可能。齐氏,侧室莫氏,管家,或是其他人,还需要再查。齐氏今日还提及了一个书生,倒是可以顺着这条线索问下去。”
  谢清眉一挑,停下脚步,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辞舟。
  沈辞舟也停下,转过身,与谢清对视,在谢清的打量中微微红了脸:“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唬我跟你做个见证人的。”
  沈辞舟轻笑:“都是猜测,还需实证。”
  谢清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们这些文官,怎么肚子里弯弯绕绕那么多,这就明白了?我怎么什么都不明白呢。”
  她好想仰天长啸,难不成这就是书上说的天妒英才?她谢清得了武力就不能得才智?
  一道冰凉的声音突兀地出现,打断了轻松的气氛:“看来是崔某来的不巧,打扰了谢将军与沈大人闲话。”
  路的另一边,崔衡负手站在树下。
  那棵树的叶子早已掉光,光秃秃的枝丫在凉风中轻轻地摇晃,树下站着的人依旧是那副睥睨一切的样子。
  谢清最讨厌的样子。
  明明是正午,刚才还烈着的太阳顷刻就被乌云挡住,天压了下来,颇有风雨欲来之势。
  路上无人,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他们三人。
  风起云布,崔衡抬头望了望,复又对他们道:“只是恐怕要变天了,二位还要继续在这风花雪月吗?”
  谢清瞧不惯他这副阴阳怪气的语气:“崔衡,你有病就治,别老跑出来咬人!”
  崔衡并不生气:“谢清,我劝过你收敛点,张扬太过不是什么好事。”
  谢清冷笑:“怎么?还能有什么坏事?相爷要治我以下犯上的罪?可惜我早就死过一回了,也不怕再死一次!”
  “既然死过一回,更应该惜命,而不是狂妄自大,自以为能掌控一切。”崔衡语气陡然严厉。
  谢清觉得他真的是疯了,专门跑过来教训她?
  “我如何行事,轮不到你来管!我若有什么,不正合了你的意,省得你费心机!”
  崔衡沉下脸,谢清知道他是真生气了,更加想笑,他凭什么?她家破人亡,难道不是有他的原因?她不顾一切也要趁这次机会出兵,难道不是他多年打压碧落关使她九年都不得报仇的结果?现在在这里教训她,他哪里来的资格。
  出乎意料,谢清原以为崔衡不会追问,不想听到崔衡冷笑,言辞锋利:“什么心意?合我什么心意?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就明白所有人的所思所想,这世间多少伪装,他人心里想什么你凭什么能轻信?”
  “我自然不敢轻信!我曾信你,却换来我父母兄长马革裹尸!”
  崔衡拳头握紧,死死攥住手中的玉佩,强迫自己不要有太激烈的情绪表现,强迫自己不去看谢清满是恨意的眼。
  沈辞舟适时打破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崔大人所为何事?”
  崔衡没事人一般,刚才那个疾声厉色的人仿佛根本不是他:“崔某只是奇怪,为何大理寺迟迟不找我了解案情?”
  谢清对他的一瞬变脸五体投地。官场真是一个养人的地方,权势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东西,可以让这么一个一直温和端雅的人变得如此歇斯底里,又如此善变善伪。
  沈辞舟不解:“崔大人何意?”
  “崔某不也是涉案之人吗,沈大人怎么好似对我没什么兴趣?”
  沈辞舟有些迟疑,自那日崔衡主动与他说曾在事发前夜见过严怀生之后,他便一直在想崔衡为什么要见严怀生,又为何仿佛刻意引导般告诉他此事。可崔衡不是寻常百姓与官员,他的事大理寺查不到多少,是以一直搁置。
  虽然崔衡常被坊间骂心狠手辣、狠酷无情,但沈辞舟隐隐有一种直觉,不可能是崔衡动的手。
  他只好道:“崔相公务繁忙,下官不敢打扰。既碰巧遇上了,便请崔相往大理寺走一趟吧。”
  崔衡从善如流:“沈大人请。”
  谢清也收了脾气,沉默地跟着,一时三人并肩走在路上,气氛更为怪异。
  沈辞舟走在中间,左边的崔衡闲适地如午后散步,右边的谢清满身烦躁,全身上下都写着拒绝交流。
  这气氛很诡异,估计除了崔衡,没有人觉得舒服。
  沈辞舟心中轻叹,崔衡的一举一动依然深刻地影响着谢清。
  一路无话,大理寺的门出现在眼前。
  刚才还乌云满天,霎时间就晴空万里了。烈日当头,驱散了阴邪之气,天气变化之快一如人心。
  沈辞舟将他们请入大理寺中,谢清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拿过茶就喝。
  崔衡无声地扫她一眼。
  沈辞舟对崔衡道:“既然崔相主动找下官,那可否告知,事发前夜,相爷找严怀生所为何事?”
  “不是我主动找他。”
  “那为何...”
  “是有人要我遇到他。”
  沈辞舟皱眉:“此话何解?”
  “那日夜里,礼部尚书做东宴请官员。席上我收到一封无名信件,上书事关碧落关,要崔某戌时前往升平坊西二街街口等一个可用之人。”
  听到碧落关,谢清登时坐直,听清之后又嘲道:“崔相爷编故事也编的像一些。且不说谁递的消息,崔相你又怎会是一个任人摆布之人?”
  崔衡垂下眼帘,道:“因为上面还写道:叱英将军亦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