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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酒楼闹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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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穆府。
经过了一天喧闹的生意,穆念然坐在廊下,举头看着挂得高高的圆月,微风拂过,送来一阵雪后的清凉,闭了眼,细细感受这难得的安静惬意。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似在吸引注意,又似在躲着一般。
“是谁!”
穆念然心下一惊,竖起耳朵仔细听声音的来处。
“出来,不要藏头露尾的。”穆念然鼓着胆子大声呵斥。
只见廊后草丛中怯怯走出一个黄衣女子,女子看到穆念然,弯着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抬起头来,你是哪房的婢女?”
“奴婢知错,求小姐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只见眼前跪着的女子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
“奴婢是厨房负责洒扫的婢女,名叫如兰,三年前嫁给了府上的小厮陈二,谁知婚后才知道是人是鬼,陈二动辄对奴婢非打即骂,酗酒寻花,兽性大发时便会往死里打奴婢,求求小姐可怜奴婢,救救奴婢吧,奴婢今年才十八岁,真的不想死在他手上啊。”如兰越说越伤心,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浑身发抖,趴在地上忙磕了数个响头。
“你先起来,陈二那个混账呢,现下我即遇到了这样的事,便没有放任的道理,你我同为女子,将心比心,我自是能体会你的苦楚,为你做主。”边说着,穆念然扶起如兰。
“小姐……”如兰像遇到救星般,又是感激又是感动。“陈二同小厮们一同住在后院。”
“管家,去后院将陈二找来。”
半盏茶的功夫,一个体格健壮,身高八尺的男子来到廊下,只见穆念然坐在石凳上,身后的如兰怯生生的看着眼前的陈二。
陈二见如兰躲在穆念然身后,目露凶光,如兰吓得瑟缩。
“你吃喝嫖赌,伤害妻子,可有此事?”穆念然开口。
“这怎么会呢,如兰身子娇弱,定是她在小姐面前夸张了事实,小姐别信她的。”陈二立马换了一副讨好的面容。
“夸张?”一听此话,穆念然怒火中烧,将如兰袖子卷起,露出了骇人的伤口。
“伤痕为证,你还言夸张,若非如兰今日向我求救,我看你就算是打死她都只道是夸张。”
一看见伤口,陈二顿时无话可说,干脆装也不装了,语气凶狠道:“管天管地,管不着我管教自己的媳妇,小姐,不是我说,我在府上一向恭敬,只是这事儿,您管不着。”
“如兰是我府上的丫头,就算没有这层关系,我也不能容许你糟蹋妻子。”
陈二横了横眼,喘着粗气,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为今之计,我已替你们二人安排好了以后的出路。”穆念然顿了顿,道:“你收拾行李出府去,你们二人日后再无瓜葛。”
一听这话,陈二再也不能淡定,赶忙换了副面孔,跪下求道:“小姐,我知错了,以后一定对如兰好。”
见穆念然不吃这一套,转忙跪向如兰,一把鼻涕一把泪,情真意切的求道:“如兰,从前都是我混账,我们还有的是以后,我往后一定好好待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如兰。”
穆念然看向如兰,瞥了一眼陈二,问道:“你可愿原谅他?”
“三年了,每次暴打过我,都是这个样子。从前我不知道给过他多少次机会了,换来的是一次更比一次重的打骂,如今我已清醒,再不会相信他的花言巧语了。”如兰抿唇,一滴清泪划过被打的青紫的脸颊。
“你听见了,如兰对你心死,你连夜收拾行李滚出府去吧。”
一听此言,陈二抹去脸上的眼泪,一个猛子站起来,恢复凶狠的本色。
“我在府上十年,从来未做过一件错事,兢兢业业,你凭什么把我赶出去,穆念然,我不服。”
“我穆府绝容不下你这样心肠歹毒的人,如今只是将你赶出去,你若再啰嗦,我就一纸诉状将你告上公堂。”
说罢,穆念然吩咐几个小厮,将陈二丢了出去。
“穆念然,你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有朝一日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陈二的声音越来越远,有如诅咒,飘在穆府上空,逐渐归于平静。
“多谢小姐救命。”如兰眼含热泪,侧身跪下。
“快起来。”穆念然将如兰扶起来,温声道:“如今你离开了这畜生,往后的日子都是新生,要好好珍惜,活出一番天地才是。”
如兰灿然一笑,“是,好好活着。”
“为防其他下人嚼舌根,你以后便到我房里来伺候洒扫吧,你年纪比锦儿她们大些,看着谨慎妥帖,差不离的也教些她们。”
“是,小姐。”如兰又惊又喜,感激的眼泪夺眶而出。
翌日。
穆念然做了同昨日一样的鸡汤小面,身旁的锦儿拿着药膏,二人来到男孩的房间。
只见房间中陈设依旧,睡觉的铺上打扫得干干净净,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桌上的碗碟洗净又擦过,没有一滴水渍,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
“那个小男孩……已经走了?”
“真是的,什么人嘛,小姐好心照顾他,没说声谢谢就走了。”
“谢不谢的倒是不要紧,只是外头正值寒冬,他身上的伤又未好全,一人在外流浪,可要怎么挨呢。”
正当主仆二人担忧之际,跑堂小六飞也似的跑上来,大口喘着粗气,神情惊慌。
“小姐,您快下去看看吧,有人来归云居闹事,在楼下吵起来了!”
听罢,穆念然赶紧跑到一楼,只见来者三五人将归云居的桌椅板凳砸的七零八落,酒席掀了个底朝天,碎盘子混合着饭菜崩得墙上、地上到处都是,一边砸一边骂,吓走了在场的客人。
“冬日里空气干,几位难免心浮气躁些,若是小店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海涵。”穆念然纵是心中害怕,表面仍是撑足了气场,不露惧色。
“你便是老板娘穆念然吧,直接跟你说也省得麻烦。”打头的魁梧男子道。
男子扔了手头的桌子腿,从地上端起了完好无损的一盘牛肉,“你们归云居以马肉充当牛肉,售卖食客。你准备怎么给我们个交代啊。”
穆念然心下一惊,接过盘子一看,好端端切成一片片的牛肉,怎的端上桌就变成了马肉?
“诸位,归云居的菜量、品质向来都是严格把关,从无错漏的。今日之事,定然有误会。”
“误会?你的意思是我们无中生有,无理取闹了?今日之事,我们定要一个交代。”
“对!我们定要一个交代。”另一男子附和道。
“我看这老板娘就想遮掩过去,根本不想解决,咱们定要一纸诉状,告他归云居店大欺客,以次充好。”说罢,几人风风火火,端着一盘子肉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小姐,这可怎么办才好啊。”锦儿一阵慌乱,六神无主。
“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穆念然道。
“小姐的意思是?”
“你没听方才打头的人说‘直接同我说,也省得麻烦。’吗,看见我,脱口便称名字,摆明了就是冲着我来的。还有,他将店里砸的底朝天,却独独留了一盘子肉完好无损,端出去引得四面八方的人注意,他若真想讨公道,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穆念然柳眉微蹙。
“那他刚才说要去公堂状告咱们,小姐,怎么办,你不害怕吗。”
“怕有什么用,为今之计,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小姐,咱们同他素不相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啊。”锦儿将手帕缠了好几圈,又气又急,哭了起来。
“想必是有人看见归云居的生意如日中天,于是眼红心热,又拿出当初害我父亲那般肮脏的手段来对付我们。”穆念然愤愤道。
偶然间瞥见小六神情惊恐,吓得直发抖。
穆念然疑惑,出言问道:“你怎么了?”
只见小六扑通一声跪下,地板都微微震动。
“小姐,我不是有心的,那日醉霄楼的阿印拿着好些马肉来找我,他跟我说马肉质韧,做熟后同牛肉混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来,又比牛肉便宜的多,他又给了我好些银子,我一时利欲熏心,铸成大错,请小姐原谅我。”说罢,小六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磕头磕个不停,脑门上磕出了血印子。
“你怎么能吃里扒外,害归云居于不仁不义,阿印是秦坚身边的人,背后是醉霄楼,你怎么能这么糊涂。”穆念然气急。
“小的真的知错了,求小姐原谅。”说罢,小六又忙磕起头来。
“剩下的马肉呢?”
“回小姐,在后厨放着呢。”小六颤着声音回答。
“嗯,你负责将那些马肉看管好,一块也不许少了。到有用时,看我的眼色行事,算是将功折罪。如今归云居大事当前,你这笔账现暂记着。”穆念然道。
“是是,小姐,我一定打一百二十个精神看着,绝不出一点差错。”
是夜,傅府。
质朴素雅的卧室盈着淡淡的药材香,白色的螺纹纱帐轻挂在两边,现出好看的弧度,床铺叠放整齐,不染尘埃。
傅施渠伏在案前,一手撑在桌上,提笔在纸上细致的勾勾画画,一边画着,一边不自觉变换了好几个神情,一会儿笑,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歪着头好像在思考些什么。终于画毕,头贴近画纸,轻轻吹了几口气,待到墨干,傅施渠轻轻将画纸拿起,好似手中是价值连城的珍宝般,细细端详。
他看着画中人的眼睛,神情有些羞怯,红晕从脊背一路爬到脸颊,染红了耳朵,傅施渠脑子有些发胀,晕晕乎乎的,心底却涌上一股冲动,他清楚地知道,这种冲动的名字,叫做想念。
卧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打破了一室寂静。
傅夫人端着夜宵走进来。
“忙着什么呢,娘走进来都没发觉。”
“娘,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傅施渠有些慌张,赶忙放下手中的画,顺手拿了桌上的帕子盖在画上。
“娘做了莲叶羹,见你这么晚还没睡,怕你饿着肚子伤身体。”傅夫人温柔一笑,看见傅施渠的神色,起了好奇。
“桌上的是什么?”说着,傅夫人向画走去。
傅施渠连忙遮掩道:“没什么,临时描摹的,孩儿技艺不精,还有好多要学的。”
帕子只挡了一半,还有一半的画露在外头,傅夫人瞥见露出一半的画纸,只见上头画的是女子的纱裙。
傅夫人心下了然,掩面一笑,将莲叶羹递给傅施渠,坐下道:“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施渠可是有了心仪的女子了?”
傅施渠呆愣了一秒,随即恨不能将头埋进碗里。
“你是在我身边看着长大的,孩子有什么心事,怎么能瞒得过当娘的呢。自你那日见了念儿以后,便时常魂不守舍的。”傅夫人笑道。
“娘……”
“念儿那孩子稳重大方,待人接物,经世之道都是一等一的出挑,更重要的,她骨子里有股韧劲,还有些慈心,小小年纪能有这般实属不易,日后一定大有所为。我和你爹也很中意她,你们二人年龄相仿,家世也相当,若是你真的心仪,待到你科举结束,我和你爹就择个好日子备好丰厚的礼品,大大方方的上穆家提亲。念儿是个好孩子,不能委屈了她。”傅夫人道。
傅施渠被说中了心事,心中又惊又喜,“娘,我看念儿如明月……”
“只是不知念妹妹心中如何看我,百草堂外匆匆一见,也许我在念妹妹心里燕过无声,船过无痕,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你没有问过念儿,怎知她无意于你?”
“念妹妹通达聪慧,玲珑剔透,我只恐自己凡夫俗子,不能与她相配。只是我的一颗心,已经覆水难收。”说罢,傅施渠轻轻揭开帕子,轻抚画纸,神情温柔。