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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天屏山弟子?救了个小乞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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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归云居门庭若市,忙忙碌碌之时,一男子乘着载满货物的马车,卸了一麻袋山货,走进归云居。
“我这可是上等的货品,老板娘可有意合作?”男子开口道。
穆念然闻声而来。
“先生这货物多少纹银一两?”穆念然看了看货物,又盯着男子的眼睛,道。
“百年传承,童叟无欺,四十纹银一两。”男子颠了颠麻袋,颇得意道。
穆念然垂眸一笑,瞥了下眼睛,道:“先生这价钱不老实。”
“这可是上等的行货,看姑娘年纪尚轻,初出茅庐的份上,我不与你这番话计较。”男子神情有些不满,语气有些不耐烦道。
穆念然一转眼睛,抽出腰间的手帕,掩在鼻前,道:“我虽年轻,可这生意上的亏到底也是吃过些的,想来方才也不算是班门弄斧。想必先生对这山货的质量必然十分自信,否则也不会亲自上门了?”
说罢,穆念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发间的银簪,利落的插进麻袋。
“先生,还需要我拔出来吗?”穆念然看着男子的眼睛,问道。
“不……不用了……”男子先是一惊,后赶忙赔上笑脸,小心把住银簪,生怕袋子里的东西漏出来被在场的食客看到。
男子压低了声音,道:“谢谢姑娘今日为我留了颜面,没让我这张老脸丢到地上,日后有上好的货,我定压低了价钱,先照顾姑娘这里的生意。”说罢,男子赔着笑脸,有些窘迫的扛起麻袋,蹿上马车,溜之大吉。
“小姐,您干嘛不当着大家的面戳穿他,让他以后的生意做不下去啊。居然骗到咱们归云居来了,以为咱们是女子好骗不成,真应该给他个教训。”锦儿愤愤道。
“罢了,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咱们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应当和睦乡里,广结善缘才是。既不能做软骨头任人欺凌,也不能太过跋扈,树大招风,引得众人侧目。二者平衡,才是经商处世之道。”说罢,穆念然点了点锦儿的小脑袋。
“小二,来一坛花雕酒。”
来者是两位气质出众,身姿绰约的男子,身着青衣,一高一矮,身负佩剑。衣料虽是粗布,但难掩周身气韵风骨。
二人寻了个空桌,将随身的佩剑打横一放,一挥下摆,坐的风姿颇为潇洒。个子稍矮的男子束发为冠,长相甚是俊俏。
“这哪里是花雕,分明是用陈绍来糊弄我们,你们归云居就是这样待客的?”那男子开口,声音婉转却分明透着不耐烦。
“你们老板在哪里,这样怠慢客人,信不信砸了你们这间店。”说着,那男子声音提高了半个度,手抚向佩剑,有些威胁的意味。
旁边的男子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别太张扬。
小六看着二人,心里有些慌,一时不敢上前,锦儿见两人像是习武之人,有些没底,拉了拉穆念然的衣袖,两双脚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进退两难。
“你们先去忙别的客人,我去会会他们。”穆念然安慰道。
“小女子见过二位客人。”穆念然侧身微微福了一礼,端的是大方娴雅。
“这是本店新烫的花雕,因着冬日里寒凉,特为到来的食客驱寒之用。”穆念然抬头,迎上男子愤愤的眼神,毫无惧色。
“哦?花雕么,我喝起来怎么像是陈绍,况且端上来怎么用了这样久的时辰,哪里是驱寒,本公子喝下去倒觉寒气袭人。”男子不依不饶,摆明了是要挑事。
穆念然也不急着与他分辨,暗自观察两人来。
偶然间目光瞥见男子的耳洞,心下了然,穆念然手帕掩面,垂眸一笑。
“这花雕酒自是驱寒生暖,二位若是兴味索然,意在陈绍,那小店也理应恭谨奉上,满足二位。”边说着,穆念然往男子杯中添了一杯酒,略弯腰对上男子的眼睛,压低了声音狡黠一笑,道:“不过……陈绍醉人,姑娘也应适量才是。”
听罢,男子一下变了神色,又惊又慌,低声道:“怎么你……知道我是?”
穆念然瞄了一眼“男子”的耳垂,与他交换了个眼神,扬了扬眉。
“男子”倒吸了口冷气,抬手想抓耳朵,犹豫了一分,终是放下。看了看身旁的男子,投去求救的眼神,可那男子双手抱怀,一副无奈的表情,并不想替她收场的样子。
眼看气氛就这么僵着,穆念然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打量,看来看去,终是道:“楼上有雅间,二位可愿同我一叙?”
“好!”男子仿佛找到救星般,点头如捣蒜,拉了拉穆念然的胳膊,轻凑过去,低声道:“谢谢你啊。”说罢,便飞也似的逃到楼上去了。
“多谢你方才没有当众揭穿我女扮男装,为我来你店里找茬自罚三杯。”女子自斟自饮,豪饮三杯,毫不扭捏。
“不知二位是?”穆念然也为自己满了一杯。
女子向上拽了拽两只衣袖,大方介绍道:“我叫周邵芸,他是我的哥哥,姓周名颂维。我们是天屏山百汇真人座下弟子,前日师傅说苏州城连日不太平,出了好几起贼寇杀人盗窃案,让我们下山捉贼平乱。刚一下山我们就听说了归云居的老板娘上官府力争公道,一力除了苏州的大祸害,所以……”女子不好意思笑笑。
“所以你就想在店中引起我的主意,试探传言是真是假?”穆念然道。
“刚开始我确实是不信的,不知姐姐这般有胆识,我装成泼皮无赖本想吓退姐姐,却不想被姐姐看穿,反而碰了一鼻子灰,差点丢了大人。”周邵芸耸了耸肩,道。
“舍妹无礼,请穆姑娘海涵。”周颂维抱了抱拳,正色道。
“无妨,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若非邵云妹妹此番,我哪能有幸结识到天屏山的弟子呢,因缘际会,自有天定,令妹正好成全了我们三人的友谊。”说罢,穆念然举杯,邀二人共饮。
“正是呢,我真喜欢姐姐这样痛快直言的心性,跟我们江湖中人同有一股豪气干云的架势。”周邵芸道。
“你啊,最能胡闹,每次下山都要寻一处折腾一番,拉也拉不住,如今终于遇到心悦诚服的人了。”周颂维点了下周邵芸的额头,道。
“穆姐姐跟那些人怎么能一样,她日后便是我最敬佩最维护的姐姐。”周邵芸仰头道。
“穆姐姐,你这样通达聪慧,何不跟我们一同回去,拜百汇真人为师,以你这样的天资,师傅一定会收你为徒的。”周邵芸道。
穆念然娇憨一笑,不语。
“念然在苏州经营食肆,传承自家基业,品百味,阅百人,出世又入世,恣意潇洒,这才是人生,你个小丫头遇上喜欢的人就要劝上天屏山啦。”周颂维道。
穆念然抬眸,脑海里细细回味着周颂维这番话,心下赞叹。
“不知你们捉拿贼寇,要从何查起啊?”穆念然道。
“穆姐姐有所不知,这是我们一年一度的考核任务,我和哥哥自有法子。”周邵芸一脸骄傲道。“又沉不住气了不是,每次下山,就数你最轻狂。别忘了师训,我们身上肩负的是守护一方平安的任务,关乎百姓安宁,不能有半点马虎。”周颂维正色道。
“是是是,哥哥,你可真是承了天屏山的祖训,不愧是师傅的弟子,说话也开始‘百汇真人’式了。”周邵芸道。
穆念然被他们兄妹一来一往的逗趣说的直想笑。
三人一见如故,又添了两瓶花雕,谈笑宴宴,不知几时。
是夜,秦府。
昏黄的烛光下秦五爷微眯着眼,手中握着暖炉,一手转动着佛珠,神情阴鹜。地龙里烧着炭火,时不时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爹,深冬就要来了,街上还有好些乞丐,我想,咱们是不是可以办个粥场,再给他们舍些银两,以示我们醉霄楼仁德慈善。”秦坚道。
“舍他们作甚,乞丐罢了,饿死省的在大街上碍眼。”秦五爷的大拇指一动一动,划过每一颗佛珠,轻轻开口道。
“话不是这样说,乞丐虽不足惜,但若我们能利用这个机会做些慈善,想必在苏州百姓眼里我们同其他经营食肆的人是不同的,对我们的生意也有助益。”秦坚道。
“少诚啊,我让你回来,你应当专心经营好醉霄楼的生意才是,少把心思放在那些有的没的,虚无缥缈的东西上,你要知道,我对你的要求是很高的。”秦五爷瞥了一眼秦坚,似乎很不满他的话,嘲讽道。
“是,儿子明白,必将一心扑在醉霄楼,一日不敢懈怠。”秦坚似表忠心般,起身正色道,眼里却是忽明忽暗,捉摸不定的神采。
翌日,穆念然正在账房翻阅账本,看向窗外,叹了口气,对身边的锦儿道:“现下到了正月里,反比冬至时更冷了,看外头那些流浪人们,衣衫单薄,食不果腹,可要怎么挨过这漫漫冬日啊。”
“是啊小姐,我看见那里面还有小孩子呢,光着脚跑来跑去,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好啊。”锦儿蹙眉,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有个念头在我心里盘算好几日了,我想在归云居门口办个粥场,赈济贫民,再给他们发些衣服棉被什么的,好歹先挨过这个冬天,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就什么都好说了。”穆念然道。
说做便做,锦儿同穆念然在归云居门口支起了一个巨大的锅子,里面盛满了香浓的白粥,旁边放了厚厚一摞棉衣棉被。
“诸位朋友,人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冬日漫漫,刺骨难挨,归云居特在此备下热粥棉衣以供各位抵御严寒,请大家互相奔走相告,有需要的快快来领取,莫要迟疑,归云居同大家一起度这皑皑冬日。”
此言一出,街上的乞丐仿佛看见救星般,纷纷聚集在归云居门前,眼见着人越来越多,排成一队,瑟缩着往手掌心上哈着热气,两只手互相搓动着,领取那冒着热气的浓稠的米粥。
穆念然担心他们吃不饱,特地吩咐锦儿多加米少放水。
几个时辰过后,锅中的热粥已舍得差不多了,众人自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又领了棉衣棉被,这才逐渐散去。
正当收拾着要回食肆之时,穆念然忽然注意到瑟缩在角落里的乞丐,只见那乞丐胆子很小的样子,像只对世界充满恐惧的兔子,穆念然怕吓着他,轻轻走过去,缓缓的蹲下,这才看清了他的样子。
只见眼前的小男孩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一缕头发散在额前,虽是饿的面呈菜色,但一双大眼睛有如蓝色的天幕,澄净明亮,瞳仁晶亮有神,眼神中却透着淡漠疏离。
一个这样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呢,穆念然不禁想。
男孩像是未满月就离开妈妈的小狗,对周围充满了警惕。先是悄悄观察穆念然,又看看归云居门口的大锅。
穆念然将男孩悄悄的观察都收入眼底,细语道:“小弟弟,你是不是饿了,方才是否错过了施粥。”
穆念然顺着男孩怯生生的眼神,只见他紧紧地盯着那口锅子。
见状,穆念然拉着男孩的手,轻轻将他扶起来,一手领着男孩,引他进归云居寻了个安静的雅间坐下。
穆念然下厨,给他煮了碗清淡暖身的鸡汤小面,在碗中切了些黄瓜丝作为装饰清口之用,又吩咐锦儿备下了烧鸡炖鱼之类,一同给男孩送去。
穆念然怕男孩心中有所顾忌,不好意思敞开胃口,特地留了男孩一个人在屋子里,估摸着他大约吃饱了,这才拿着特意上对面裁缝铺买的衣裳走近男孩。
桌上的碗碟中只剩些骨头,酒足饭饱后的男孩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血色。
见穆念然前来,男孩一下子绷紧了身子,低头垂眸,不敢看她。
穆念然将衣服轻放在男孩身边,温声道:“这是负鼠的毛皮织的棉衣,最能抗风,是对面裁缝铺制的新样子,你这么大的孩子穿最合适了,又暖和又漂亮。”
男孩抬头对上穆念然温柔的眼神,眼中隐隐升腾起薄薄的雾气,复又低头,抿嘴不语。
“怎么了,可是想家了?”说着,穆念然去拉男孩的胳膊,只见男孩像是被针扎到一般,吃痛斯哈一声,迅速将手抽了回来,脸疼得通红。
“你身上有伤?”
男孩将头垂的更低,默默捂着胳膊。
穆念然拉过男孩的胳膊,轻轻将袖管卷起来,只见男孩雪白的玉臂上充斥着一条条大大小小的疤痕,皮开肉绽,有的已结痂,成了旧伤,有的还在渗血、化脓,这些疤痕在男孩细嫩的藕臂上显得格外狰狞。
这个小男孩在外头流浪的日子里究竟经历了什么,竟一直忍耐着这样的伤口,不动声色。
“锦儿,拿些消炎平疤的药膏来,再去街上请个郎中回来。”
穆念然小心的将男孩的袖管卷至肘处,生怕衣服摩擦到伤口,蘸了药膏,在患处轻轻侍弄,一边上药,一边轻轻吹气,减轻男孩的痛楚。
男孩竟是老实的一动不动,不喊疼也不撤手,薄唇微抿,静静地挺着。
“这药膏驱痛化瘀,对于伤口是再对症不过的了,不知你身上还有无其他的伤口,待会儿让郎中替你细细检查一番,你就放心在我这儿好好养伤,等到痊愈了,想到哪儿去我让人送你去。”穆念然一边上药,一边温声道。
“怎么你的伤都是一条一条的,可是有人用鞭子还是柳条打了你?”穆念然一双水灵的杏眼看着男孩关切道,语气和风细语,让人如沐春风。
男孩抬眸,疏离的眼神有所缓和,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是不语。
“也罢,每个人心里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你不愿提,我尊重你,这些日子你就住在归云居吧,待到养好了伤,自有一番海阔天空。”穆念然温柔一笑。
“小姐,郎中请来了。”锦儿喘着粗气,手中拿着一张请柬。
“有劳郎中诊治这男孩了,方才我替他简单处理了胳膊上的伤,只是身上的伤我就不便上药了,有劳郎中替他仔细检查医治。”
细细交代过郎中,穆念然同锦儿来到账房。
只见锦儿将一直抓在手中的请柬递给穆念然,“小姐,这张请柬是百草堂的伙计给我的,要我转交给小姐。”
穆念然阅过内容,“下月十六是傅伯母的生辰,傅伯伯的意思是要遍请亲朋挚友,好好热闹一番。咱们备些礼品,到时上傅府给伯母贺一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