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十二章 ...
-
谢清一愣:“我?”
随即又笑出声:“相爷不会想说,因为我去,所以你才去的吧?”
崔衡转过身来看她,神情平静:“是又如何?”
谢清被噎住,一脸复杂。
“那只能说相爷不是一般人,见到仇人还上赶着去的也是头一个,生怕自己命太长了。”谢清拈了个果子扔进嘴里。
崔衡不作声,隐藏在袖袍中的手握紧又松开。
沈辞舟的眼神在崔衡身上停驻片刻,问道:“然后呢,崔相去到就见到了严怀生?”
“是。他当时喝的有些醉了。”
“你们说了什么?”
崔衡瞥一眼谢清,后者已经开始无聊地拿出执冰来擦拭,压根不关心他们要说的事。
崔衡收回视线,放低声音:“他见到我好似很惊讶,然后便自顾自地说起了醉话。说‘世人皆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殊不知是人心惟危,人自相残。你们这些权贵,哪里又能真的懂百姓的苦。什么父母官,都是放屁。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我朝屡受契丹侵扰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世家权贵根本不将百姓放在眼里,你死了这条心吧,要么就杀了我,我绝不与你们为伍。’接着便醉醺醺地走了。”
崔衡语气平缓无波,仿佛不是在转述旁人骂他的话,而只是在陈述如今日日升从东这样的小事。
沈辞舟面色稍变。
谢清放下了执冰,虽早有预料,但证实心中所想之时仍旧一瞬间怒气攻心,她猛地起身逼近崔衡,一把攥住崔衡胸前的衣襟,力气之大将崔衡逼得连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我就知道!除了你、除了崔氏还能有谁这么不想要碧落关胜!崔衡,你要是个男人就光明正大地来,总在背后耍阴招,你读的圣贤书是读给狗了吗!”
崔衡低下眼看看谢清死死攥住他前襟的手,又抬头望着谢清近在咫尺的怒容,竟不在意她对他这样的辱骂,反而在想,他们许久没有这么靠近过了。
他轻轻笑起,不是那种嘲弄的笑意,而是一种舒心的笑,他循循善诱像从前一样,甚至喊了她的小字:“皎皎。京城不是碧落关,不是什么都跟表面看到的一样。”
谢清也被他笑得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他们之间过近的距离,气地撒开手,退到沈辞舟身旁,皱眉骂道:“我看你就是有病!”
崔衡站起来,理理衣襟,又回到他原先那个巍然不动的样子:“崔氏固然不愿碧落关出兵打这场仗,但是严怀生一事,确是不是崔氏做的。”
他停顿了一下:“至少,不是我的意思。”
沈辞舟沉默不语。
谢清不屑:“呵,崔相难不成想说,是崔氏有人背着你做的?这世上有人能在你手底下算计过你吗?”
崔衡不理会,继续道:“我愿告知二位实情,是不想此人竟将我当作棋盘上的一子。我固然有诸多骂名,但多背上一条总会让我心情不悦。崔某言尽于此,先告辞了。”
谢清嗤笑,果然,崔衡怎么会有好心专门跑来告知他们,还不是为了崔氏。
崔衡没多做停留,与沈辞舟点头示意后连一眼也没看谢清,转身就走了。
沈辞舟目送崔衡的背影消失在大理寺门前,转身看向谢清:“崔相的意思,谢将军明白了吗?”
谢清还没能从刚才的情绪里出来,连带着对沈辞舟也不能缓和了态度,没好气地说:“不就是有人想要严怀生在供军粮草中动手,他不愿,又叫他看到崔衡,将脏水破给崔氏,再给谢氏与崔氏的仇怨加上一把火,顺便把公主府也拖了进来搅起百姓对朝廷的怨气。若能因此绝了朝中出兵碧落关的念头,就是上上之果。就算不能,也要叫我碧落关这场仗打得不舒心!”
沈辞舟点头:“不错,背后之人真是‘用心良苦’。一场公主府之宴,害了严怀生,引了崔氏与谢氏争斗,污了公主府清名造民心动荡,一箭三雕。只是背后的人没想到崔相会直接对谢将军将实情挑明吧。”
谢清怒骂:“这里面要是没有契丹那帮孙子参与,我谢清两个字倒着写!”
沈辞舟沉吟:“恐怕其中,牵扯的人不少。也许最上头的人只是想要让碧落关一事多些不顺,但一层层下来,每一层的人都有自己的算盘,才如雾里看花。契丹搅进的究竟是哪一环,还需细查。”
他又转向谢清:“我今日请谢将军与我一同去严府,也不全是为了见证。本不想还未有进展就告诉将军让将军希望落空,但崔相既然已经说到这了,我就也不瞒了。”
谢清急道:“你快说。”
“除了阿淇格,谢将军可还有觉得严府有哪里不对?”
谢清愣了愣,仔细回想:“若硬要说不对,倒也不是不对,只是觉得莫氏好似过于惊慌。但我也不知是否本身性格的缘故。”
沈辞舟轻轻点头:“事发之后,大理寺先查了严怀生的家眷与同僚。这位莫氏原先是□□的婢女,是经由□□送给严怀生为妾室的,还不足一月。”
谢清神情渐严肃,官员之间互赠妾婢本也是常事,可沈辞舟单独提起,肯定有不寻常之处。
沈辞舟继续说:“而我问过严怀生身死之日同行的几位官员,都道那日是□□约的小聚,说是要给严怀生赔礼道歉,为前一晚与他之间有些误会。前一晚正是在大长公主府宴上。平日里常来严怀生府邸的除了那位我们尚且不知的书生,便是□□。若论谁最有嫌疑,莫过于他了。自然,这些只是推测,也许只因他们二位私交甚密才多有巧合也未可知。”
谢清眯起眼,慢慢道:“沈大人有‘小包拯’的美誉,你的直觉我自然是信的。□□是兵部侍郎...”
她冷笑:“兵部,乱得跟锅粥一样的地方。尚书吕尚保,别的不行,搅混水倒是一把好手。我父亲对他有恩,以他的胆子,还不至于敢光明正大地对谢氏下手。若真是□□,顺着他去摸他背后主子是谁,就算查不出,投石问路总是可以的。”
沈辞舟点头:“大理寺会先去将那个书生寻来,看看是否能有什么线索,另再安排人手看着莫氏,免得有变故。”
“沈大人的安排自然是最好的,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就是。”
沈辞舟微笑,忽又想起什么,敛了笑意,有些犹豫地道:“恕我唐突,沈某观崔相并非是要为难谢氏的样子,谢将军不妨先放下以往的怨怼,借一借崔氏的力?”
谢清笑容讥讽:“你别被他骗了,他的心黑的跟墨一样,就算目前不打算对谢氏做什么,别说是我,就是百十个商人加起来也没能他那里讨到什么利处。”
沈辞舟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别人或许是这样,但对谢清,他能感觉到,崔衡保有最大限度的包容。
谢清越想越烦,不乐意再在这坐以待毙,对沈辞舟道:“我先走了。”说罢提起执冰就离开了大理寺。
她没骑马,也拒绝了大理寺用马车送她回去,打算就这么走回府,顺便理一理这一团乱麻,找出一丝头绪。
兵部侍郎□□,很大可能就是那个受人授意要严怀生暗动军需粮草的人。更有甚者,这就是他自己的意思。可一个侍郎,官位不上不下,真的有这个胆子正面与谢氏抗衡吗?更别提妄想将崔衡也算计进去。
姑且算不是一个人,那后面的人为了阻止碧落关出兵,杀了严怀生弄出这么大阵仗,再换上的人势必会引起她的怀疑,那他们兜这么大圈为了什么?
难道说,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搅乱朝局?
拖延时间又为什么?为耶律渠成功继位?搅乱朝局为了什么?为了朝中难以分心,或许还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声东击西?!
谢清猛地停住,契丹一定有人来了京城!并且此人地位不低!
她环顾四周,已经快到兴化坊门前,刚想加快脚步回府召岑梧江召议事,就被人唤住。
“谢清!”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在马车上探出头朝她挥手。
谢清闻声望去,是成国公世子荣覃。
成国公是李临璋的亲舅舅,荣家是太后的母家,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荣覃与她二哥谢滔年纪相近,也有些来往,谢清在京中的闺阁岁月里与此人算是相熟。
荣覃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他高兴地下了马车,跑到谢清面前:“真是你,你虽回了京但总见不着你人,如今可是见到了。”
谢清拱手:“荣世子。”
荣覃满不在乎:“哎,怎么多年不见还生疏了,小时候我们也是一块玩过的。”
谢清心里有事,没法打起精神叙旧,只能勉强回应:“小时候的事都忘了。我许久不曾回京,听闻你长子都已经五岁了,可惜我还未能贺喜一二。”
荣覃没想到谢清还关注着他的消息,颇为高兴:“是!那小子皮的很,上房揭瓦,我还说把他给你做徒弟,让你教教他呢!”
谢清闻言忙婉言相拒:“我可不敢做世孙的师父,万一学了我这些毛病倒要成国公头疼了。”
荣覃哈哈大笑:“我开个玩笑罢了。叱英将军若说不成也没成的人了,我之前就和谢滔说过,他这个妹妹日后肯定不简单,你看!我说的对吧!”
谢清只好尴尬地跟着一起笑。
荣覃话语一转:“我看你从大理寺那边出来,可是前几日死在探云楼那个户部郎中有结果了?”
谢清收了笑,问道:“世子也知此事?”
“哈!”荣覃是个不藏事的人,大咧咧道:“这事都传遍了呀。说人是在大长公主府宴上中的毒,怀疑大长公主与契丹暗通款曲,要在碧落关一事上作梗呢。还说,这人是崔氏的的人?”
他放低声音,悄悄问:“此事当真?”
谢清肃了神色:“都是坊间虚言,污蔑公主其罪可诛,世子慎言!”
荣覃见谢清面色不对,连忙道歉:“是我嘴上没把门,你别气!只是这流言传的有模有样的,我见到你就忍不住问一嘴。”
谢清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向他道歉:“对不住。”
荣覃笑道:“没事!本世子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知会一声,你久不回京,从前的玩伴都散了。我这人没别的好处,就一条,爱招呼朋友。下次宴会,你要来啊!”
谢清回了个笑:“一定。”
“行,那我走了。我夫人还在府里等着我呢!”
待荣覃的马车消失在视野里,谢清沉下面色,想道:果然,流言一起民怨随之而至。不能再由着他们,必要主动出击,趁早了了此事,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岑梧正练兵,不妨被叫了过来,看谢清面色不善将要发作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将军叫我什么事?”
“盯了城里的胡人这么久,可觉得有哪个能从中套些消息的。”
岑梧恍然:“嗐!江召要老于扮成商人,住在平康坊那附近有些时日了,跟他附近的胡商都混的熟了,就等将军下令呢。要他去打听保管能打听出什么来!”
“好。你告诉老于,要他去探出年关前后,哪个胡商手上还有穿机、卖出过穿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